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好可怕。”陆京靠到温双沐耳边。
温双沐没搭腔。
陆京继续:“不过他有一点说错了。”
温双沐稍稍分去一个眼神。
陆京:“我们高中生不光喜欢送发带、去自习室学习,还喜欢……”
陆京的语速很慢，温双沐感受到他扑到耳根的气息，眼睫抖了下,飞快打断,对温秉一道:“一，纸巾没了，你帮我到柜子里拿一包。”
温秉一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一通命令指派下来,一下子也不知道眼泪还该不该流，茫然去到柜子边。
“……一起看电影。”陆京把话说完。
“想哪儿去了？”
他靠去她肩膀:“怎么还脸红上了？”
“……”
温双沐仰头看天花板，想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陆京却是一个劲地拱她:“怎么不说话？”
温双沐:“你有没有听说过,高中生要比小学生不经逗,也更记仇。”
她伸手去戳他右胳膊上的石膏，临到头了,没狠下心,转而去戳他的肚子,在温秉一转身回来前，坐回自己的病床。
陆京笑得更厉害了。
“姐，纸巾。”
温双沐:“自己拿去擤鼻涕。”
温秉一:“……哦。”
温秉一爬回陆京的病床继续喝鸡汤,中途朝人瞥去好几次,欲言又止:“哥哥……我失恋了你那么开心的吗？”
“怎么会！”陆京正色,“一一这么优秀,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发现你闪光点的人。”
为了让自己的安慰更具说服力,陆京开始细数起温秉一的优点:“你看你那么多才多艺,会小提琴,会跆拳道,会陶艺,还会……”
温秉一吸着鼻涕补充:“我还会书法。”
陆京捧场:“哇，你还会书法。”
“对，因为我姐说……”温秉一卡壳，想了半天，找温双沐求助，“姐，你说的那个是什么来着？”
温双沐:“字如其人。”
温秉一:“噢，对，我姐说，字如其人，从小练书法，字练好看了，人也能长得好看。”
陆京又想笑，为了不破坏温双沐在温秉一这个弟弟面前建立起的威严，他做出虚心请教的样子:“嗯……这个说法不错，很有意思……不过有什么依据吗？”
温秉一:“姐姐跟我说你也练书法。哥哥，你就很帅啊。”
温秉一一副“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相信”的模样。
陆京边笑边往温双沐那儿看。
温双沐面无表情地按起电视遥控。
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在卡通片的背景音下嗡嗡震动两声。
温双沐隔了两分钟才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赫然一条短信。
陆京:【我这么好看呀，都可以当教科案例了。】
温双沐:“……”
真是得意得没边了。
边上陆京已经把温秉一失恋的痛苦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学那么多兴趣班不辛苦吗？”
温秉一:“主科不行，总要有点擅长的副科，而且你懂吧，只要不学语数英，我干什么都挺快乐的。”
温秉一把鸡汤喝完，基本元气也恢复得差不多，窝去温双沐那儿一起看动画片。
陆京看姐弟俩肩靠肩的，又琢磨起昨晚跟温双沐一起看电影的感觉了。
他靠床上坐了会儿，进了趟洗手间。
没多久，里头传来几声瓶罐碰倒的声音，也不知道磕着哪儿了。
温双沐朝紧闭的实木门看去两眼，拍拍温秉一的背，示意他过去敲门帮忙。
陆京正好开门，就见温秉一站在门口，对他大嗓门道:“哥哥你是想尿尿吗？我帮你吧。”
温双沐:“……”
陆京:“……”
陆京没受伤的那只手还扶着湿发，沉默片刻，寻思他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洗头不是上厕所吧。
“那个一一，你帮哥哥洗发露挤一点。”
“啊？噢噢噢。”
温双沐听洗手间里一通鸡飞狗跳，好几次忍不住想下床，但还是按捺了下来。
半小时后，陆京总算顶着一头冲干净泡沫的湿发出来。
干毛巾搭在脖子上，发尾淌着水珠，微垂的眼睑下，眼珠透亮。
温双沐看温秉一又要往她被窝里钻，出声示意:“柜子里有吹风机。”
温秉一反应两秒，跑回去帮陆京拿出来，片刻，他看着手机叫道:“姐，小起哥哥和真真哥哥说来看你！我下楼去接他们！”
温秉一蹭蹭兴奋地跑了出去，留温双沐和陆京在病房里两相对视。
温双沐正想开口说句什么，陆京在插座旁的椅子坐下来。
他点点下巴，道:“你帮我吹？”
温双沐:“？”
温双沐提醒:“等会儿要来人了。”
陆京:“可我头发好湿，会着凉的。”
温双沐:“那你自己快点吹呀。”
苏起言参加了个五天四夜的数竞封闭集训营，李茂真跟着一块儿报名当的陪练，两人今天刚从营里出来，听说温双沐住院的消息后，直接打车到了医院。
跟温秉一来到病房，吹风机的声音迎面呼呼震耳。
苏起言进门看见陆京坐那儿吹头，脚步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看门号。
“一，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呀。”温秉一进去，“姐姐，你们怎么还把帘子拉上了？”
温双沐其实只把隔帘拉了一半，和陆京分坐两边，岿然一副正经模样。
李茂真往里走时，目光探究地从陆京身上飘过，对苏起言道:“啥情况？还带一块儿生病住院的？”
吹风机声音太大，苏起言根本没听清李茂真在说什么。
温双沐朝陆京瞥去一眼，想让他把档数调低点。
然而陆京低着眼睑，眼神根本没放她身上。
气性挺大。
苏起言视线在陆京身上停留几秒，落回到温双沐身上:“怎么会突然晕倒？”吹风机的风声轰隆运转，还调响了一档。
温双沐没听清:“什么？”
苏起言只好提高音量:“怎么会突然晕倒？”
“不知道，没检查出来。”温双沐跟他喊麦似的大声对话，“可能是低血糖？低血压？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两天。”
苏起言:“是不是前段时间竞赛太累了？”
两个来回之后，陆京冷不丁拔下吹风机，磕到金属柜发出清脆一响。
温双沐又被这声动静引得看去一眼，苏起言和李茂真也跟着看过去。
陆京像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手滑了，你们聊你们的。”
温双沐摸摸眉梢，支使温秉一道:“去帮忙放一下。”
温秉一乖乖放了手机过去。
柜门单边遮掩着。
陆京和温秉一站在后头。
陆京:“你站谁这边的？”
温秉一愣了愣，像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
他先回头看了眼苏起言，又抬头看他:“你。”
陆京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李茂真给温双沐讲起这几天在集训营里发生的奇闻异事:“有碰到几个附中的学生，确实很牛逼，pk赛的分数和起哥几乎不相上下，双姐你冬令营碰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
一旁的陆京像闲不住，在床边没坐几分钟，又晃去饮水机前。
温双沐视线不自觉跟着他移动。
只有一边胳膊能动，却傻得不知道把水杯先搁滤板上再倒水，在那儿折腾半天未果。
温双沐看不下去，推推温秉一。
温秉一打着游戏，头也不抬地道:“姐你别动，我快要破记录了。”
“……”
温双沐没有法子，只好自己过去。
温秉一不着痕迹地冲陆京眨了下眼。
陆京心满意足地喝上热水。
李茂真盯人看了会儿，对苏起言道:“他是不是在跟我们嘚瑟？”
苏起言:“……很明显了。”
苏起言和李茂真没呆太久。
走前苏起言从包里掏出个软皮本给温双沐:“这是笔记，重点我都用红笔标注上了，蓝笔的内容随便扫两眼就行。”
原本知道有这个集训营的时候，苏起言想过叫上温双沐一起参加，不过实验班的各科进度没有春季班快，五天四夜势必会落下很多课程，于是想着自己报名后把重点圈划出来给她也一样。
现在想想，没把她叫上也好，否则以集训的训练强度，她的身体会更加吃不消。
温秉一明天学校还要上课，便跟苏起言一起回去。
三个人离开，病房瞬时清静下来。
陆京看温双沐在那儿翻笔记，坐她边上跟着看了会儿，没一个步骤看得懂的。
陆京道:“他的字没我好看。”
温双沐听了想笑。
陆京见她不说话，又道:“你觉得呢。”
温双沐:“嗯，你最好看。”
陆京满意了。
温双沐和陆京在礼拜二这天返校。
学校安排了体测补测，温双沐悲催地把之前落下的800米补上。
她偶尔会把系统界面打开，若非上头始终如一的惊叹号，她有时会错觉以为生活就会这么一直平静下去。
陆京的石膏还要一个礼拜才能拆。
几天没回学校，桌上的各科试卷已经堆成一座小山，偏偏他受伤的右手，补起作业来跟鬼画符似的。
正艰难用左手奋战，前方座位投落下点阴影。
抬眼看去，只见尹星烛坐了过来。
同班后，两人相处其实不多。
陆京正纳闷着，尹星烛道:“哪题不会，我教你？”
陆京:“？”
不解归不解，陆京还是把试卷翻了页，圈了个题号，朝他的方向转过去。
尹星烛约摸考虑到他左手做笔记的速度，讲解时帮忙在草稿纸上记了几个关键步骤。
片刻，他放下笔道:“要一起去洗手间吗？”
陆京:“？”
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
陆京一天里第五次被尹星烛邀请出教室。
两人一个出于人文关怀，一个出于礼貌客气，去洗手间绕了一圈，谁也没有解决生理问题的需要，面面相觑几秒，啥也没干地走了出来。
陆京:“温双沐还拜托你什么了？”
尹星烛愣了愣，道:“也没什么，确保你一天至少喝三瓶热水，每两个小时带你去一次厕所，帮你整理试卷作业……”
陆京没忍住抬手打断:“她花多少钱雇的你？”
尹星烛:“……你可以理解成我在无偿献爱心。”
陆京用不信的眼光看他。
大学霸在班里几乎独来独往，平日里关系好的只有一个室友，怎么看都没有慈善家的做派品质。
尹星烛:“好吧，我还挺欣赏她的。”
“！”
陆京听了这答案倒宁愿尹星烛是无偿献爱心。
陆京警惕:“我可告诉你，她……”
尹星烛却是放松地拍拍他的肩膀:“学校的留英直通班快要招人了。”
陆京一下子跟不上他话题的转变:“什么？”
尹星烛:“我想向她要份雅思托福的笔记。”
陆京继续问号:“？”
尹星烛微笑:“帮你正好算给她的一点人情，这样才好开口不是？”
陆京:“…………”
「留英直通班？」
玛利亚嘀咕了句，想到什么，开始检索大数据，几秒后，系统界面锁定在明理官网的宣传介绍页上。
玛利亚道:「这是温温想去的学校诶！」
陆京分了点神过去。
玛利亚:「温温大学毕业有申请出国留学，不过后来为了苏起言，放弃了这个机会。」
「如果圆了这个梦想，她应该就可以安全回去！」
陆京沉默地盯着眼前的虚拟电子屏，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