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恐惧(1 / 1)

终宋 怪诞的表哥 1686 字 2023-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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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恐惧

大内。

受厘殿里烛光明亮,香炉上不见烟雾飘起,却泛出淡淡的馨香。

这是最上等的熏香,半点不呛人。

“咚”的一声响,一个木球撞在桌案上,香炉晃了晃,掉在地上。

宫女们吓了一跳,连忙抢上去拾起它,免得火星燎到了地毯。

“球呢?我的球呢?”

赵衿提着一根球杖跑过来,探头探脑便往案子下瞧。

她身上挂着条彩带,把袖子裹成了箭袖,脚下却未着鞋,只有双罗袜在毯子上踩来踩去。

这又吓得宫女们花容失色,连忙呼道:“公主小心,莫踩到了炉子。”

这动静终是吵到了屏风后的阎容。

“小祖宗,也不看几更天了,为何还不肯安生?”

赵衿持着球杖便往屏风后走,笑嘻嘻在贵妃椅边一坐,道:“打捶丸呀,你病了不能动,偏我能动,气是不气?”

阎容笑了笑。

她尚在病中,脸色苍白,这一笑少了平日那能使君王独宠的风情万种,却多了分我见犹怜。

“我哪怕不是你母亲,养你这般多年,也该算是你忠心侍婢吧,非要来恼我。”

赵衿头一偏,摸了摸阎容发丝下的玉枕,问道:“那你问问,哪个侍婢用得起这物件?”

阎容悠悠道:“我这算甚?你倒可去那季惜惜处瞧瞧,便连盂盆也是金的呢。”

“不稀得瞧她。”

赵衿哼了一句,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迷糊。

“既困了便去歇,赖在这做甚?”阎容说了两句话已有些累了,有气无力道:“没来由过了病气。”

“过了病气也该你管,哼,累死你个祸国的妖精……”

赵衿嘴硬,眼皮子都重得厉害,转头又吩咐宫人道:“撤了火烛,我今夜在这歇了。”

阎容不领情,埋怨道:“明知我喜欢亮堂,你偏要撤了火。”

“呸,活该老胡子们骂你烧民脂民膏。”赵衿推了推阎容,“让我躺。”

“椅子小。”

“谁叫你病了不肯回榻上躺着。”

阎容低声喃喃道:“官家今日可还在前殿议事……安知是出了甚要紧大事……”

“你脑子笨死了,非要干政。”赵衿真的困得不行了,嘀咕了一句,往玉枕上一靠便迷糊过去。

阎容招了招手,让宫女扶自己起来,绕过屏风,在殿门前的椅上坐了。

“到底是何事?董宋臣也不遣人来报。”

话音才落,终于见一个小黄门紧赶慢赶跑来。

“贵妃恕罪,大官一直在官家身边,脱不得空……”

“快说,出了何事?”

“听说是,蒙人渡过大江了,打到鄂州了……罪在袁玠,大官说,这次不知能不能保住丁相,问贵妃保还是弃?”

阎容才听第一句已是花容失色,眼皮一翻,竟是已吓晕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阎容只觉身子沉得厉害,本又好转的病似乎突然加重。

“蒙蒙蒙……蒙鞑子到到到……到哪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女真人杀破汴梁之后,大宋宫眷有多凄惨……

不远处有哭声传来,阎容抬起沉重的眼帘看去,见到是赵衿正抱着膝缩在床角大哭。

“呜呜呜……爹爹不要吓我……”

阎容又抬起头,只见那个坐在那的身影不是官家又是谁?

“官家……”

赵昀没有说话,只有隐隐约约的哒哒哒的声音传来。

那是他放在桌上的手在抖。

他正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止住颤抖。

“陛下,陛下……”

阎容又唤了两声。

赵昀回过头。

他已完全没了往日那一国之君的威仪,双目无神,眼神里只有无尽的恐惧与呆滞。

那颤抖的双唇毫无血色,抖动着,发不出声来。

阎容没有再问,只感到无比的恐惧与绝望涌上来。

她头沉得厉害,觉得自己得病死了才好。

越快病死才越好……

赵昀本在选德殿下连夜与诸臣商议,这诸臣不包括丁大全,赵昀已不再信任他了。

这个商议的过程中,赵昀几次差点要失态。

因此,听得禀报说阎贵妃与瑞国公主出事了,他便借口出来透透气。

真到了这里,反而没心情管妃子与女儿。

他只是坐着。

这宫里,也只有这里能容他找借口坐一会。

但,还没缓过神,那些无能的臣子已如催命一般催过来……

“陛下,参知政事饶虎臣有急事求见。”

“陛下?”

“陛下?”

“陛下,左相丁大全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嘘……让陛下在此缓缓,再去见那些外臣。”

整个宫殿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赵衿的哭声还在响。

又是良久之后,再次有尖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该上朝了……”

“让朕再呆会!”赵昀突然大怒,吼道:“朕还能跑了吗?!朕能跑到哪?!”

“奴婢该死……”

这边话音未落,董宋臣又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

赵昀转过头,目光落处,只见董宋臣手里拿着一封信。

他下意识便觉是鄂州丢了,如遭电击,身子不由往后一缩。

“别……别拿过来……”

赵昀嚅了嚅嘴,背也佝偻下来。

好在此时没有朝臣在,他不必再拼命掩饰恐惧。

贵为天子,害怕起来也与普通人无异。

不,他该比普通人更害怕。

靖康之耻犹在眼前。

钦、徽二宗的身影仿佛在眼前萦绕。

“请陛下御览。”

“不……这是梦……”

董宋臣连忙跪在地上,双手将那封信呈到赵昀面前,尽可能地以最温柔的语气道:“陛下,真是要紧事。”

“不……容朕缓缓……”

“好事,陛下,好事。”董宋臣咧开嘴,努力地笑,却更显渗人。

他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说是好事……

赵昀终于伸出手,接过那封信。

入眼,他愕然了一下,似乎没看到什么好事。

直到其中某行字入眼,他整个人才僵住。

像是呼吸忽然畅快了,那窒息感猛然被打破。

赵昀一把拎起董宋臣的衣领,问道:“真的?”

“陛下……内臣……奴婢未看过这信,不知……”

“你说是好事的!”赵昀大怒,吼道:“你说是好事的!”

“奴婢该死。”

“休以为朕不知情!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一句话入耳,躺在那的阎贵妃吓了一跳,几乎魂飞魄散。

董宋臣大哭,趴在地上涕泪相交。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够了!阎马丁当,你们把这事给朕说清楚,何谓‘今蒙哥既死,其弟势必归争汗位’?可确定?”

“奴婢……奴婢是内臣,真不知何意。丁相只说,李瑕既能阵斩蒙哥、收复汉中,实有力挽天倾之能,他断言蒙鞑不必忧虑,必有道理。”

“还有呢?!”

“陛下,丁相……丁大全正在选德殿恭侯。”

“快起驾!”

……

阎容紧闭着眼,吓得连睫毛都抖得厉害。

然而再一睁眼,她却发现这殿里已不见了官家的身影,唯有赵衿已止了哭,抬着头,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快,找个人去打听打听,阎马丁当又怎么了……”

选德殿。

饶虎臣正对丁大全怒目而视。

同样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偏丁大全能让宦官传话,他却不能。

终于,只见御辇疾疾赶来,饶虎臣忙上前,疾呼道:“陛下……”

内侍们却一拥而上,将他拦在殿外,拥着丁大全匆匆入内。

“陛下,臣真有要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