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混沌

府衙。

“好家伙，连法旨都用出来了，甄家叔侄这是被逼到了何种程度啊？”

“嗯？极致催发的‘半仙虚影’，都被逆斩了？！”

府尊眺望着神捕司方向，瞳孔剧烈收缩：“如此巅峰战力，不是出身朝廷，就是来自其它‘半仙世家’。”

“朝廷行动？我不知道啊！那就多半是‘半仙世家’狗咬狗了。看来，我不掺和是对的。”

他正暗忖着。

这时，一个属下突然急匆匆进来：“府尊大人，不好了！四灵卫、府军中，都有大量潜伏的甄家死忠，他们纠集数千人，先行一步增援神捕司了！”

“混蛋！”

府尊怒斥一声，拂袖之间，将桌上茶杯扫落在地，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秋后算账，那也得等到秋后，现在……加快速度，即刻增援神捕司！”

方锐以布蒙面，调动胸口的混沌龙珠能量：“正好，试一试这张底牌，同时清理此处痕迹……那般，纵使甄家老祖来了，大概也追索不到半点痕迹。”

某一刻。

“方锐小友，可否停手，请听我一言……”

“何至于此啊？方锐小友，我……”

——是的！顷刻之间，方锐砍出了八刀，因为速度过快非肉眼可捕捉，竟然造成了视觉滞留的效果。

当阴阳双龙珠本源平衡，这种异变并未结束，或者说真正的异变才刚刚开始。

有诗赞曰：危楼高千尺，手可摘星辰。

“方锐，你……”

在方锐印象中，甄道极性格高傲，不屑于欺凌弱小……或者说，此刻他只想确认自己的猜测，看曾经是否走眼。

方锐眼睛一眯，挥手之间，断袖为布。

方锐没说话，可这一刀，已经回答了一切！

之前，他就说过，今日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岂是戏言？！

更何况，此刻占据优势，怎能不乘胜追击？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以为有了一层乌龟壳，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这不是威胁。”

随后。

‘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方锐心中叹息。

轰！

一刀贯入云空。

方锐看到甄道极的反应，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军队说强，的确强大，组成军阵，配合秘宝，即使如今的方锐，都不敢硬撼。

滋啦啦！

阴阳龙珠悬空，彼此吸引，中间迸发出如闪电一般的明亮光弧，构成一副阴阳太极图，不断飞快旋转。

——即使如此，甄道极的道德节操，在世家子中已经算是极高的了。

说着，甄道极取下自身灵戒，扔在一边。

可对百姓，甄道极并不认为是同类，态度高高在上，不欺凌弱小，只是因为不屑罢了。

他沉默地看向甄道极遗物，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小心打开灵戒，取出其中的物品：书册、衣物、宝材……

……

“疾！”

“是真言，也是考验？唉，人心之复杂，谁又说得准呢？”

方锐转身，看向甄道极，突然没头没尾问道：“对那一万童男女，你是如何想的？”

“也未必。”

他叹息一声，放开对两颗龙珠的束缚。

“列阵，准备战斗！”

“这不是亮了，而是……不好！”

“给老子滚开！”

甄道极有着默契，大袖一挥，身上亦是一件件宝物升空，钟、鼎、印、珠、符……不可计数。

他又是掐诀，抽调阴属性龙珠本源、自身灵力，供能玄武盾，在两人头顶，形成巨大盾甲。

方锐蓦然一招手，以罡元承载‘混沌龙珠本源’，化作一颗核桃大小的圆珠。

三五个呼吸后。

“嗯？！甄道极死前都在算计我么？之前所说，也皆是虚情假意，为了迷惑于我？”

“啊，我的腿！”

两人上方就形成了一道半球形护罩，它以仅剩的一封‘法旨’为中心，各种宝物镶嵌其上，转动不休，流光溢彩。

方锐收刀，发现：在斩杀了甄道极后，自身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怅惘。

在询问楚行云消息后，为了防备其人告密、或者甄家叔侄转移位置，直接杀了过来，哪有时间磨磨蹭蹭，改头换面？

同时。

此时，明显就是后一种情况。

嗡！嗡！嗡！

那道流光溢彩的半透明护罩，剧烈颤鸣着，龟裂出一道道纹路。

然后。

两人交错而过。

可纵使如此，亦是被方锐一刀斩了。

如他之前的做法，程序正确，总归无过，可现在下面人这么一搞，若是损伤过大，那就不得不跟着承担连带责任。

呼！

他深吸口气，抽调一缕混沌龙珠本源，凝于手心，一合一推，以圆满级别的刀术打出。

显然，他们受伤勉强保住了小命，付出的代价，却是：一品之上的半仙以自身精血、奇材，炼制的‘法旨’粉碎；甄佚的本命法器‘玄武盾’崩裂；两人身上，积攒半辈子的各种玉符、护身宝物全灭！

“方锐，我有话说。”甄道极擦拭了嘴角血迹，整理衣襟。

说实话，对柳盼儿、府中小丫鬟搜魂，他都能理解，毕竟是敌手，如何对待都不过分。

“封锁这里！”

原地，半球形护罩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长发披散、面色苍白、狼狈不堪的甄佚，以及嘴角染血、玉冠歪斜的甄道极。

无论如何，只要能影响甄家叔侄丁点状态，增加一丝丝胜算，就完全值得。

至于，在甄家叔侄面前暴露身份？

“该我了！”

“结束了啊！”

一刀之后。

绕着半球形光罩一周，八道十丈之巨的刀气，几乎同时落下。

神捕司。

……

轰！

甄道极身躯炸碎，半空中，只留下一道声音：“方锐，代我去看看真正的武道之极！”

‘果然，这是更高层级的能量，若我以它为依托，恐怕能发挥出超出一品界限的力量，这是真正的超品底牌！’

“似乎玩大了，走！”

楼塌了。

不过，骇然、恐惧这不假，却也不耽误甄佚行动。

而被方锐锁定的他……

——在没有‘法旨’加持下，掉落一品门槛，区区一个媲美二品武者的上品灵师，在方锐这个一品巅峰手中，真的就是一招的事情！

之前，他并未易容遮掩，自然是有原因的。

……

哗！

方锐接过半空滴溜溜旋转的阴属性龙珠：“现在，可以谈谈了。”

就如此刻，甄家叔侄的‘法旨’尽碎，双龙珠在手，甄佚这个媲美武道二品的上品灵师也死，只剩下最弱的甄道极这个三品。

方锐目光一闪，毫不犹豫转身，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三丈之外，如缩地成寸般离去。

神捕司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方锐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微微摇头：“大概，情真意切是有一些的，算计也是真的。我若没有这份谨慎，如何能去往武道之极？”

随后，以一枚记忆玉符提取文字，复制信息。

换句话说：整合起来的万人大军，是万人大军；可兵败如山倒时，还不如一万头猪。

等方锐背对停身。

——‘记忆玉符’是一种珍惜辅助玉符，唯有上品灵师才可炼制，这自然是清衍小童子给的。葛长庚这一脉上古灵修祖上阔过，攻击、防御玉符在一代代朝廷围剿中消耗殆尽，辅助玉符却还剩下些许。

倒塌的高楼，溅起滚滚烟尘，如奔流激荡的洪水一般淹没而下。

……

唰！

一道流光如闪电掠过，所过之处，今夜大战残留的超凡能量气息，顷刻之间，如烈阳下的冰雪般消融。

本来，阳属性龙珠本源几乎圆满，阴属性龙珠本源只剩下十之二三，可在这般的旋转中，极阳向着极阴转化，二者的本源飞快趋于平衡。

若败……暴露与否，也没什么意义了。

甄道极正了正头顶玉冠，面容平静，哪怕二叔甄佚身死，面上也没有悲伤、愤怒，只有看开一切的豁然，坦然面对方锐。

“一万童男女？！”

之前，甄佚已经不是极致催发‘法旨’那么简单了，更献祭了一头二品阴尸傀儡，论起力量层次，已经隐隐超出一品极限。

剧烈的爆炸声中，恐怖的冲击波向上翻卷，形成升腾的蘑菇云。

可没有统帅，一盘散沙，也就那样。

这每一道刀气，或许不如之前‘诛仙弑神’的一刀威力巨大，但却够快，够密集，造成了共振的效果。

下一刻。

第一种状态，就如一开始那般，对二品存在进行加持，破入一品门槛，也即传说中的可敌一品；

第二种形态，就如方才的那一招，极致催发、升华，召唤‘半仙虚影’降临。

“之前，是为了增加胜算，现在就不必了！”

“你杀了我与二叔后，家中老祖必来，因为有杀人因果，纵使你命格特殊，也未必不会暴露。”

仅仅如此，还远不放心。

甄道极也明白了，深深看了方锐一眼：“方锐，你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真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可惜没机会了。”

它们原本的结界，一者赤红、一者月白，在此时也变为了半透明的无色界。

人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唯恐跑得不够快。

“快看，摘星楼亮了！”

显然，这是被以下克上，倒逼了！

人间炼狱。

方锐也有着小心思，真容示面，甄家叔侄可能心有些许愧疚，出手犹豫半分；或者见到他骇然难当，心神遭受冲击……

他摇头道：“大隐隐于市，事后，我建议你，离开吴州，去大虞都城吧！那里风云际会，才是真正的精彩之地，对卜算之术亦有巨大干扰。还有，我灵戒之中，有着自身关于真正武道一品之上的猜想……”

可那一万童男女，眼睛不眨地作为材料……

神捕司摘星楼，乃是淮阴府中，第一高之建筑。

甄佚、甄道极两人看着这一幕，神色从希冀变为骇然，甚至出现了一丝恐惧。

此夜此时。

摘星阁突然亮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出现，炽烈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

对自己，无论以前是朋友时，还是如今是敌手时，甄道极都是认可的，当成人看的。

神捕司外，甄家死忠匆匆带来四灵卫、府兵，瞬间倒了血霉。

嗖！

周身灵光升腾间，他身形蓦然动了，一晃之下，整个人分身化影，好似分为了八道。

“楼塌了，快跑！”

甄佚深深叹息，可话刚说到这一半，面色突然剧烈变化，伸手对甄道极一推，让对方后退。

一时间，叫骂声、踩踏声、痛呼声，交织成一片。

轰！

在剧烈爆发的罡元中，身躯直接炸开粉碎。

嗖嗖嗖！

‘灵戒’之中，更有一枚枚玉符飞出。

最强的攻击手段，对方锐都无效，堪称黔驴技穷。此刻，他们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他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

不过，若是有重大利益，却也不会手软。

甄道极闻言，怔了一下。

甄家死忠匆匆带来四灵卫、府兵，在这一刻，又匆匆掉头，亡命向后奔逃，你争我抢。

这八道身影围绕着那半球形光罩，或削、或斩、或撩、或刺、或劈……形态不一而足。

此时。

“府衙方面的增援，这么快就到了？！”

他心中隐隐激动。

那流光余势不减，一闪没入后方的神捕司摘星楼。

咔！

他拔刀斜指，周身真气涌动，一闪掠向方锐。

显然，他们知道仅凭自身斩杀方锐无望，准备防御固守，等候增援，再作计较。

方锐若胜，甄道极、甄佚两人，包括此地的甄家心腹，必死！

“别踩了，别……呜！”

他不是不能留敌片刻，解答心中一些疑惑，只不过，必须要求，局势在自身的绝对掌控下。

唰！

在方锐斩碎‘半仙虚影’的下一刻，甄佚脚尖一点，飞快后退，与甄道极并肩而立，仅剩的一封化作金莲的‘法旨’升腾笼罩在两人头顶。

哗啦啦！

方锐从半空落下，衣袍在炸碎的‘半仙虚影’的冲击波中烈烈作响，面容冷峻如魔。

……

也别说方锐不讲武德，在甄家叔侄被打上敌人的标签后，不择手段就成了褒义词。

轰隆隆隆！

那道高坐九霄之上，淡漠俯瞰人间的‘神灵虚影’，如海浪拂过泡沫大厦一般崩塌。

“这……嘶！”

以二人为心，扩散的余波席卷，直接刮掉一层地皮，大片大片的地面如蛛网一般开裂。

甄道极、甄佚两人，面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开口。

——可不要小瞧这一点，许多时候，毫厘之差往往就是生死之别！

唰！

刀气一闪，将甄道极的灵戒，连同其中东西，包括甄佚的遗物，一同毁去。

足足将近十个呼吸。

“快！再快些！大人正等着咱们救援！”

他周身气机勃发，提刀大步而来。

“原来如此。”

在方锐离去后片刻——

砰！砰！砰！

阴阳双龙珠灵动飞舞，在半空一次次飞快碰撞，最终，双双破碎，阴阳龙珠本源融合，化作混沌色。

唰！

一刀落下，十丈的刀气斩在那道半球形光罩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方锐回忆起看过的一则秘闻，心中一动：‘原来，这阴阳双龙珠，并非普通的一阴一阳那么简单，乃是极为罕见的性命交修，相性契合。’

随后。

刹那间。

轰隆隆隆！

‘法旨’有两种状态。

‘这意味着，它们的本源能无障碍融合，衍化混沌，此种能量，可称为混沌龙珠本源。’

首先是那封看似不磨不损的金色‘法旨’，现出裂纹；随后，是甄佚的本命法器‘玄武盾’，在咔嚓嚓中，四分五裂；再之后，那一件件宝物，钟、鼎、印、珠、符……一个接着一个粉碎！

轰！

两者抗衡造成的声势，让地面一阵摇晃，好似地龙翻身。

他本以为，方锐会问如何锁定的对方，问阴阳龙珠的秘密，问武道一品之上，问柳盼儿、问府中小丫鬟……却唯独没想到，会问那一万童男女。

就在这时——

身后。

“收！”

半空中，一道如眼睛形状的印记微微闪烁，在失去依凭后无力消散。

……

方锐目光一闪，双手虚握罡元光刀，周身气机涌动，不断蓄势，更有胸口阳属性龙珠源源不断供能。

……

远处。

府尊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崩塌的摘星楼，终于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群蠢猪，终于赶着将自己送走了！还有甄道极，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夫被你坑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