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三十章嘈杂声里乱三分
今夜冷风格外凄惶,梁叛隐藏在建筑的阴影之中,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和庄园内交织的灯火全都鞭长莫及。
他藏身在一座废弃谷仓后面,注视着前方一座大院的骚乱和冲突。
那座大院是三房的宅子,几个家丁正堵在门后,和几个捕快推搡喝骂。
几十个庄园里的下人围在一处,远远看着此间的冲突,时不时有人互相询问事情的原委经过。
可是现场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仿佛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一样。
俞家的人并不怕捕快,更不怕姓俞的捕快。
这些捕快连同带队的班头,都姓俞。
那胖胖的溧水县捕班班头俞东阊站在乱哄哄的大门之外,只是双手抱在胸口,完全像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忽听大院之中有人说道:“是谁在我家门口吵闹?”
两边的冲突顿时停了下来,几个捕快不约而同地互相约束着向后退了两步。
围在远处观看的仆役下人们开始嗡嗡嗡地交谈起来,有许多人便低声道:“三爷出来了。”
“瞧啊,是三爷。”
门内的家丁则左右分开,梁叛瞧见俞三叔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宽大长衫,胸口半敞开着,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双眼冷冷地扫视过一群捕快,最后将目光落在俞班头的身上。
“俞东阊,你还晓不晓得自己姓甚么?晓不晓得这里是甚么地方?”
俞班头皮笑肉不笑地道:“三爷,小侄还不敢忘了自己姓俞,这里嘛,自然是你三爷的宝宅了。”
三叔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淡淡地道:“看来你没疯,带这么一群货色在我门前嚷甚么,是替官上办公事,还是替哪个见不得光的烂货作私情?”
俞东阊笑道:“三爷何必动怒,小侄不过是抓住一个亭山大盗,那贼人已经招认杀死俞二爷,还说是你老人家买的凶,这不,小侄来请你老人家走一趟,当面和那小贼对峙,还三爷一个清白。”
三叔冷笑:“清白?你瞧三爷我用得着这两个字?要抓人拿差票来,没有差票滚远些。”
俞东阊丝毫不以为意,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三爷果然豪杰,不过事关二爷的一条性命,三爷和二爷兄弟情深,也不想看到二爷死得不明不白罢?”
梁叛心中暗叫不好,这俞班头看上去五大三粗,显得一副没脑子的样子,可是这几句话却是暗藏玄机、大有文章的诱供之词。
俞家人谁都知道三叔和二叔脾气不对,关系一直很冷淡,现在在有人指认他买凶的情况下,只要三叔顺着俞班头的话说一句“我和老二没有感情”之类的话,不管日后会不会成为县官堂审的考量,至少在周围那群俞家下人的眼里,三叔已经有了洗不清的嫌疑。
而且以三叔的脾气,一定会被他话赶话掉进圈套里。
梁叛连忙跨前一步,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大声道:“哎唷,这里好热闹!俞班头,这是幸会幸会啊!”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这边,俞东阊的脸色陡然变了一变,却不来跟他啰嗦,而是急忙逼着三叔道:“三爷,怎样,瞧在二爷把你当亲兄弟照管了二十年的份儿上,是好是歹纡尊降贵走一趟罢。”
这一句更加毒了,一指三叔不是亲生,二用恩情道义将三叔逼到了墙角,现在不管三叔说甚么也好,只要拒绝走这一趟,那就坐实了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骂名。
梁叛见三叔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立刻说道:“三叔,长房那里有事请你过去,这事关系整个俞氏主家的前程,你是家里唯一一个长辈,请你速速赶去商量。亭山大盗的事,只好请俞班头先审一审那贼人,三叔一时之间一定走不开了。”
他这几句话算是连消带打,帮三叔脱了困。
俞三爷一点都不蠢,相反,他在兄弟三人之中其实是最聪明的一个,他一听梁叛的话,便醒悟过来,快步上前道:“好,我先跟你去长房那里瞧瞧。”
俞班头盯着梁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伸手拦住三叔,喝道:“三爷,还请以公事为重。”
三叔双眉倒竖起来,反手给了俞东阊一个嘴巴,“啪”的一声将这胖子抽得连连踉跄。
梁叛在他身边低声道:“快走,这胖子是有备而来,谨防节外生枝。”
三叔点点头,向门口几个家丁说道:“来啊,把这些冲犯主家的狗东西打出去。”
那些家丁齐声答应,冲出来朝那些捕快挥拳便打。
三叔随即拉着梁叛便往俞东来的小院方向走去。
俞东阊见他两人真个奔长房去了,拦也拦不及,只能挤在人群中叫道:“不要走!俞教诠,你今日走了,可对得起已故的老爷和大爷?”
三叔脚步停了停,梁叛连忙劝道:“不要听他的,快跟我走,俞东来真的出事了!”
三叔点点头,两人埋头便走。
那俞东阊见两人越走越远,恼火地大吼一声,一拳见面前一个家丁打趴在地,冲出人群中便向三叔奔去。
梁叛见状,对三叔道:“你先走。”转身拦在路上。
那俞东阊已起了杀心,跑动之中摆了个架势,举起双拳便向梁叛砸去!
梁叛轻轻巧巧地一侧身,伸出脚尖在俞东阊脚下一勾,那大胖子便脚下一滑,整个人砰然一声,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三叔边走边回头,见阿来这位朋友身手如此了得,心放下一半,撑着酸痛的右腿,咬牙向俞东来那里赶去。
原本在三房大院四周围观的人们,也远远地跟着三叔的脚步往长房小院的方向移动。
可是就在三叔跑到庄园郑重的谷场上时,忽然从二房所住的方向传来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三叔瞪眼看着二房的方向,只见一大群不知甚么人蜂拥而来,无数灯光从人群中点亮起,朝着谷场一周倾泻而下,转眼便将这整个谷场围在了当中。
那些人身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裳,有丝有绸,有布有麻,手中数不清的灯笼火把将谷场上照得如同一片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