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六十八章不正经之计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俞兆普好像也对杨知县的行为很不解似的,和俞承舟两人对视一眼,都皱起眉头。
徐老头偷偷凑到跟前,问了一声:“杨大老爷这是怎处?事前不曾听过这样的安排。”
俞兆普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到二房的小轿跟前去问问。
徐老头连忙转身,往女儿那边去了。
梁叛将几个老头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更加怪了,莫非杨知县是单人一路,有他自己的目的,谁的账也不买,谁的忙也不帮?
这时雨势越飘越大,渐渐成轰隆泼洒之声,以至于雨棚外面的景象竟然全看不清了。
杨知县安坐椅子当中,既没有退堂的表示,也并不准许外面的人自行找地方避雨。
他半闭着眼睛,好像早已忘了那雨棚外面的大雨中,还乌泱泱站着好几百号人。
俞兆普等人年岁已高,虽然早早叫人打了伞来,可是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裤腿鞋袜也都湿透了。
梁叛看看外面的冉清他们,再瞧瞧大雨中不断抹脸缩脖子的庄户人,看向那杨知县的时候,心里便难以自抑地生出一股恼火和厌恶的情绪来。
可是那杨知县丝毫没有察觉,依旧笼着袖子,靠在椅背上,仿佛全然忘我。
钱申功人在座位里,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他也看出杨知县不大对劲,这杨知县似乎并不怎么忌惮自己这个巡按御史,这从对方整整拖了一个晚上才到,以及眼下懒洋洋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一二。
他预感到随后不管自己说甚么,这位溧水知县大概都不会配合,最少也要推脱搪塞,这几场案子便审不下去了!
未雨绸缪之计,钱申功趁着杨知县等待的时候,悄悄起身来到梁叛跟前,想讨几条歪点子来,以备不时之需。
——来的时候李照磨说了,姓梁的鬼点子多,正路走不通的时候不妨走点邪路,歪路怎么走听梁叛的就行了……
“这叫甚么话?”梁叛和钱申功两人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他对李裕这几句话很不满意,把钱申功求援的意思先撇开了,问起李裕的罪来,“李照磨这两句话实在不能叫人佩服!”
钱申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俗话讲以正合以奇胜是不是,兵无常势,师有义、不义之分,用兵的法门却没有正与邪之别。”
“说得轻巧。”梁叛把手一摊,“我也想‘以正合’,问题主力军不在我的手上,我一个马弁低三等的,手里就一支偏师,只能不得已而发奇兵。再说了,我是搞情报送信的呀,不是打打杀杀出门办事的!”
他不说钱申功都快忘了,机速总原先就是个收集情报加收信送信的。
吕致远做总旗的时候,机速总可从来没有跟人动过手……
不过钱申功这时候不能顺着梁叛的怨言说下去,只能立即安抚道:“你老哥言重了,甚么‘马弁低三等’,怎么说你也是个总……”
说到这里,钱申功突然截口不言,差点又说错了话,把梁叛的老底给兜了出去。
梁叛无奈地道:“行罢,那你说,走啥邪路?”
钱申功无奈地扯扯嘴角,到底是谁问谁啊?
不过梁叛似乎并不是真的在问他,因为问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自顾自思考起来。
钱申功只好在旁边静等。
想了好一会儿,梁叛叹了一口气,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这路子有点儿野,你得压得住才行。”
“越野越好!”钱申功搓搓手,“我一定压住,说说,怎么来?”
梁叛凑到他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那钱申功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愁眉苦脸地道:“我是正经人,没玩儿过这么不上台面的把戏啊!”
梁叛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正经老子就不正经?
他冷笑道:“跟小人斗不能用君子心,刚才还说我是以奇胜,这会儿就成了不正经了?”
钱申功连连拱手讨饶,赔笑道:“说者无心,见谅见谅。准定就这么办!”
说完便向自己的座位上走。
这时忽听外面“噼噼啪啪”的踩水声,溧水县的几个皂隶返回来,对杨知县躬身道:“大人,长房院里没找到那两部册子。”
一直神情悠哉的杨知县终于皱起眉头,坐直了身子,转脸看着那皂隶,慢悠悠的问:“哪里去了?”
“院里有个仆妇说,不久前来了一批人,把册子转走了。”
“甚么人?”
“听他们说的样子,好像是……”那皂隶那眼光瞟向钱申功,“好像是钱大人的扈从。”
杨知县面色一片寒冷,却没有看向钱申功,而是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梁叛。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向梁叛,但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准确地找到了梁叛的位置,这说明他始终在悄然关注着雨棚下的这位不明身份的不速之客。
梁叛微微一笑,好像在对杨知县说:呵呵,没想到罢!
杨知县的确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还是说这姓梁的人居然未卜先知?
不过他神情依旧沉着淡定,目光看着梁叛,手却向那皂隶挥了挥,那皂隶则带着人冲入雨中,往庄园外去。
这是当着梁叛和钱申功的面派人去追俞氏的黄册和鱼鳞册了!
梁叛并没打算阻止,这么大的雨,别说他们未必找得到机速总的落脚点,即便找打了,就凭这几块料,也不可能从老缺他们手里拿到任何东西。
钱申功极为适时地朝杨知县说了一声:“杨大人,既然没有册子,我看这个案子不如先放一放,看看别的原告罢?”
杨知县不屑地笑一笑,无可无不可。
钱申功便拿起醒目,重重一拍,喝道:“现审俞教诚无头尸案,相关人等进雨棚听问,其余人各自避雨。”
外面立刻响起一片称颂之声,庄户门早已挨不住了,七手八脚往四面散去,四散奔跑,各自找屋檐避雨。
有十几个庄户人慌不择路,一头撞进雨棚里来,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挤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朝这边的老爷张望。
不多时有人将尸首从停尸房中抬了进来。
二房的小轿随之而入,轿帘掀开,二房奶奶还是那身素缟,梳得油光整齐的发髻上又簪了一朵新的白花,整个人柔弱无助的样子,低着头袅袅婷婷地从轿中缓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