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上洛
方锐一家从淮阴府出发，跨过吴州，开启了一段漫长的旅程。
从一开始的秋风萧瑟，到冬雪初落，再到草长莺飞，夏雨阵阵，又见霜叶如花……
匆匆三年过去。
方家横跨了鲁州、岚州、岐州，途中，遇到繁华有名的地方，就逗留游玩休息一番，看看当地名胜，品尝种种美食；遇到不感兴趣的地域，就或跟着商队，或乘坐流云青鸾赶路一小段。
好如一次超长途的旅行。
方锐有圆满级别医术，中品灵师的手段，作为保障，相比当初从南境三州前往吴州，也更加从容，方薛氏、三娘子等人的状态也保持得更好。
当然，这三年中，相比在淮阴府的最后时间，面板上劫运点的增速，大幅度收缩。
可方锐并不是太在乎，依旧不疾不继续着，趁着方薛氏还有精力，趁着三娘子还年轻，全身心沉浸在这次漫长的旅程。
他清楚知道，随着方薛氏年岁渐大，大概就没这般的机会了。
“我就说一下嘛，我也满足了，我最喜欢、最感激兄长了。”
“上洛城哪都好，可就是……”
每一天，都怀着期待，每一天，都抱着热忱，感恩、知足，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破碎这片美好的梦境。
“如今看来，此言不虚。清衍一事上，你做得好，这杯酒我敬你。”
这些光影幡旗作为一个个阵基节点，笼罩而下化作一道巨大的半球形光幕，将整个上洛城囊括在内，光滑如镜，并随着日光变幻色彩。
“娘这个说法有趣。”
……
所谓‘于东主’，是方家跟随这最后一程的商队主人，名为于嵩。
历经三个春秋轮回，当又一次春至，燕啄春泥，桃花盛开之时，大虞陪都——上洛快要到了。
——彼此尊重，彼此融洽，彼此关怀，这般的亲情久而弥坚，他拥有着，体味着，享受着，那种想把世间最好的一切给她们的心情，是任何语言，描述起来都显得苍白空洞的。
他微微摇头，收回思绪。
周长发说起这几年在上洛城的养老经历。
“阿锐哥，我该怎么报答你啊？”囡囡依恋地看过来。
“路上咱们走遍三州，哪怕是鲁、岚、岐三州的州城，也无一处比得上这里。”
这座巨大城池的中心，一道雄壮的金色光柱冲天，周遭无数金色光点浮动，按照九宫八卦排列，遮天蔽日。
‘哦？圣皇遗宝‘混沌四象幡’吗？久闻先天至宝大名，今日，终于近距离接触到了一件。’
“对了，我突然想起件事。锐哥儿，你说，咱们一路上过来，所见好像皆是太平，各地风调雨顺，太平安康。”
‘龙不与蛇交，能与这般人物有联系，方兄定然亦非常人。我这次算是撞上大运了，今后一定要和方兄多多加深交情。’
方锐则说出了对方走后，淮阴府城发生的事情，葛长庚被章恨水、孙守财两人突袭暗害，他收留了清衍，后来章恨水、孙守财二人各有报应。
“你们都说我的付出，可你们也给了我许多温暖、快乐，是我的锚点呐！”方锐笑着，目光柔和。
‘那位周大人，听说曾经是某一州府的神捕司司正，如今，退位在上洛养老……’
“因为觉得这事邪门，从此，在两界山中决斗的武者就少多了。”
方锐揉揉囡囡的空气刘海。
“我早已不是淮阴府神捕司司正了，你若愿意，叫我一声周兄吧！”
‘那位寇姓武者是被甄家狩猎当做材料了，那么，两界山中失踪的另一位徐姓二品武者呢？不对，我想这些做什么？！’
……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相比方锐的长生，方薛氏、三娘子等人终究寿元太过短暂，方锐不愿留下过多的遗憾。
入城。
他明面上这个身份，自然是能用的——当初，甄道极通缉令都没下，就被干掉了。
‘当初，甄道极手中那具上三品阴尸，大概率还真是那位寇姓武者。’
方锐说着，出去。
地平线上，一座雄城盘卧，旁有洛河水汹汹滔滔。
方锐与周长发，二人喝着聊着。
“葛道长啊，救过我的命……唉，又一位老友没了，没了啊！”
“不错。”
果然，于嵩满脸笑容过来，开口就道：“方兄，已至两界山，还有小半日路程就到上洛了。”
“上洛可是陪都，怎是其它城池可以相提并论？”
“好漂亮，整个上洛城，宛若一颗明珠一般。”
砰！
两人碰杯，随着酒水入腹，谈兴大开。
他才抬头，看向方锐的目光，明显更加欣赏了：“方锐，葛道长当初和我说，你这人有君子之风，一诺千金，可堪信任。”
“方兄！方兄！”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他半晌讷讷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吐槽。
……
事后，甄道极、甄佚身死，也没人会认为，方锐一个小小六品武者，会有击杀甄家叔侄的本事。
方锐目光一闪，暗忖道：‘一路走来，大虞各地确实是太顺了，风调雨顺得不正常！数十年一次的大清洗，集中劫气爆发，在这个超凡世界……还真不是不可能。’
方灵撒娇道。
于嵩这般人物走南闯北，自然眼力不俗，知道方锐是个有本事的，身为商队主人却也拉得下脸，很会来事，对方家格外照顾，甚至，态度可以说是有一些讨好奉承。
吱呀呀！
更有能量凝聚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虚影，不断徘徊飞舞，看上去极为壮观。
异界版的落户政策？
这一路上，她也见识了太多，也很懂事了，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兄长，是多么大的幸运，心存满满的感激。
“方兄，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准备的什么好酒好菜……呃，周大人？！原来，方兄要宴请的是您？”
三娘子温婉笑道。
“现在回想起来，路上吃过好多：鲁州的白玉栗子、岚州的三彩锦鸡、岐州的青龙鱼……看过好多：一望无际的大江，红土地上的紫杉，戈壁中的仙人掌……好不舍得。”
……
方薛氏顿了一顿，问道：“灵儿，还记得小时候在常山县吗？那些邻居啊，太多太多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就在家门口三五里打转儿，相比他们，咱们可是幸运太多了。”
于嵩很是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再漫长的路程，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方锐暗忖着，举目眺望，武道直觉、灵师灵觉，皆是同时感受到了上洛城上空，有着一股浩荡无边的磅礴伟力引而不发。
“是的，三姐姐，要结束了。”方锐笑道。
半日之后。
他态度极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丝奉承。
“你啊，你兄长带咱们走过这么远，吃过那么多，看过那么多，也该知足了。”
“周大人，请！”方锐举杯。
周长发作为城中数得上号的大人物，他自然是认识的——这个认识，是他认识周长发，周长发不认识他。
周长发深深叹息，连饮数杯。
方锐听闻这话，脸色古怪无比：‘这玩意儿，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是于东主，大概是快到上洛了，特意过来交代的，我去看看！”
或许是，不比在淮阴府，两人没有了上下级关系；或许是，在这大虞陪都上洛‘他乡遇故知’；或者是有着葛长庚这个共同的老友、纽带……
但。
“说什么傻话？”
——方锐也不怕它们在外性子野了，直接跑了，一对流云青鸾身上有留下的灵术印记，定期出来打一顿，再给颗‘甜枣’就可以了。
方锐目光一闪：“当初，甄道极为了寻我手中的阳属性龙珠，弄出了一具上三品阴尸，那阴尸生前身份，该不会就是去吴州的那位寇姓武者吧？”
以方锐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那些金色光点是一道道悬空的光影幡旗。
“是啊，看那边，有四灵神兽盘旋飞舞……好一座仙城！”
“不过，”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亲如何不丈夫！
在方锐看来，若是如此至亲之间，都只是冰冷的利益，置之生死于不顾，只有冷漠的神性，太上无情……
在这段路程中，方锐甫一出手，就擒拿了赫赫有名的‘梅花盗’，更在之后，轻描淡写治好了两位突发急症的商队中人。
在一辆定制的豪华马车中，方锐、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清衍各人都在。
不多时后。
“吴州的确是不太平。当初，一位寇姓天才武者，那可是一位二品，去了吴州，莫名其妙失踪……”
真要说来，这方世界，顶层之间的消息传递速度极快，不比方锐前世慢上分毫，否则大虞也无法统治这么大的疆域。
“哦？二品武者，吴州……”
以免麻烦，一对流云青鸾并没带着，放在外面。
一个人优秀，是遮掩不住的，就如方锐。
他暗忖道。
“锐哥儿，是快到上洛了吧？”
‘无愧先天至宝之名，这‘混沌四象幡’给我的感觉，本质极高，绝对比什么秘宝之流，等阶高出不知哪里去了。’
那般珍视的心情，非是体验过人间真情，非是有着妹妹、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所不能理解的。
“还有，听说吴州的半仙世家甄家，在两位嫡系被杀后，老祖卜算，都反噬吐血，大大折寿，去年就没了。”
于嵩暗暗下定决心。
“周大人，又见面了！”
不但是方薛氏、方灵，对三娘子、囡囡，他也早就当做亲人看待了。
于嵩滔滔不绝，介绍了好一阵上洛城，忽而话锋一转，面露苦色：“上洛居，大不易。物价贵就不说了，各种官府优遇政策，都需要户籍才能享受……”
‘这可真是……秀儿啊！’
“那座奇高的山峰，就是两界山？”他开口问道。
“是啊，这般的行程，可是太奢侈了，走过这一遭，我就感觉一辈子值得了。”
……
清衍……嗯，还在考察中。
等到甄太元卜算反噬，更是做实了‘半仙世家斗法’，这连番变故，目不暇接，哪还会有人再注意方锐这个小角色？
暂时安顿下来后，方锐想了想，联络周长发。
“周兄过誉了。”方锐摇头，一饮而尽。
“方兄，你们聊！”
“嗯？！”
“多谢告知。”
他知道方锐喜欢听一些趣闻，也不卖关子，直接就道：“最近一次武者决斗，大概是三年前吧，决斗的还是两个上三品武者，据说还都是二品，一个姓徐、一个姓寇。”
是的，上三品的周长发，哪怕在这大虞陪都上洛，亦算得上是一号顶尖的大人物。
好一会儿。
恰此时，被他请托去购置好菜的于嵩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是啊，回想起来，的确是如此。也就咱们云州多灾多难，似乎是……天底下的劫难都汇聚过去了一般。”方薛氏附和道。
于嵩骄傲地介绍道：“上洛城上空，有圣皇遗宝‘混沌四象幡’化作十二万九千六百星辰幡，连天象都能改变……”
午夜梦回之时，她不只一次庆幸当初的选择，对如今的生活也是极为满足。
这些都是很早的消息，因为事关吴州，周长发特意留心了一二。
三娘子起了个话题，将众人从煽情的气氛中拉出。
周长发应邀前来：“哈哈哈，方锐，果真是你？！没想到啊，咱们竟然能在这里重逢！”
随着方灵年岁渐大，她也少有再以训斥的语气了。
进城后，于嵩热心地领路，介绍客栈。
方锐从周长发这里得知了更详尽的消息，略一推算，发现那位寇姓武者失踪的时间，和甄道极得到上三品阴尸的时间，两者大体吻合。
于嵩介绍道：“或许是因为两界山太高，也或许有其他因素，下段山脉有四季节气变化，上方却一年到头儿却始终是冰雪皑皑，如同分割的两界，故以而得名。”
“决斗后不久，前者在两界山中失踪，后者去往吴州，后来听说，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饶是一路走来，见过不少大场面，可方薛氏、三娘子等人，以及大小丫鬟们见到了这一幕，仍是一片惊呼声响起。
方锐笑着迎出去。
‘大虞朝廷就是大气，如此一件先天至宝，大大咧咧摆在外面。当然，也就是如此一说，各种防护必然是不少的，真要有人敢动什么歪心思，绝对是找死。’
“咳咳！”
“从前，常有武者高手，在两界山中决斗。”
“是的，没有方叔，我早就没了。”清衍也在一边道。
方锐举目眺望，看到远处一座如竖起食指形状的山脉，高耸入云，下方春暖花开，可见明媚的彩色，顶端却是直插云霄，冰雪皑皑。
那么，再如何强大，也终究不过是力量的傀儡罢了。
‘嗯，定个小目标，以后漫漫长生中，找机会弄一件先天至宝耍耍。’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色：“我再待满三年，交够税期，就可以满足所有条件，拿到上洛城的户籍了，到时，就有资格在上洛城中买房……今后孩子，也能在上洛城中参与州考，说不得将来还能成为官员……”
两人渐渐开怀，气氛越来越融洽，话题越来越随意，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正值午后，大大的阳光笼罩大地，有暖风穿堂而过，酒杯中斑驳浮动的光，从口而入，化作风花雪月而出。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