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十一章小西湖
换了公服出来相见,县衙来的是个生面孔,梁叛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赵甲喜的小舅子,姓陈,外号叫大头。
“大头,”梁叛瞧了眼他的公服,问道,“我怎么听你姐夫说,你要进捕班的,还托我照应你,怎么去了皂班?”
大头不好意思地道:“找不到肯干的白役,就到皂班来了。”
一名捕快手下的白役相当重要,肯干白役的,都愿意跟着老快手做事,才有的外水好挣,新人找不到白役,有事单枪匹马上的并不新鲜。
梁叛理解地点点头,说道:“到皂班也好,有你姐夫跟何得庆照管,做事也顺手些。”
“是。”大头附和着,问了一句,“梁五哥,小弟听说溧水县那里很不太平,我姐夫几时回得来?”
梁叛其实也不知道赵甲喜跟何得庆甚么时候回来。
这两人是跟在钱申功身边的,实在一场大水过后,消息也断绝了,别说赵甲喜跟何得庆两个,就连钱申功的消息也没有听到。
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只道:“外面办差哪有这样快的,你姐夫是跟着都老爷出去随从,又不是缉拿大盗,想来没甚么危险。”
大头便不言语了,却领着梁叛一路往南门东去。
梁叛疑惑道:“这是往哪里去?”
“是去小西湖,大老爷在那里等。”
两人到了快园,等在外面迎接的是徐家的管家,梁叛之前几次来找张守拙,是见过这位的。
那管家记得他,见了上前作揖道:“梁捕快,张大老爷和几位先生在里面等了多时。”
梁叛知道是张守拙和徐维在里面,还不知有甚么“先生”。
他和大头跟着管家进去,一路穿廊过巷,几座小巧俊秀的亭台楼阁,依着小西湖的水势而建,错落有致,悬廊相连。
院中绿树碧水、青草黄花,鸟鸣虫语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树丛掩映之中,飞檐斗角,灰砖青瓦,交相辅衬,一派闲逸风流。
梁叛看了道:“也亏得你家依着小西湖,否则如何造得出这样的园子来。”
那管家笑道:“家翁一生最得意,便是这园子了。”
领着二人一直绕过了几栋小楼,来到小西湖边的一座水榭之外,那管家毫不停步,便往水榭之中转去。
梁叛远远看到那水榭朱窗之内影影绰绰,从外面亮处往屋里暗处瞧,并看不真切面容,只是那身形上仿佛几个熟人。
其中一个当然是张守拙了。
推开门扉,那管家便退了下去,大头也只在外面围廊下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
进门的便只梁叛一个。
他跨进门内,里面声音便统统静了下来,举目一扫,只见都是熟悉面孔:
当中做一个半老徐娘,风姿不减,顾盼之中仍有十分韵致,正是昔日秦淮花魁蒋大娘。
两边是徐学仁、蒯淳安、张守拙、胡懋礼还有最近唱南曲昆腔在南京声名大噪的陆湘兰。
梁叛心下纳罕,张黑子难得找自己见面,怎么约在这里。
此处人多口杂,哪里是谈公事的地方?
“不从兄,你是稀客,快请坐!”主人徐维站起来邀他同坐。
这屋里众人是围桌趺地而坐,不过那桌子并不是矮几,而是一座石造的长台,边缘极不规整,取的是其原生自然之趣。
那长台中间从头至尾凿出一道蜿蜒曲折的沟槽来,一端有水流倾下,顺着那沟槽向另一端沥沥流淌,好似山中溪涧。
两个茶工坐在“上游”处,不时便将一杯茶放在流水之上,那茶杯便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座上宾客用者自取。
茶水饮尽了仍将空杯放在流水之中,任由其顺着水流跌到另一端水口下方的水池内,自有小厮在旁收取。
这是效仿古人“流觞曲水”的游戏。
梁叛便坐了下来,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有熟悉一些的,比如张守拙、胡懋礼,也有匆匆见过一面比较生分的,比如蒋大娘、陆湘兰。
等轮到蒯放的时候,两人眼光都闪了一下,显然是想起那天晚上在刘军师桥并肩作战的情形。
不过此事心照不宣,两人都只眼神交流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
反而是胡汝嘉还为之前跟县学教谕之间的冲突,再次感谢了梁叛。
“懋礼兄,你不是在家发奋苦读的,今天出来休息吗?”
胡汝嘉笑道:“功课备得差不多了,下旬就要县考,出来会会朋友,调剂精神。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梁叛点点头,这倒比一般死读书的书呆子高明得多了。
不过这县考的时间可不太对,他记得县考是每年二月,今年是早已考过了的。
“今年特别加科,不但县考,府试、乡试今年都要再加一场,都是本月刚刚定的。至于会试有没有恩加暂时还没有确切消息。”
还有这等奇事?
如果会试也要加考一场的话,那岂非一年之中两会试,而且幸运的话,今年有可能出现白身一年内直取进士的未有之局面。
这真正是奇怪了!
他皱着眉问道:“你在我们江宁县考吗?”
这时张守拙插话道:“懋礼兄籍贯是鹰扬卫人,不是我主考。”
梁叛点点头,伸手抄了一杯茶上来喝了,向张守拙问道:“张大人,你找我何事?”
今天张守拙既没穿常服更没穿官袍,穿的是一件水蓝色道袍,更衬得他脸黑几分,不过也更与这一堆人贴近一些。
“这里哪有甚么‘大人’。”张守拙黑脸上光彩熠熠,显得十分自得,看来在这里真正是如鱼得水,“不是我一人请你,在坐诸位想请教俞二先生近况如何。”
原来是这,他看了看这些人,果然都是戏曲圈子里的,张守拙原来只和徐维交好,没事跑到小西湖来票曲,现在大概也进了这个小圈子当中。
而俞东来又是此圈当中的大咖,大家关心也是难免。
于是他将前几日在洪蓝埠的经历简要说了,提到俞东来可能要锯腿后,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着实替他担忧。
蒋大娘忧心忡忡地道:“俞二先生岂非回不成南京了?”
梁叛点头道:“大概是的。”
蒯放道:“那水西门岂不是要换人了?”
“这我倒是不知,仓促之间还没顾得到这件事。”
众人又问了几句洪蓝埠的大水境况,听说已成了一片泽国,又是唏嘘。
蒋大娘忽然站起来向众人万福,说道:“诸君,妾意下办几场曲,征筹钱粮,赈济洪蓝埠灾民,请诸君共举。”
徐维第一个赞成,并且表示愿意在小西湖辟一块地皮出来做场,众人无不叫好。
于是立刻便将“义演”第一场的日期定在了三月半,地点就在小西湖。
闹了一阵,张守拙推说还有公事,首先告辞,梁叛趁机一同离开。
两人出了水榭,张守拙便苦着脸道:“你总算回来了,有一件事非你来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