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九十章新任捕班班头
梁叛不禁笑了起来,这个李大推官,话外之意还是请张守拙将李伉多关几天,不能在这个风口上放出来。
他摇摇头道:“重点是他有没有说过如果办案方面有需要,他可以帮忙之类的话?”
“倒是提过,具体记不清了,左右不过是些客气话。”
“说过就行了,不管他是不是客气,我们不必客气。你请他和那些所谓神驹右营的家长们通个气,各家写信给牢里,劝这些小子联名将丁老三供出来。然后再让李推官做一做应天府的工作,请陶大知府和孟大通判同意抓人,不同意默许也行。只要抓了丁老三,至于是犯禁还是杀人的罪,慢慢再审不迟,牢里那些便可都放了。”
张守拙沉吟一声,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点了点头道:“那射杀黎县尉的凶手呢?”
“这个你先别管,那些人你和栾知县都动不了。你们先抓牢了丁老三,只审不判地拖着,我这边如果需要你们配合再说。”
张守拙这才想起他还有一重身份,脸皮一紧,肃然点头。
送走张知县,梁叛独自坐在院中,夜空星疏云朗,他抬头望天,心中却暗暗思量。
既然张守拙对南京的局势判断为“即将有变”,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便一定要在这个“变化”到来之前,先发制人,至少先解决掉北京锦衣卫缇骑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钉子!
他拿出小本子,正要从上面撕下几张纸来打个草样,却见这本子已经被他撕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薄薄十几张纸被那松弛的线绳串在一起,眼看是无法再用了。
他走进屋里,将那天在纸店买的一沓纸拿出来,就用炭笔接连写了“白役”、“机速总”、“漕帮”几个字,这些都是他关键时刻能用得上的。
但是要对付那些缇骑显然不行。
白役能力不够,机速总还是个不太方便见光的情报组织,而漕帮首尾太大难免落下隐患。
他可不想为了自己的事牵连不相干的人下水。
不过漕帮并不是全然不可用,至少天界寺别院的那几位尊神,是可以请一请的——乾照和尚他们也在找杀死八指的凶手。
而杀死八指的凶器,那根黑针,梁叛已经基本肯定出自锦衣卫缇骑。
梁叛的脑中其实早有一个清晰的框架,不过因为还有许多条件无法达成,始终只是个框架而已。
张守拙的来访,恰恰给了他一个启发:锦衣卫可以通过丁吉原和丁家老三来借整个南京城官宦贵胄的力,自己当然也可以学一学这“好风凭借力”的本事。
所以他提出让神驹右营的那帮小子联名将丁老三告出来,这只是第一步。
他在纸上又写了好几个名称,并在其后用阿拉伯数字标了序号,还有一些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懂的标注。
他写几笔,便停下来想一想,有时从地上捡了小石子儿在脚边排布起来,又用脚尖踢掉,再到纸上写几笔,有时唆着嘴唇发呆半晌,又将前面所写的推翻重来。
等到一切写完之后,月亮已经稍稍偏西,他站起身,刚要抬起胳膊伸个懒腰,却不防牵动左肩的伤口,痛得他连吸几口冷气。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避驾营别说有甚么人畜活动的声响,就连打鼾放屁的声音也没有。
梁叛一时有些恍惚,觉得这世界是不是有些过分安静了?
转念一想他才记起来,这一片的住户早已搬得空了!
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收了纸笔回到屋里,解衣上床,有些迷迷瞪瞪地想:“老郑那天不是说房经纪第二天就来交兑呢,怎么至今还没动静?”
他算算日子,今日二月二十四,不,应该已经是后半夜了,也就是二月二十五凌晨。
再过四天就是春分,再过五天便是三月初一。
他记得老郑说是三月初一正式破屋动土的。
怎么自己就成了钉子户了?
梁叛挠挠头,有些不解地想:算了,等天亮先出去找个房子再说罢。
昨天陈老板的一千两已经到账,他现在手里足有一千二百两银子,刨去买镜片的四百两,还剩下八百两,全归自己使用。
有这笔钱还怕买不到中意的房子?
照他的意思,最好还是在六角井这一带,就买一套像杨家老宅那样的二进院,清净,舒坦。
可一想到整个二进院全归自己一个人住,一股难以抑制的孤独感便从心底里袭来。
倘或花娘还在,或者……
他轻叹一声,枕着手臂,瞪着眼睛看向屋顶,久久无法入眠。
……
第二日还是小六子敲门来上差,梁叛早早把一身捕快公服穿戴结束,先掏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说道:“你这几日旁的事情不要做,就在南门西一片地方替我找个二进院子,院子要规整,最好带一二间门面,价钱又便宜的,你拉着老八一起去,倘或确实好,就拿这二十两下个定钱,尽早把契约拟了,回头我来兑银子。”
小六子道:“你要搬家?”
梁叛道:“我是要搬家,也要在这新院子里住一些时日,不过这院子不是买给我自己住的,要给你们几个住,把老娘奉养起来,有个门面你们也好做些正经营生,以后还要给你们娶老婆,不能都窝在棚子里,不成个样子。”
小六子听了张大嘴巴,眼圈儿已先红了。
梁叛给了他一脚,催到:“不要在这里滴那猫尿,快去办事。”
小六子嘴巴一扁,答应着扭头便去了。
送走小六子,梁叛带了镣铐和铁尺,出门往六角井去。
丫头早就出摊了,席蓬下面已经有了几个客人。
好巧的是,那几个客人也同梁叛一样,都是身穿皂服的快手。
一看那几个不是别人,居然都是王班头手下的死党,其中一个就是彭舅子。
这几个捕快就围着席蓬下面唯一的一张桌子大喇喇地坐着,也不吃也不喝,只是盯着灶台边的丫头看。
其中一个人冷冰冰地道:“小老板娘,这位是我们新任的彭班头,以后江宁县这一片都归彭班头照应,我们瞧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摆摊子也不容易,只收你五成的例钱,好不好啊?”
丫头扮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道:“小妹孤身一人,只挣得够一日三餐,哪里再有余钱孝敬,求彭班头开恩,怜小妹孤苦,放一条生路罢。”
另一个干脆走过去,绕着丫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笑嘻嘻地说:“你若是买卖不好做,出不起例钱也不妨。哥哥我还是个光蛋条子,你好跟了我,在家里享清福,岂不比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强过百倍?要看不上我这当差的,到我彭大哥房里做一房小妾,也是使得的,你自己瞧,怎样是好?”
丫头也不气也不恼,笑道:“彭班头和差大哥都是一表人才,小妹原是没甚么好挑的,不过小妹是良家女儿,没有父母在,也要听哥哥、媒人的,自己哪里做得来主?”
她早瞧见了席蓬外面的梁叛,偷偷向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那捕快一听有戏,又惊又喜,连忙道:“你有哥哥,是哪一位?我去同他说!”
丫头伸出白生生的手指,朝席蓬外面一点。
几人随即转头瞧去,看到抱着手臂斜靠在墙根的梁叛,都吓了一跳,齐叫一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