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绯烟:这……便是命运么
一切也如张机所料,当绯烟追上来时,的确陷入了这样的苦恼。
有那么一瞬间,绯烟心中闪过了直接用龙游之气直接把哨塔的入口拓宽一下的冲动。
但她要是贸然动手会引得张机与墨家误会不说,最关键的是,这可是墨家的防御设施,没准就设置了什么遇到攻击就会自动反击的机关装置在里面。
只是,扇动着背后那对黑色的金乌羽翼的绯烟此刻却显得有些尴尬了。
她进不去,但又不能约张机观星却主动离去吧?
“姑娘可愿相信我一次么?”
张机的声音打断了绯烟的思绪,那灼灼的目光落在绯烟身上,神色极其认真。
绯烟有些茫然地看向张机,淡黄色的眼眸中尽是不解,直到她看见张机走到哨塔边缘,张开的双臂伸出哨塔,不禁面露犹豫之色。
她是不懂交际,不懂情爱之说,但她不是傻子,堂堂阴阳家魁首东皇太一也不能教导出一个傻白甜东君。
绯烟明白张机的意思是要她收起背后双翼,将她抱入哨塔之内。
《孟子·离娄上》:“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虽然绯烟是阴阳家的人,儒家对于礼的大部分准则,基本上都已经推行到七国的每一个角落,绯烟从小受到的教育中也包括了这一点。
但张机的话,将这件事上升到了一个不同的角度。
现在不是绯烟能不能放下“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而是绯烟相不相信张机的问题。
因为,如果绯烟突然收起背后的黑色金乌羽翼,身体便会突然下坠,如果不能及时再次展开双翼,便会坠地而亡。
纵然及时展开双翼,如果张机选择此刻偷袭,那么绯烟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而以墨家和阴阳家的恶劣关系,易地而处,如果不是张机那无法推算出命运的奇特之处,绯烟绝对会对张机下死手,将这个还未彻底成长起来的隐患杀死在襁褓之中。
至于这样做是否太过残忍和歹毒?
这些年来东皇太一为了锻炼绯烟,死在她手中的人也不下四十人,其中不乏中了阴阳家阴脉八咒而痛苦死去的,杀伐果决是东皇太一最看重绯烟的一点,如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她绝对会果断动手。
而长期抱有这样的思想的绯烟,自然很难去相信其他人,更遑论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只是,如果绯烟回答不相信,那也意味着她和张机不会再有更多的交流,她和张机结交的任务便算是失败了,更不要说拉拢了。
当然,实际上以张机的脸皮,就算绯烟回答不相信,哪怕是转头边走,张机也会继续想办法创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不过,绯烟却一心想着任务,也没有想过张机会对她抱有非分之想,更想不到张机的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而且张机已然站在哨塔边缘等待许久,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未曾停歇。
明明她所担任的“东君”,才是神话之中的太阳神,可张机嘴角的温和笑容却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那是阴阳家之中从未见到过的和煦笑容,仿佛眼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东君”。
忽然,绯烟注意到了张机腰间的那柄黑色长剑。
那是湛卢剑。
虽然阴阳家修习的是阴阳术,与其他百家的习武之人不同,但对于剑还是有着深刻理解的。
天下名剑万千,每一柄名剑虽然品质分高下,但能列入名剑,都有着自己独有的特性。
但无论特性如何,这些名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选择一位与自己的特性契合的主人。
所以,名剑不仅是武器,更象征着历代执剑者的人生信条,承载着执剑人的命运。
例如眼前的湛卢剑,就如同无人能自由舞动的巨阙一般,因为百余年未曾有人能让湛卢认主,而与巨阙一同跌入了风胡子剑谱的两百名开外,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小觑它们。
尤其是湛卢代表的含义——仁
湛卢是仁道之剑,在这个持续了七百年的吃人乱世之中,仁是一种十分稀有的品质,人们仿佛已经习惯了鲜血,习惯了尸骨,亦习惯了杀戮。
不知从何时起,死士营破城后可随意劫掠屠戮成为了天下各国默认的规矩;也不知从何时起,底层的百姓已经不再会因为喊杀声和哀嚎声而无法入睡;亦不知从何时起,普通百姓的命连草芥都不如,而他们更是麻木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仁道之剑重新现世并择主的消息随着张机走出安邑张氏老宅大门的那天起就传遍了江湖,但没有人看出张机为什么值得湛卢认主。
而从那时起,张机便进入了阴阳家的视线。
阴阳家相信命运。
东皇太一算不出张机的命运,就连与张机接触的人或物的命运也会发生那原本绝不该出现的变动也算不到,却可以算出湛卢那一条绝不会更改的命运。
仁剑仅择仁主,仁主方配仁剑,那便是湛卢和持剑之人的命运。
阴阳家相信命运,在占星律上的修行仅次于东皇太一的绯烟更相信命运。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她也决定要相信眼前的男人,更何况,内心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我相信。”
红唇轻启,绯烟给出了答案,但她回答的不仅是张机,还有阴阳家,以及那在冥冥之中推动着时间的车轮缓缓前进的命运。
随着一阵低沉的龙吟声传入耳畔,绯烟身后的黑色金乌羽翼化作了一阵金色的烟雾,遁入了她的体内。
失去双翼支持的绯烟顿时便开始下坠,这位阴阳家的东君终究因从高空坠落而感觉到了不安和恐惧,但她并未尖叫出来,而是闭上了双目,将一切交给了她所相信的命运。
预想之中的下坠感并未持续多久,仅仅是一瞬,绯烟便感觉到一双纤细却无比有力的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肢,随着一道向哨塔内侧施加的力道,绯烟被抱入了哨塔内,但那轻微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什么。
仍旧闭着双目的绯烟低喃着:“这……便是命运么。”
只是,也许是张机低估了高空坠落产生的势能,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仿佛是被怀中的绯烟扑到一般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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