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没见过这么大的家属院,但她心里头想着,军区大院也就是外边看来气派一些,真进去了,就和她们俩娘家没什么区别了。
从小在双职工家庭长大的楚月,和楚婉的家庭条件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是被父母宠着,被邻居、朋友捧着长大,如今结婚了,丈夫又如珠如宝一般对待,因此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她骄傲、自信,是天之骄女一般的存在。
可是,直到站在楚婉家门口,她才发现,娘家的职工大院和军属大院压根没有可比性。
“楚婉,你们家怎么和其他人家都不一样?”楚月问。
部队给顾营长分配的房子,是一间青砖瓦房,屋外有一个小院,他们刚搬来没多久,还没收拾,可这么宽敞的一块地方,想做什么都不用被拘着。
楚月说的“不一样”,还有一点,这屋子是两层楼的。
两层高的小楼,看着非常体面,进屋之后,厨房、客厅、卧室还有几间客房,要什么有什么。
虽然楚婉没有炫耀,可楚月自己去转了一圈,甚至还看见上二楼之后,有一扇小门,推开门,有一个露台。
这露台看着就舒适,在这里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都是浪漫的事。
一对比,她娘家那房子就没得看了。
怎么比呢?这里是部队给军官安排的家属房,而她们的娘家,只不过是因父亲的工作是中学老师,而从职工大院里发了一间小房子给他们而已。
甚至在楚婉下乡之前,家里连一个多余的房间都没有,姐妹俩挤在一起,从小住到大。
“楚婉,你家真漂亮。”楚月有什么说什么,此时神色蔫蔫儿的,不再像之前那样神气。
楚婉也很喜欢他们的小家。
不管是小院还是家里,她都还没有好好布置过,看着空落落的,那天本来想好好收拾一下,但顾骁让她等一等,等他休假时再一起装扮他们的家。毕竟布置新家要费很多心思,有脏活累活,也有重活,她一个人搞不定。
见妹妹没接话,只是随她参观,楚月勉强地牵了牵唇角。
楚婉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安安静静的,从来不炫耀。可她倒是宁愿妹妹炫耀一番,这样自己心里还好受一点。而不是像现在似的,楚婉对现在拥有的一切习以为常,而自己却大惊小怪的,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楚月伸了个懒腰,装作不经意道:“好累,昨天坐了将近一天的车,回来睡到下午都还是腰酸背痛的。来军区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俊伟心疼我,非要让我买软座的车票,要不然我就遭殃了。”
说到祁俊伟,她故作埋怨地摇摇头:“他真的太浪费了,软座和硬座贵不少呢。”
楚婉不喜欢和人起冲突,也尽量不让人难堪,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听不懂。
听着楚月这番语气,她觉得怪没劲的。
“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楚婉说,“我也要做饭了。”
楚月被她一噎,傻住了。
她不留自己吃饭吗?
“楚婉姐姐,我们一起做饭哇。”一直在客厅狂奔的岁岁奶声奶气地喊着。
楚婉忍不住笑了。
她实在不明白,客厅这么空落落的,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小团子自己跑得团团转的,图什么乐子呢?
“好。”楚婉牵起岁岁的手去厨房。
“哥哥也要去!”岁岁双手想要叉腰,找了找“腰”之后,突然想起楚婉的话,两只手放在肚子上,开始叉肚子。
安年看着不情不愿的,可也乖乖地跟去厨房。
楚婉饭量不大,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们吃饭,不用准备太多量,但营养要均衡。
他们在厨房里挑选着晚上要做的食材,讨论得热火朝天,站在客厅的楚月,就像个局外人。
楚月走到厨房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们家的伙食真好。
她记得娘家过得也算好了,但一个月也就只吃一两次肉菜而已,可楚婉只带着两个孩子,晚饭居然有鱼有肉的。
“我先走了。”楚月低下头,心里不是滋味。
……
“小楚同志,那是谁啊?”邻居沈翠珠正好从外面回来,凑过来问道。
“我姐姐。”楚婉说,“她是来探亲的。”
“探亲啊——”沈翠珠摇摇头,“军属是真不好当,尤其是普通军人的家属,平时一年也见不了自家男人几回,太难熬了。”
夫妻俩的感情若是好,三天不见面都想念得要命,更别提一年见不得几天了。
沈翠珠在家属院里没个熟人,一见到楚婉,就想和她多聊几句,正说着话,看见两个骑着自行车回来的女同志。
“这俩是谁啊?和家属院里平时看见的嫂子不一样,她俩一看就是有正经事要做的。”沈翠珠说着,又自顾自回答,“估计是部队里的军人或后勤干部。”
楚婉“噗嗤”一笑。
和一句话藏着八百个心眼子的楚月相比,翠珠嫂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嫂子猜对了,她们是后勤部的方主任和金主任。”
“啧啧——看我这眼睛多尖。”沈翠珠乐了,拉着楚婉的胳膊,羡慕道,“你说有一份正经工作多好,嫂子是太晚了,你得想想办法去找工作啊。”
“工作?”楚婉微微睁大眼睛。
“对,找工作!”沈翠珠一本正经道,“但是我男人说了,在军区,得有文化才能找到工作,可惜你也没文化……”
她认真道:“嫂子,我有文化的。”
沈翠珠拍拍她的肩膀,赞许道:“你在村里上过扫盲班?那真是太好了!赶紧去向俩主任打听一下,有没有适合你的活儿可以干!”
沈翠珠很热情,把楚婉往前推。
楚婉之前没想过工作的事,现在却被翠珠嫂子点醒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找方主任和金主任搭话。
“萍珍,你这两天有没有去看看岁岁和安年?”金薇蓉问道。
“这两天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俩孩子。”方主任说道,“不过我对小楚同志还是放心的,上回在托儿所门口见到,小楚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
金薇蓉有些惊讶。
上回见楚婉,第一印象是不错,可看着小姑娘细皮嫩肉,还娇滴滴的,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没想到,她能和两个孩子相处好。
“兄妹俩也不容易,现在多了个小楚同志照顾他们,我就放心了。”方主任感慨道。
“他们父母以前的感情多好啊,没想到妈妈说走就走了……”金薇蓉叹一口气,“那时候他们爸爸攒着探亲假,攒够了之后回家待着都舍不得回来,有一次他们爸爸还找我,问我手帕是哪里买的,想要给孩子妈妈买……太疼媳妇了。”
楚婉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现在突然出现,会让两位主任很尴尬。
脑海中回荡着她们的话——
兄妹俩父母以前的感情很好……他们爸爸太疼媳妇了……
楚婉的眸光黯了一下。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可这两天,她像是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在乎他一些。
……
晚饭是楚婉和两个孩子一起做的。
孩子虽小,但已经能帮得上忙了,煮南瓜粥的时候,岁岁在边上捧场地拍小手。
“是黄色的粥!好漂亮哇!”
安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
就是一锅粥而已,哪里漂亮了?
煮粥的时候,楚婉一直在搅拌,水分控制得也好,南瓜粥煮得喷香稠滑。
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小碗,排着队等盛粥。
楚婉就像是食堂阿姨,给他们分了粥,又盛出小炒菜。
安年和岁岁很忙,忙着把碗盘饭桌上,又“哒哒哒”跑回来,拿走筷子和勺子。
“哥哥,岁岁会告诉爸爸的!”小不点说道。
“告诉什么?”安年疑惑地问。
“告诉爸爸,你没欺负楚婉姐姐!”岁岁认真道。
安年撇了撇嘴:“你不要乱告状就很好了!”
饭桌上的小青菜看着油汪汪的,还有孩子们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岁岁和安年吃得很香。
“楚婉姐姐最好啦!”岁岁是个小马屁精,肉乎乎的脸蛋凑过来。
“不要不要!”楚婉躲着她满嘴的油,小团子就更加起劲,撅着嘴巴要蹭蹭她的脸。
她被逗笑了,两只手捂着脸,躲到安年边上去。
岁岁放下勺子,小手一挥,油乎乎的脸蛋在楚婉的眼前放大,安年两只手抬起又放下,想要加入战争,又别别扭扭的。
“哥哥帮忙!”
安年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加入“战局”,两只小手帮忙扒拉开楚婉捂着脸的手。
“啵!”岁岁偷袭成功。
楚婉被这么一逗,笑得停不下来。
岁岁和安年清脆的笑声也回荡在屋子里。
即便顾爸爸、奶奶、方阿姨都很疼爱两个孩子,但兄妹俩还从来没试过这么没大没小得和大人玩,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道缝。
在他们看来,楚婉姐姐才不是家属院里阿姨们说的“后妈”,她就是姐姐啊!
彻底被孩子们逗乐的楚婉,被岁岁的两只小手圈着脖子,看着她天真的笑颜,停顿片刻,又望向安年。
安年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笑得太欢乐,此时已经收敛了笑意,嘴角微微扬起,笑容变得腼腆了起来。
晚饭后,岁岁的两只小手还想去扯一扯她的胳膊,让她陪自己玩。
可是安年摇摇头,拉着妹妹走:“我们去洗碗。”
“哇!玩水啦!”
看着孩子们小小的背影,楚婉轻轻叹一口气。
两个小不点可比他们爸爸要讨人喜欢多了,他们爸爸——就会让人伤心!
……
祁俊伟回到宿舍,就听楚月小嘴叭叭的,没停过。
“凭什么呀!楚婉虽然是二婚,可她没生过小孩的,现在好端端要给人带孩子,太不容易了。”
楚月这样说着,仿佛就只有把所有关注点放在楚婉照顾两个孩子的辛苦上,才能让自己的心理平衡一些。
“那也没办法,谁让顾营长条件好呢。做人有失就有得,你妹妹虽然要给人当后妈,可是住宿条件好,平时不愁吃穿,就连生活上都能有很多便利。”祁俊伟说。
“什么便利啊?”楚月问。
“就比方说坐火车,顾营长这样级别的,肯定是直接买卧铺车票的。”祁俊伟说,“他们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到了,不用像我们这样,累得腰酸背痛。”
楚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妹夫竟是给楚婉买了卧铺车票,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不在楚婉面前显摆软座比硬座要舒服了……
刚才提这事的时候,楚婉甚至都没接话,是不是在心底悄悄笑话自己呢?
“都怪你,早知道我就不提坐火车的事了。”楚月嘟囔道。
祁俊伟不乐意了,说道:“小月,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们自己姐妹俩聊天,又不是我让你提这事的。”
楚月撅了撅嘴巴,用力地推了他的胳膊一把,嗔道:“就怪你,就怪你!”
祁俊伟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娶媳妇,也不全都是好处,至少这会儿累了一天回来还得哄,怪头疼的。
……
到了晚上,岁岁和安年都像是过年似的。
因为楚婉姐姐要给他们讲故事啦!
楚婉的故事都是现编的,一会儿是小山羊和小黄鹂参加森林歌唱大会,一会儿又是兔子同志和章鱼同志共同去探险,故事有起承转合,听得两个孩子睁大了眼睛,一脸专注。
“小山羊唱歌不如小黄鹂好听,能赢吗?”
“兔子同志胆子这么小,探险会害怕吧?”
“章鱼同志去探险时怎么大声嚷嚷,吵到深山里的野狼怎么办呀?好危险!”
岁岁的疑问让楚婉哭笑不得。
她一个个问题解答着。
“也许在别的小动物看来,小山羊的歌声不如小黄鹂好听,可是如果不比一比,直接放弃的话,小山羊就连机会都没有了呀。只要努力尝试,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对吗?”
“胆小的兔子同志会给自己打气,很快就充满勇气了,你们两个小不点也要向小兔子学习,勇敢一点哦。”
“深山里的野狼在睡觉,一时吵不醒,章鱼同志不会危险的。但是探险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一点,胆大心细呀。”
在楚婉解决了小不点的问题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年出声了。
“乱说。”安年说。
岁岁歪了歪脑袋,昏暗的房间里,黑白分明的双眸显得亮晶晶的。
楚婉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六岁的孩子,真不如三岁的孩子好哄?
要不告诉孩子们,听故事不需要这么较真?
但是这样说,摆明了告诉他们故事是假的,岁岁会不会难过呢。
然而,就在楚婉想着怎样跟他们解释时,安年又开口了。
“章鱼同志生活在海里。”安年说。
楚婉一脸茫然。
“所以应该是兔子同志学会了游泳,和章鱼同志一起在深海探险,这样就不会碰见野狼了。”安年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楚婉,“对吗?”
“对哦!”岁岁恍然大悟。
楚婉也立马把头点得像小鸡叨米:“对对对。”
安年心满意足,在妹妹崇拜的小眼神中,挺起小胸脯。
楚婉偷偷笑了起来。
虽然六岁小孩的知识面比三岁的娃娃要广一些,但同样天真啊。
……
顾骁参加了两天的会议,就被齐远航拉到百货大楼去。
“上次莹莹看见别人的丝巾好看,满京市找,找遍了供销社和裁缝铺都没看见一样的。”齐远航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她喜欢的。”
顾骁:“哪个莹莹?”
“你妹!”齐远航说道。
“你说顾莹?”顾骁诧异道。
齐远航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除了顾莹还有谁?”
齐远航和顾骁早在多年前就认识了,自然也就认得他妹妹,但很少来往。
还是上回他受伤住进军区医院,顾莹照顾着,两个人才重新有了交集,熟络起来。
顾骁眯起眼睛。
齐远航对他妹这么上心干什么?
齐远航不等他问,挠了挠头,语气干巴巴的:“就是顺便去逛逛。”
两个男人进了百货大楼。
这年头,百货大楼的工作是很体面的,售货员一个个鼻孔朝天,不过对待身着军装的同志,脸色自然要好一些。
尤其是两位军人都是英俊硬朗,一表人才,售货员见了,就露出笑容。
“同志,你们俩想买什么?”
齐远航问:“有小姑娘喜欢的丝巾吗?”
售货员梦碎,转而看向顾骁:“同志,那你想买什么?”
顾骁看向柜台角落:“有小姑娘喜欢的裙子吗?”
售货员撇了撇嘴角。
两个有主的,没劲。
顾骁之前帮楚婉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听她说过,她的衣服裙子都是从楚月那里拿来的。
以后得给楚婉买一整个衣柜里的衣裳,把人家送的都还回去,不能再让媳妇受这委屈了。
距离去凌城山区新兵团集合还有几个小时,时间还充裕,他就到处逛了逛。
“同志,你看看这睡裙怎么样?牛奶丝的,面料好,刚到的货,沪市来的。”售货员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件睡裙,“穿在身上很舒适的,女同志肯定会喜欢。”
顾骁一眼望去,目光就被吸引。
睡裙是淡粉色的,面料柔软,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从来没有给小姑娘买过衣物,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挑选,但看着这睡裙,就像是——本身就该属于她似的。
她应该会喜欢吧?
“就这件,包装一下。”顾骁说。
军人同志很干脆,花钱大方连眼睛都不眨,售货员也觉得省心,笑容满面地帮忙包装:“同志,你眼光真好!”
听见动静闲逛过来的齐远航一瞅,“嘶”了一声:“可以啊!还有没有?给我也拿一件。”
“不能给莹莹买。”顾骁平静提醒,“齐远航,你这是耍流氓。”
齐远航:!!!
顾营长管得是越来越多了。
怎么只准他去哄媳妇开心,不准自己哄莹莹呢?
没天理。
“再去供销社看看,给安年和岁岁买点东西回去。”顾骁说。
齐远航深深地叹一口气:“你要给他们买什么?”
“一人买两支铅笔,安年快要上小学了,岁岁也要早点打好基础。”
齐远航一脸嫌弃地斜他一眼。
孩子们是不会欢迎他们顾爸爸回家的!
……
接下来几天,生活和平时一样平静而令人安心。
孩子们已经送去托儿所了,楚婉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她把小院用来晒被子、衣服的晾衣杆搬到楼上小露台去,又拿扫帚扫了灰和落叶。整理完小院后,她考虑着小院子是用来种花还是种菜。
大院的嫂子们看着顾营长家小媳妇抱着晾衣杆上上下下的,轻快愉悦的样子。
小媳妇还挺会收拾,干活的时候也不愁眉苦脸的,兴冲冲的。
嫂子们一脸笑意。
漂亮的小姑娘,就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楚婉把院子腾得干干净净才回屋。
她拿茶缸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坐在饭桌前歇着。
不知不觉,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按照顾骁之前说的,他应该是今天回来。
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压根就没相处多久,这会儿一分别,又是整整五天。
她一方面盼着他回来,一方面又有些吃醋,想着他还是晚点回来,让自己静一静才好。
“砰砰砰——”
楚婉愣了一下,立马飞奔出去。
她的步伐迈得飞快,小跑着去开门。
是回来了吗?
门一开,笑容逐渐收敛。
竟然是楚月。
楚月走进屋里:“俊伟去忙了,我刚才出门忘了带宿舍钥匙,能不能来你家坐一会儿?”
话音落下,人都已经进屋了。
姐妹俩在客厅里坐着。
楚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从和祁俊伟的相识相知相爱、到单位里处处针对自己的主任,再到娘家职工大院哪户人家的琐碎事,通通说了个遍。
和往常一样,楚婉只是听着。
其实从前楚婉和楚月的感情很好。
姐妹俩从小吃饭念书睡觉都在一起,有时候父母偏心眼太明显,楚月还会站出来帮她反击。
楚婉一直信任、依赖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直到梦到原剧情之后……
原剧情中的一切,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间,使得她已经没办法和楚月好好相处了。
“请问是顾营长家吗?”屋外传来声音。
楚婉走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同志。
对方很年轻,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时露出洁白的牙齿,热情可爱。
“你好,你是顾营长的爱人吧?”
“同志,你是?”
“我是军区小学招生办公室的周老师。”周茵茵笑着说,“为你们家小朋友上学的事来的。”
楚婉知道安年过完这个夏天就要去上小学了,但没想到军区老师工作这么负责,还会特地上门通知。
她连忙请周茵茵进屋坐:“周老师请坐,我去给你倒一杯茶吧。”
“不用不用,太客气了。”周茵茵说,“我就是把我们小学的通知单给你们送过来的,同志,你看一下上面的资料有没有问题。”
周茵茵将通知单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入学时间、注意事项,简单介绍了一下。
楚婉扫了一眼,才知道原来安年是八月十七日出生的,很快就要过生日了。
“一般像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挺贪玩的,刚入学的时候,我们老师也比较难管教,所以还是请家长尽量做好入学前的准备工作,让孩子不要太排斥上学。”
“安年在家有练习写字。”楚婉温声道,“周老师,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我们会配合的。”
“有练习写字吗?”周茵茵立马说道,“孩子的手劲小,刚上小学,控制不好笔,就很容易失去耐心,你们做得很好了。”
成湾军区很大,但大家伙儿都知道顾营长。
周茵茵听人说过,顾营长的小媳妇年纪小,还好看,就是从村里来的,可能文化水平较低。她之前和家属院里一些军属交流过,军区小学比较远,几个嫂子不太想让家里的孩子去上学,又或者希望孩子们晚几年再去,周茵茵还担心楚婉也是这样的。
可没想到,楚婉说话慢条斯理的,既有条理,又懂得配合老师,一点都不难沟通。
这真的是小村姑吗?
周茵茵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我们开学的时候见。”周茵茵将通知单递给楚婉。
楚婉将她送到门口:“周老师慢走。”
周茵茵在的时候,楚月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但现在人一走,她就忍不住开口了。
“楚婉,有些话,姐姐真的不得不说。”
楚婉看向楚月。
就知道,她果真是憋不住的,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上次说探亲十二天,现在已经几天了?
……
顾骁一下火车,就立马往军区大院赶。
“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做客?”齐远航问道,“真想看看小嫂子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让我们顾营长一路惦记着,刚回军区就直接回家了。”
顾骁斜他一眼:“说话注意一点,我是完成部队任务之后才回家的。”
齐远航笑声爽朗。
任务是任务,媳妇是媳妇,顾营长的脑子清楚着呢。
成湾军区的军车停在部队大院门口。
没有媳妇的齐副营长没份去家属院,只能回他的小宿舍去。
顾骁开门下车,听见身后齐远航大声道:“什么时候去你家吃饭?你还没说呢!”
“随时。”顾骁丢下一句,“你自己去食堂打饭菜过来。”
齐远航这几天就听孟光荣说,顾骁他小媳妇做饭可香了,可人家不舍得让媳妇下厨房。
本来以为这话夸张了,没想到是真的!
齐远航“啧”一声,不就是娶了个媳妇嘛,嘚瑟什么呀!
等他将来娶媳妇了,也要这么宠着!
……
“楚婉,你能不能别这么傻呀?既然两个孩子的亲生妈妈还在,你就吹吹枕边风,让妹夫把孩子送走不就好了?”
“我们女人就得为自己打算,你要为这兄妹俩操心衣食住行,还得管学习,多辛苦啊,但到最后,不是你生的就压根养不熟,还不如不养呢。”
“都有两个孩子了,妹夫对前妻肯定有感情,你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她心思不正,跑来破坏你们呢?”
屋外的顾骁这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他被这声“妹夫”弄得莫名其妙,轻推房门,看见对方是楚月。
顾骁有些暴躁。
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在楚婉面前念叨的?
他的脸色沉下来,正要进去,屋里的楚婉却突然开口了。
“我们不可能把安年和岁岁送走。”
“至于前妻的事,我自己会去问清楚,不用你操心了。”
从他的角度望去,恰好看见面对着双胞胎姐姐的楚婉。
楚婉生气了,但和当时在宁玉村提出分家时一样,就算语气变得严肃,她仍旧是体体面面的,连声音都不会抬高。
“我就是关心你……”楚月被说懵了,好半天之后才气愤道,“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楚婉板起小脸。
岁岁和安年就只是两个孩子而已,加起来还没有十岁呢!
作为原女主,因有女主光环,就能以所谓的率真直爽伤害人吗?
“哪有想着把别人家小孩子赶走的好人?”楚婉语气冷淡,转身就要将楚月推出去。
她将楚月往外轰,可没走几步,突然看见站在门边的顾骁。
楚婉愣了一下。
他神色冷厉,是因为刚才楚月说的话?是因为孩子的母亲被诋毁?
楚月也看见了顾营长。
她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认为她真诚可爱,祁俊伟虽说她娇惯、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表示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单纯不做作的女孩。
因此,此时的楚月面对着顾营长,一点都不心虚。
她走上前,决定说一句公道话:“妹夫,你——”
“什么妹夫?”顾骁皱了皱眉,语气冷冽。
楚月被他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震住了,一肚子的话堵到了嗓子眼。
顾骁懒得理会楚月,直接走到楚婉面前。
五天不见,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顾骁望着自己的小媳妇。
白皙的小脸,气呼呼的表情,被亲姐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压制着,却还是要为他说话、为孩子们说话……
她怎么就这么好?
楚婉抬眸,直视他的目光,眼底有生动的怒意。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就不会被楚月纠缠着,同样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说……
“这是安年的通知书?”顾骁指了指桌上的通知书,刚才在门口,他碰到周茵茵,周老师把送通知书过来的事说了一遍。
楚婉应一声。
顾骁说道:“看看通知书上的名字。”
楚婉低头看了一眼,眉心微微拧了一下。
“纪安年?”
楚月抬起头,也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兄妹俩的父亲叫纪洪广,母亲叫包小琴。”顾骁屈起修长的手指,轻敲她的额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安年和岁岁竟然不是顾骁的孩子!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楚婉压根没就往这方面想过,一时之间懵了。
村民们没跟她提过这事,莫奶奶没说过孩子们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家属院的嫂子们更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后妈……
可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后妈。
顾骁和她是兄妹俩的养父和养母,只是因为两个孩子还小,大人们为了保护他们,从不会刻意强调这一点。
顾骁再开口时,靠近一些,双手握着楚婉纤细的肩膀。
他耐心地解释道:“安年和岁岁的父亲在前线牺牲,他们妈妈承受不住负担和压力,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后来我就把他们接回家,直到现在。”
清清楚楚地听见顾营长的解释之后,楚月彻底僵住了。
一时之间,她头皮发麻,难堪不已。
她刚才自以为是地说了些什么?
顾营长根本就没有前妻,自己这不是枉做小人吗?
楚月想逃,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脑子也变得混沌起来,像被搅了浆糊。
她怔怔地看着一向可怜、命苦的妹妹仰着小脸,望向顾骁。
“是误会了吗?”楚婉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像拂过心间的细软羽毛。
顾骁低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哪有什么前妻?就只有你一个。”
楚月的心中一咯噔,脸色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
妹妹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与遭遇,不是每个人都会介意的吗?
为什么顾营长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