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二十四章坐西面东客中贵
没有人知道俞东来和俞继荣见面是为了甚么。
老鸨子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梁叛也不会蠢到去问她。
老鸨子一直将梁叛送出大门,还问今晚要不要替他留两个小娘儿,自然是被拒绝了。
当然了,这老鸨子本来也没抱甚么期望,她这双眼睛,只在冉清身上一扫,便知是个标致的美人,这位冯二爷带着这样一位美人在身边,哪里又瞧得上她院里的几朵残花。
梁叛一出门,瞧见一个瘦瘦的羊胡子,穿了一身长袍,顶着个瓦楞帽,正疑惑地看向他。
那龟奴在一旁指着说:“喏,就是这位冯二爷。”
那山羊胡子的掌柜脸上更加迷惑了,将梁叛上下打量一遍,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
当然了,眼前这位绝不会是冯二。
梁叛也不说话,双手十指交叉、掌心朝上,窝在小腹,好像一艘小船形状。
那掌柜便向他拱拱手,说了句“鄙人姓洪,幸会”,别的话不说,带两人一路出了小曲中,到了五湖茶楼的那条街上,从后门进了茶楼。
三人一直上了二楼,转进一间包间去。
一进门,却见房中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在喝茶,房门刚被推开,那些人全都站了起来,齐刷刷看向门外。
他们这一看,也是洪掌柜之前一模一样的表情,面面相觑过后,都把目光投在了洪掌柜身上。
洪掌柜向大家拱拱手,说道:“是自己人。”
说完请梁叛坐到最西面的空位上——那个位子本来是留给冯二的。
梁叛知道一点漕帮中的规矩,漕帮在茶楼中排座时以西面为尊,因为漕船不下海,海上来者皆是客,客在东方,所以东是客位,坐西朝东便是看着大海的方向,是主面客坐,所以西是主位。
所以他连忙推辞不受,带着冉清坐到了东面的两个位置上。
这一下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在帮的了。
当然,这并不表示他就是外人,能够坐在这里,而且知道该坐哪个位子的,不会是外人。
那洪掌柜便将西面的位子空着,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与鄙帮如何称呼?”
梁叛站起来四面拱手,说道:“小弟姓梁,跟齐四哥兄弟相称,和冯二哥也是极好的交情,老爷子面前也吃过两杯茶,仅此而已。”
他说是“仅此而已”,可在听的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虽然都是胭脂河上跑漕船的帮长、水头,论地位也算是一方小头目,可是他们大多数都没见过老爷子,有两个水头甚至连齐鹤轩的面也未曾有幸见过。
有几个显然不信他这两句话,都像洪掌柜使眼色。
洪掌柜想了想道:“不敢请问,老爷子而今府邸的名号叫甚么?”
梁叛知道这是在出题考究了。
漕帮帮众有数百上千,真正见过老爷子的当然都知道那四个字,可绝大多数人连听也没听过那几个字,如果梁叛不说自己在老爷子面前吃过茶,这洪掌柜还真不大好问。
加上那个所谓“府邸”的名字又极其怪异,没去过的人是决计猜不上来的。
梁叛不假思索地道:“叫‘立地佛国’。”
当即有两个水头怒目圆睁地站起来,这个名号听着可不是好意思,莫不是咒人上西天么!
谁知那洪掌柜连忙张开双手拦下来,向梁叛恭恭敬敬地道:“梁大爷,你请西首上座。”
这一句话,在座的都知道这人是说对了!
齐老大称兄道弟的朋友,又是老爷子的座上宾,即便不是在帮的,到这小小洪蓝埠来,也该坐到上首。
他虽是客,却是“贵客”。
梁叛再度推辞,摆手说道:“各位老大,小弟不过是经过此地,遇上几件事情不得不勾留在洪蓝埠,今日在小曲中向个老鸨子打听消息,身上银子带的不多,才想起请五湖茶楼帮忙,实在不敢惊动几位老大,小弟在这里告罪了。”
说罢打了个躬,向几位帮长、水头赔罪。
那几人连忙站起来,连说不妨。
还有人问起南京的近况,都说每年只有夏赋、秋税之时才得回去拜见齐老大,如今又是半年不见,不知是否安好。
梁叛便将齐四和冯二的情况说了,一切都还安好,还提到老爷子手下一位随从不幸过世的消息。
旁人又问南京的兄弟如何、可有调动的消息、是否认识某某人、谁谁谁家媳妇生了没有……
洪掌柜见不是事,连忙站出来道:“梁大爷有事在身,你们啰嗦甚么?”
众人顿时住了口。
洪掌柜向梁叛道:“梁大爷方才说遇着几件事在此勾留,可有用得着漕帮的地方,还请吩咐下来,千万不必见外。”
梁叛也不客气,直说道:“有的,眼下就有一件事,要请一位兄弟替我跑一趟南京。”
其实这件事请俞东来派人替他跑一趟也没问题,不过他想正好漕帮在这里,后面或许还有大用,就把跑腿的差事交给漕帮去办,实际是让他们自己趁机回南京到冯二和齐四那里确认自己的身份,打消这些人的疑虑,后面真要用起来,也就没甚么阻碍了。
他掏出小本子,哗哗哗写了两封信,折起来交给洪掌柜,道:“请帮我送两封信,一封送到南门西六角井铁家药铺对面的小吃摊子上给小老板娘,第二封送到江宁县,让送信的弟兄和门房说,信是一位姓梁的写给张知县。”
洪掌柜一一记住了,事实上他也有派人回南京验证此人身份的打算,当即答应下来,说马上派人去办。
梁叛又画了一幅画像,是那群冒牌“亭山大盗”中唯一逃脱的弓手:“另外请河上弟兄们认一认这个人,但凡有知道此人是谁的,便请洪掌柜派人到俞氏主家的庄园传个信给小弟,多谢。”
“好说!”
洪掌柜将画像也接了过去,立刻递给那几个帮长、水头传看。
梁叛便拱手告辞:“打搅几位老大,实在不好意思,一等小弟手头事情料理明白,一定找个馆子请几位老大吃酒。”
大家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全都站起来相送。
梁叛说了一声“留步”,便带着冉清转身出门走下楼去。
洪掌柜一直将他送到后门,这才回到店里安排事宜。
梁叛和冉清回到庄园的时候,俞东来正站在门口和县衙二俞说话。
三人见到梁叛过来,便停了交谈,互相拱手告辞了。
那位捕班俞班头在经过梁叛身边时,极不友善地瞪了他一眼,跟着俞书办缓缓去了。
梁叛根本正眼也不瞧他,径直走到俞东来面前,问道:“俞二哥,你把他们打发了?”
俞东来向一旁的冉清拱拱手,笑着答道:“没错,三两句话的事。”
“哦?怎么说的?”
俞东来道:“昨天二娘不是说不要外人插手吗,我便原话复述一遍,告诉他们验尸的事情不可以假手外人,必须我们俞氏自己出人来做。”
梁叛心想这一计倒真是妙,俞氏里面当然找不出人来,否则溧水县也不至于大老爷从江宁县借人。
他好奇地问:“那他们有没有别的办法?”
俞东来冷笑道:“不必管他们,俞教仁说回去想想办法,总之不论他们想甚么办法来,我都找个借口不准,总也能拖上几日。”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本又缺又旧的书来,封皮已经残破不堪,整本书像是快散架了似的。
“对了,你要的书我找到一本,今日一早派人到县城仵作家里翻出来的,你看看。”
梁叛接过书来随手翻了两页,这书书页已经完全顺序颠倒,纸张也有不同程度的残缺,中间还缺了许多页数,其中讲服毒死的那一篇便根本没有找到。
他也没说自己也已找到一本,只是将书收起来,忽然问道:“俞二哥,你是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俞东来一愣,却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为甚么这么说?”
梁叛直视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我们好像在街上瞧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