蒙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败。

按理来说，哪怕自己分出了不少人马，杀进了大隋境内，现在的人马已经不占优势，可这段时间的厮杀，双方兵员素质差距不小，这点差距也没能弥合啊，至多平等罢了。

哪怕自己远征千里，哪怕军中有突厥骑兵这些拖后腿的玩意儿。

但自己更有数十万狼骑坐镇，这怎么输！

可就是在这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消耗战中，对面的杨林压下了所有，他在嘲笑杨林老矣，同样推出大军，准备多杀一些隋人的时刻，意外还是毫不意外的来了。

当是时，先是后方营寨间传出喊杀声，黑烟滚滚，升腾之处正是粮草囤放之处。

元军人多，人吃马嚼，在没有大城就食的情况下，很容易在一两日内丧失战斗力，更甚至饿死许多兵卒，当下就有许多没能陷入厮杀中的元军慌了，高呼着想要回去救火。

而后，是营寨被推倒，数万本该留守的突厥骑军横冲直撞，慌乱冲向己方大军，没等蒙哥震慑，突厥骑军间就起了内乱，有数千人揭竿而起，呼喊着颉利可汗的旗号，要反叛大元，重新夺回草原王的旗号。

这下子，正准备稳住这股突厥骑军的蒙哥也坐不住了，不敢再使用安心之法，准备强势镇压。

但他没想到的是，杨林老儿竟然抓住了这个机会，前线攻势越发猛烈，达成了一种两面夹击的小国。

只是这样的话，蒙哥仍有挽回之力。

还是那句话，不论是突厥还是大隋，兵员素质都远不如大元，大体是大隋兵卒弱于突厥弱于大元，凭借数十万大元狼骑，强行突围再杀个回马枪，先将人少的突厥围剿，再反手镇压大隋，也不过尔尔。

然后，夏军便杀了出来。

从他们绝不该出现的位置，不该出现的时刻。

杀了出来。

当夏军杀入军阵，四股兵马相撞，元军三面受敌，便不再有反杀可能。

直至这一刻，蒙哥才开始悚然发现，自己似乎无力回天了。

“王爷，快走，快走吧！”

蒙哥失神之际，他手下的悍将们却没有惊慌，反而开始接管战场。

夏军一部分自西来，一部分自南出，隋军于东，三路包夹，唯有北方尚有一线生机，在一众元军付出血的代价后，终是撕开一个豁口，令大量元军四散奔逃。

“颉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颉利！”

蒙哥回过神来，他眼睛红如恶鬼，死死瞪着某个方向。

大隋可恶，却是对手，不论此战如何都理所应当，他蒙哥不会输不起。

大夏可恨，却也是他事先招惹，更有唇亡齿寒，蒙哥怨恨大夏在此刻出手，却不会低估这个敌人。

唯独突厥，唯独颉利，这个首鼠两端，吃里扒外的小人，让他感觉到了厌憎，他从未想过，自己此行失败，竟源于此人！

听着他的怒吼，远方军阵之中，已经被铁勒人挟持的颉利可汗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他身边，冒用颉利声名不断发号施令的骨力裴罗几乎笑出声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心想出来的计谋，竟然将自己摘了出去，让大元的愤怒落在了颉利可汗头上。

“可汗大人，您有想到今日的结果吗？”

骑马跟在颉利身侧，骨力裴罗笑问道。

颉利脸色十分难看。

他翻车了，而且跟蒙哥有类似的心态。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栽在自己以前看不上眼的人物手里。

骨力裴罗是谁？是他为了让儿子苏尼继位，放纵之下养出了一名未来亲信，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就是他为了防止苏尼母族权势过重，为儿子苏尼养的一条狗！

他本以为这条狗已经死在了鹰嘴峡，跟他那可怜的儿子和小舅子一般。

在今日，这条狗却反噬了他！

这如何让他不怒。

“骨力裴罗，你身位草原人，却甘心投靠中原人，去做中原人的鹰犬，你不得好死！你……”

他没能继续骂下去。

周围铁勒部骑兵围拢而来，将他围在中间，一名骑士连刀带刀鞘一同抽出，狠狠砸在颉利嘴上，将他满口牙砸碎了一半。

若不是骨力裴罗制止，未来颉利就算能活，也吃不了肉了。

“够了。”

骨力裴罗目光转冷。

“颉利可汗大人，念在我今日还叫你一声大人，我想问你一句话。”

颉利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今日后再难幸免，以往的好运不会再来庇佑，索性不再理会。

但骨力裴罗却不会停下。

“我想问您，做中原人的狗和做铁木真的狗，有什么区别？”

“哼！”

颉利冷哼一声，仍旧不答。

“我来告诉您吧。”

“中原人强势，却到底维持着一定的底线，不会做的太过分，因为他们需要虚伪的道德来妆点自己，显露大方。”

“但大元人不需要，想想吧，那些宋人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颉利眼皮子颤了颤。

自从大宋被攻陷后，宋人就沦为三等民，哪怕大元普通人，也瞧不起他们，比之奴隶也不差半分。

“若不是你此前……我突厥绝不会有那一日！”

他忍不住，终于反驳了一句。

“呵呵，这等话你可相信？”

“偌大王庭分崩离析，在你的手下，我突厥真的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