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九十八章再遇彭班头
今天还是没有房经纪上门,梁叛在避驾营这半爿院子仍旧稳如泰山。
一直到城中宵禁,不会有人再出门了,梁叛这才熄灯睡觉。
明天是二月二十六,又会是很忙的一天。
这一夜梁叛脑中都是一些古古怪怪的梦境,但是一觉醒来却甚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依稀记得似乎梦到了一个女孩子,他们在梦中牵手、散步、拥抱、亲吻。
梁叛混混沌沌地坐在床上,努力地想要再回忆一些细节,可是他越想脑袋便越清醒,越清醒梦里的情景便越模糊。
一直到最后甚么也记不得了,只有心里空落落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刚看完忧伤爱情文学后的情绪了,久到他已经忘了最后一次如此的多愁善感,到底是在高中还是在初中。
在那个奇幻玄幻方兴未艾、新武侠回光返照的年代,有个二流商人、三流作家、四流导演的家伙,着实贡献了一些矫情的青春伤痛故事。
他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就要追溯到那样的一个年代。
梁叛仰头自嘲地笑了笑,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端了脸盆走到院里,一边在水缸边打水,一边轻声哼唱:“怀念啊我们的青春啊,昨天在记忆里生根发芽。爱情滋养心中那片土地,绽放出美丽不舍的泪花……”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嗒嗒”的敲门,这声音不是他和白役们约定的两重一轻,也不是谢无名的三长一短。
就是普通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门,见外面是个精瘦的汉子,穿一身褐色苎麻长衣,见了面就打躬,满面堆笑地道:“梁五爷,早呐。”
梁叛一看他这身装扮,便猜是房经纪终于来了。
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阁下是哪位?”
那汉子笑道:“小的是南门外孙老爷聘的房经纪,奉了孙家老管家的命,特带银子来同你交兑这宝寓。”
梁叛也笑了笑,道:“孙老爷肯出多少钱买我这‘宝寓’?”
“之前贵邻郑相公出面谈过,梁五爷你这宝寓谈拢一共是五两银子,本打算第二天便来典兑,孙老爷说太少,又加十五两,凑足二十两银子。只因这一番波折,才晚到今日。”
这房经纪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有点想抽自己的嘴巴:哪里有买家自己嫌便宜,非要加钱给买家的!
梁叛点点头,估计是阿庆那个小鬼头在孙少保面前提了自己,那天又去参加了孙少保家的宴会,所以两番交情在内,孙少保格外抬气,又送他十五两银子安家。
他道:“好,那就劳烦替我多谢孙老爷。”
房经纪见成了交易,自然高兴,立即兑出二十两银子连,连同一纸契约,都交了给梁叛。
梁叛看了一眼条款,相当清晰明了,便随手签了自己的姓名。
房经纪拿了契约又问:“不知道梁五爷几时能搬?”
“早则明天,迟则后天。”
他是估算着林氏医馆搬走的日子,只要林氏医馆一空,自己卷一卷这些铺盖,扛一张桌子,走着路便搬过去了。
“好嘞!”房经纪拱了拱手,“那不打搅,告辞告辞。”
梁叛颠了颠手里的二十两银子,只觉今早一切都像虚幻似的。
洗漱完,在丫头那里吃了早饭,顺便听一听丫头的汇报:“今早陈老板回了消息,说斥候总昨日中午便已走了扬州,最快后天就有消息回来。参二爷已经捉了郃阳侯赵懿的孙子,现在关在心腹桥。”
梁叛一皱眉:“陈老板居然真的派斥候营去扬州了?那他怎么不早点回消息给我?”
“匡夫子说……噗……”丫头说了一半,突然就笑起来,她捂着嘴咯咯笑了半天,一直到梁叛怒目而视,才喘着气道,“匡夫子说……陈老板故意的,故意让人不要回消息给你,看看你有甚么反应。”
梁叛捂住额头,有甚么反应?派人私造差票,假冒官差,去郃阳侯府抓了郃阳侯最宝贝的小孙子。
三条他娘的死罪!
“陈老板说你抓赵开泰的这一招确实厉害。”丫头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弯下腰捂着嘴巴悄声道,“匡夫子说陈老板其实想了快半个时辰,才猜到你抓赵开泰的用意。当然了,我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
“还用得着他说?”梁叛抓了两个饼,起身就要走,一边走一边道,“跟参二爷说,等会我会带捕快去提人,让他做好准备。”
丫头点点头。
梁叛离开席蓬,正要向县衙走去,却见街对面挑着桂花糕担子的高大缓缓走过来,进了席蓬买了两把馓子,丫头便将梁叛的话低声说给他。
高大装好馓子付了钱,又若无其事地挑着担子往东去了。
丫头让高大在中间传话,虽然不是梁叛授意的,但是这显然是他们在梁叛“单线联系”的准则上自我修正的结果。
——高大是个流动点,不管在哪个店铺和街口停留都是合理的,由他来负责流动接头传递消息,显然比僵硬地让丫头一个人四处传令要顺畅自然得多。
梁叛点点头,觉得这帮人还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可以好好开发利用。
他想着回家取了家伙式,直奔县衙。
张守拙昨天下午以“激、捧”二字真诀进行劝导已经起了明显的效果,眼下同意举报丁少英的,已经从七八人增加到了十六人。
梁叛到县衙的时候,张守拙还在牢里孜孜不倦地对剩下的问题少年们进行教育。
他干脆也不去牢里汇报了,在县衙见到两个三年役,便直接叫上,从县里借了马车,带着他们去往心腹桥拿人。
三人赶着马车一路来到心腹桥,不过这次既不在屠户的后屋里,也不在上次关押黎县尉的向阳客店。
马车下了心腹桥,过了小运河,梁叛又看到那座颓圮了大半的凉亭,其中一根已经歪下来的柱子上,被人用石子刻了个“前”字。
于是他命令马车继续向前,经过两个门面,看到一个小巷,巷外地面上用一块碎砖压了一片树叶,树叶的尖端正指向那巷子口。
梁叛看看那巷子,恰好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他便一招手,又将那马车带进了巷中。
马车一路向内,终于在巷子的中段,出现了一个岔口,那岔口当中也停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人就在那旧马车当中。
梁叛上前掀开车帘,果然见那人华服锦带,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正是他要抓的赵开泰赵小侯。
只是那赵小侯头上套了一只黑布袋,整个人还算精神,端坐在车中,听见梁叛他们掀车帘,也并不吭声。
赵小侯身边还有一个封好的信封,梁叛拿了信封,背过两个三年役拆开来看看,是谢无名搞的联名举首书。
“齐了。”
梁叛一挥手,让两个三年役把赵小侯扶下来,换到衙门的车上,便赶着车从巷子的另一头出去,从徐维家的快园边上绕了一圈,过河直奔县衙大牢而去。
谁知马车刚刚驶到县府街,就被几个捕快拦了下来。
拦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彭舅子。
那两个三年役一看是班头来了,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看彭舅子,再看看梁叛,不知如何是好,干脆就退到一边。
现在江宁县捕班的新任班头彭舅子,和梁叛的矛盾已经尽人皆知,还有很多人私下里传说彭舅子上任第一天就到吏房蒋书办那里告了梁叛的刁状,差点让梁叛卷铺盖回家。
王班头在的时候,这两人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的样子,当然了梁叛和绝大多数人都很和气。
可谁知道没有几天的功夫,两人便已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也难怪,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
有梁叛这一头虎在,哪个班头能做得踏实?
反正这种闲话传得极多,这两个三年役却在第二天早上就“有幸”见到了两个当事人的正面冲突。
彭舅子还是带着那两个死党,一双三角眼死盯着梁叛,忽然啐了一口,语气不善地道:“梁叛,想不到还是没把你这身公服扒掉,不知道是你运气好呢,还是你马屁拍得好?”
梁叛心中暗怒,彭舅子这么一叫,赵小侯已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虽不知会有甚么麻烦,可总归不会是好事。
他双手抱在胸口,压着怒气说道:“昨天在下浮桥我就说了,这个捕快我要想当随时可以再当。不过现在我很忙,没工夫跟你扯淡,让开!”
彭舅子眯眼看了看马车,向手下两个死党道:“去瞧瞧车里是甚么。”
梁叛忽然抽出铁尺,冷冷地道:“谁敢动这车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