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一百一十七章贵府用车把式否
“陈老板,萧总旗,扬州啥情况啊?”梁叛一进半日亭就开始埋怨,他老实不客气地坐在陈碌对面,倒了茶就喝,“我估计,明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要翻船了。”
他不但喝,看到桌上的点心还挑挑拣拣地吃了两块酥油饼。
陈碌惊讶于梁叛的想法居然和自己不谋而合,而且对于形势的把握和判断相当及时和精准。
他正要夸两句,却见梁叛已经没规没矩地坐在了自己的对面,还自己连吃带喝地招呼上了,登时一股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便涌上来。
他只好让萧武也坐下,把到嘴边的好话全都咽了回去,沉声说道:“正好要找你,我们现在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倘或扬州府始终没有消息,怎么办?”
梁叛皱眉道:“陈老板,我们好像是武官?”
陈碌不知道他甚么意思,问道:“那又怎样?”
“动脑子这种事不应该是文人干的吗?我们只管打打杀杀啊,是不是萧总旗。”
萧武对此颇感赞同,点了点头。
陈碌顿时为之气结,可是文伦那帮人的情报获取太慢、庞翀的出手又太快,等他们拿到缇骑所这边的消息,再坐下来谋划,庞翀那里早已定好下一步的动作了。
所以这一次只能让他们这些动手干活儿的人临机应变。
“少废话!”陈碌道,“你有办法就讲,没有就闭上嘴好好地想。”
梁叛道:“啥办法啊,先让康镇抚那里把人召集起来待命,如果等到明天晚上扬州还没任何消息,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放火烧了新街口和刘军师桥!”
这帮人不是会放火吗,在同升客栈那一把火差点没把自己给烧死。
应天府到现在也没说要找一找纵火的人,好像杀人放火这两条罪已经从《大明律》中删掉了似的。
既然这样,自己何妨也放一把火助助兴呢?
陈碌刚要开口驳斥,可是转念一想,实在不行的话,这也是个办法啊!
他站起来道:“这件事你们两个商量罢,我只看结果,至于怎么做,不必向我汇报,我也不想知道——另外,不论如何行事,不得有损我缇骑所的名声。”
说完就慢悠悠走到一边,背着手假装四处看风景。
梁叛瞅了他一眼,便对萧武道:“萧总旗,你手上有多少人?”
“十余个,怎么?”
“放火啊,还能怎么?”
萧武一愣:“陈大人不是说不得有损我缇骑所的名声?”
梁叛道:“我们悄悄的做,别人不知道是我们做的,怎么会有损缇骑所的名声呢?半夜里放火,莫非还要敲锣打鼓让别人知道?”
陈碌在旁边听得差点笑出声,连忙清了清嗓子,朝旁边走了两步。
萧武点点头,“唔”了一声表示了解了。
梁叛道:“何况我还打算嫁祸到丁吉原的头上,反正他们两方已经狗咬狗了。”
陈碌觉得这样做有些欠妥,毕竟丁吉原还是亲王的岳父,况且未免有节外生枝之嫌。
不过他想起梁叛和丁吉原的私人过节,顺手报个仇未尝不可,也就按下了出言阻止的想法。
谁知梁叛接着又说:“北京都察院的人住在甚么地方,我们要不要釜底抽薪,也放一把火?”
陈碌吃了一惊,连忙用力干咳一声。
梁叛和萧武都转头向他看来。
陈碌清了清嗓子,说道:“记住,我们只需对付锦衣卫缇骑,不可横生枝节。”说完真的走出了半日亭,跑到塘边指挥家丁架水车去了。
梁叛看着陈碌和陈家家丁们忙碌的身影,问萧武道:“萧总旗,扬州的斥候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萧武奇道:“为何如此说?”
梁叛朝陈碌的背影努努嘴:“你们我们陈老板,怎么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萧武摇头道:“明日午时之前必有回音——我有八成把握。”
梁叛点点头,不再言语,心中却在思量,明日放火的话,该如何除恶务尽……
想了想没甚么结果,实在是人手太少,于是干脆就丢丢心心坐在那里一边吃吃喝喝填饱肚子,一边看陈家人涸泽而渔。
陈碌指挥着陈家家丁在池塘边整整忙了两个时辰,也没将那池中的水抽去多少,最后只得派人跳进塘里去,十几个人牵着六张大网,足足抄了二百斤鱼上来,当场剁了十斤喂鸡,剩下一半拉到晚集上便宜卖掉,一半给梁叛和萧武两人分了。
梁叛带着几大桶六七十斤鱼,乘着马车满载而归。
到了南门西,已经是日头偏西,天边挂满余晖了。
马车行到六角井,刚刚在新宅子前停下来,却见巷弄阴暗之中突然窜出一个少年后生,站在小六子的车辕边上,愣愣地瞧着他,却不说话。
小六子见这少年后生一脸老实模样,不像个歹人,倒像是个落了单无家可归的伶仃孤儿。
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打记事起父母就不在了,要不是梁叛带着他们几个弟兄在市井中讨吃食,早已卖给人家当奴仆了,哪里会有今天?
因而他便不加防范,和和气气地问那少年后生:“小子,你有事?”
那少年后生看看他的马车,挠挠头道:“大哥,贵府要不要用车把式?”
其实他这句话一问,便知是不太懂人情世故的。
因为眼下驾车的正是小六子,他却问小六子主家要不要车把式,就好比是进了一家小店,问那店里的账房这店还招不招账房一样,无异于当面抢饭碗的行径。
说好听点便是单纯稚嫩,说难听点便是笨,是傻。
好在小六子其实是家里半个主人,不过是临时充任车夫而已。
他也没跟那小子计较,便问:“你怎么知道这家有车,早早等在这里?”
那后生道:“小的一路问来,左近只贵府有车,因此特为等在这里。”
小六子又问:“那你会驾车?”
后生道:“小的原是南城顺风车马行的,会套车、驾车,也会伺候牲口。府上若用的话,只求一日两餐,有个容身的所在。”
“既然在车马行做过,怎么又不做了?”
那后生嗫嚅起来,憋了半晌才道:“车……车坏了,被掌柜罚了出来……”
小六子沉吟一声,再问:“那你叫甚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后生道:“家里姓王,没有名字,本住在城外花神村。家中田地被乡绅并了去,养不活这许多人口,只得自己出来谋生。”
小六子心想果然是个穷苦家的,心中已起了怜悯之心,说道:“哦,本来府上的确要用一个车把式,不过你是驾坏了车的,我得问过家长再定。”
其实梁叛早在车里听得一清二楚,外面那个小子正是前天半路送过自己好几程的那个小勺哆。
他便走下车,说道:“不用问了,这后生留下罢。”
小勺哆本来又惊又喜,转头向梁叛一看,却呆住了,口中吃吃地道:“先……先生,是你……”
他又瞧见梁叛身上的捕快公服,这才知道这位先生居然是个捕快。
梁叛见他发呆,笑道:“怎么不是我?你在我家里做事,不好再叫那个外号了,你姓王是不是?”
小勺哆点点头,想了想跪下道:“在主家做事,情愿改了主家的姓。”
梁叛又忍不住失笑:“我这家里主人倒有好几个,各个姓氏不同,你跟哪个姓?还是姓王好了,我替你取一个名,叫忠义好不好?”
“好!小的从今天起就叫忠义!”忠义高兴起来,就要给梁叛磕头。
梁叛连忙拉住,说道:“今后在家里少行这些礼数,进门见了老太太磕个头也就罢了,旁人不必行大礼。”
“是。”忠义虽然不知这是甚么缘由,却也不敢违拗。
梁叛见他答应,便道:“你在我这里也不要你白做,三餐之外每月给你三钱银子花销,逢年过节的赏钱另计,每年再送你十天探亲,其余时间有事再向家主们告假。”
忠义喜不自胜,连忙答应。这跟他在车行里做事也差不多了!
何况车行里一日只有两餐,又并无探亲休息的时候,掌柜和老把式们还要欺生,统算下来,还是这里好得多。
梁叛便让小六子下来,把车交给忠义,问道:“我瞧你驾车的技术不错,怎么把车弄坏了?”
忠义接过缰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替先生,哦不,替爷到珠宝廊送完口信,见时辰不早,便急着赶去小校场,谁知那街上有条水沟,车又行得快了,辙子转进水沟里,将车轴拗断了。那小校场的刘把总没用到车,将小的告到了车行,掌柜的便将小的罚了出来……”
原来还有这一段曲折,梁叛心想,这也算是阴差阳错,自己连累这后生被罚,又收留了他,总算有所挽回了。
他道:“我在家里行五,姓梁,这位行六,姓陆。”
“是,五爷、六爷。”
梁叛点点头,将忠义交给小六子,自己还是回避驾营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