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结婚’一事提上议程,沈律珩当晚就回家拿来了户口本。
可惜,两人的工作实在太忙。
不是舒樱要值班,就是沈律珩要开会。
科室里其他医生家里同样事情一堆,两人也不好意思因为这件事,和他们调换班次。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足足又拖了半个月。
两人等来等去没等到共同休假,反而等到了最强台风。
舒樱坐在急诊科的办公室,看着电视新闻叹气:“假期倒是有了,可是民政局休息啊!”
“休息?”林主任拿着单子走进办公室,“我们不休息啊。”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高声说道:“都听好了阿。哪怕天上下刀子,该出诊都得出诊,听到没有。尤其是这种天气,我们更不能休息!”
“是……”科室里回答得虽然整齐,可声音却稍显无力。
林主任拍手喊道:“都给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
众人坐直身子,齐声回答:“是!”
然而,林主任刚转身离开。
赵成志立刻将脚从桌子下面抽了出来,“今天早上为了来上班,我这鞋子全进水了哇。”
“你那算什么。”一个医生掏出手机,打开支付页面,“我家班车不经过,我早上打的花了三倍的价格才叫到车。啧。早点买车好了。”
“买车有什么用,这天气有的路根本就开不了车。”另一个医生把手里的笔一丢,指了指不远处的宿舍楼,“要我说,都别结婚,住宿舍最方便。万一下刀子,跑着来上班,距离近还能少挨几刀。”
窗外电声雷鸣,狂风携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打断几人的对话。
看着糟糕恶劣的天气,以及电视新闻不断滚动播出的‘减少出门’的红色警示,几个医生都跟着紧张起来。
一个年轻医生问:“赵哥,前几年的那次台风,咱们医院接诊的病人多吗?”
“多?”赵成志白了他一眼,“你这话在急诊科问的就十分多余,整个医院哪都没病人了,就咱们科还得有。前几年那次台风啊,一晚上急救车就没停,最高峰三四辆同时停在院里等……”
赵成志的话没说完,林主任急匆匆地跑进来,招呼道:“急救中心给派活了,外科回来帮我们,科室里除了我和高医生留下,其他医生都跟车出去吧。”
“快点,快点,动作快一点。”林主任敲着门,不停催促着屋里的医生。
玩笑归玩笑,抱怨归抱怨,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人敢打马虎眼。
林主任的任务刚分配出去,所有医生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正如林主任所言,越是这种危难时候,他们工作的需求与重要性就越明显。
他们是生与死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有他们的弦绷住了,其他人才能安心。
—
病患的病情瞬息万变,急救车里的每一秒都是在和时间赛跑,是在和死神争分夺秒。
可在如此极端恶劣的天气状况下,急救车着急又无奈。
舒樱跟着的急救车十分顺利地接到了患者,然而却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大堵车。
她坐在后座,听到前面的司机说堵车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超强台风啊,新闻台反复强调让市民不要出行,怎么还能遇上堵车。
她猫着身子往驾驶室的方向走了几步,趴在车座后背上,身子往前探。
透过玻璃车窗,她确实看见了前面的交叉路口停了好几辆车。
因为接连的暴雨,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不停运作的雨刮器都没能把车玻璃划出一块完整的清晰面。
掉落的雨水把玻璃分成了几大片,她的视线透过这样破碎的玻璃变得朦朦胧胧,她通过前面车辆不停闪动的红灯判断出他们也是附近医院的急救车。
沈律珩看着病床上病患稍有缓和的趋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转头问:“这个路口通向好几家医院,是不是急救车相互之间给堵住了?”
“看样子,应该是。”司机应了一声,他转过身随便点了车上的一个护工,“要不你下车,去前面问问什么情况。这种时候,前面应该有交警。如果不能走,问问他们能不能帮我们开路,我们调头走其他的路。”
“好嘞!”接到指令的护工一刻不敢停歇,正准备下车,却被手脚更快的舒樱拦在了身后,“我去吧!”
她怕护工说不清病人的情况,自告奋勇地跳下车,速度快到沈律珩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在了一片水雾里。
舒樱穿着厚雨衣,可拼命的奔跑让她上半身都被雨水淋湿了。
她几步就绕过两辆救护车,跑到了事故最前方。
在她们前面还有去往另外三个医院的四辆急救车,最前面的一辆救护车的车胎打滑陷入水沟走不动了。
滑行出几米的车子横在了马路正中央,拦住了后面的车辆。
交警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事故现场,正在帮助事故车辆做应急处理。
舒樱跑过去,还没等她说话,另外一辆车的医生也跑了下来,“不好意思,我们车上有一个大面积创伤的病人,要立刻赶到南光医院手术,能不能麻烦你们……”
她转过身,面前的男人和他一样穿着雨衣,一样也是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浸润。
尽管他说得很慢,但能听见他语气里的焦急和气喘吁吁。
雨水顺着她的帽檐成串地滴落,在眼前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水帘,完美地遮挡了她的视线。
但是舒樱还是凭着声音认出了眼前人,他是南光医院的外科主任傅西泮。
舒樱恭敬地叫了一声:“傅主任。”
情况紧急,傅西泮顾不上和她打招呼,继续和交警交涉希望能尽快离开拥堵路段。
交警无奈地指了指前方路段,“前面还有一段路面因为低矮,积水严重,现在也走不了,你们只能从后面倒出去,再绕其他路去医院。”
傅西泮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堵成一团乱麻的急救车,感到一阵头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问舒樱,“你们车上那个什么情况?”
“我们那个病人是……”
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一下,舒樱和另一辆救护车上下来的医生都同意先让出主路,让南光医院的车先走。
交警拿着对讲机和另外的几个交警交流,计划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让另外三辆车先后离开这个路段。
傅西泮在如此慌乱的时刻,仍不忘拿出手机给120急救调度中心打电话报告道路的拥堵情况,以防后面来的急救车也把时间浪费在了这一段路上。
在车上等待的沈律珩本就等得心焦,舒樱又一去不复返,连个消息都没有,他更着急了。
他嘱咐了车上的护士几句,又确认了一次病人的病情,才下车跑向前方。
他气还没喘匀,就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舒樱指了指事故车辆,“车轮卡沟里了。”
紧接着她又指了指南光医院的救护车,“他们的病人最紧急,一会交警会指挥我们倒退,让他们的车先出去。”
“嗯。”沈律珩把她被风吹开的雨衣归拢好,又推了她一把,“你回车上去吧。这边我来沟通就行。”
“哦……”紧急时刻舒樱也不和他推让,沈律珩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正当她转身准备往回走时,一辆警用摩托从前面开过来,直接停在了他们面前,上面的警察连车都没下,高声说道:“曙光小区有个老人受伤,要去医院。我们有个警车在前面等,你们这里有没有多的医生能跟车的?省得我再到前面的医院去,省点时间。”
“我去吧!”舒樱举手示意,“我们车上的病人情况稳定一些,不需要那么多医生。而且我们新南离曙光小区最近。”
“好!上车,我载你……”
交警的话没说完,站在一边的傅西泮先急了,“您好,麻烦问一下是曙光小区几零几?”
“好像是三单元301。”
傅西泮听到这个门牌号,心咯噔一下沉了。
而沈律珩趁着他们说话的一点时间,又把舒樱往急救车的方向推了一下,“我跟他们走吧。你回医院去。”
出发前,沈律珩就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曙光小区所在的老城区,地下疏通管网老旧,有很多地方都积水严重,是台风天车辆事故频发的高危路段。
现在虽然有警用摩托开道护行,可他依然是不放心让舒樱去。
舒樱也没和他争,只是点点头,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说完,她便转头要往回走。
她知道,此刻只有她平安,沈律珩才能镇定地去完成更重要的任务。
“樱樱。”沈律珩忽然拉住她,吻了吻她的手背,“我爱你。”
其实原本舒樱对于他跟车并没有多大的担心,但这句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要性。
她皱眉,“你为什么说得这么……”
时间紧急,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沈律珩捂住她的嘴,保证道:“突然想说了而已。你放心,我还没娶你回家呢,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是。”
说完这句,沈律珩转身骑上了警用摩托。
傅西泮还在询问交警老人的病情,从他的态度里,沈律珩不难猜出受伤的应该是他的家人。
而这也是作为医生最艰难的时刻。
他们有精湛的技术和强大的知识储备,也时常奔赴在救援的一线,可自己的家人有危险时,他们往往没有办法陪在身边。
沈律珩拍了拍傅西泮的肩膀,“傅医生。你相信我。”
傅西泮抿紧嘴唇,重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