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闲打赏奴才御菜，吃主子剩下的已然是天恩。
这宫女什么来历，竟能劳动御膳房再给她做新的。
“人统共一张嘴，也不知她有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一口气咽下六道菜。”
钮祜禄氏头上的点翠格外晃眼，她抬手露出雪白的腕子来，轻轻揉着额角。
前儿好不容易寻到烟云的错处将人打发走，今儿又来一个妞妞。狂蜂浪蝶般，没有一个安分的。
“有没有福气都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儿，不过只是个小宫女。”和卓净了手，恭恭敬敬走到钮祜禄氏身边，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按捏主子肩头。
“您又何苦因为一个小宫女气坏身子，过几个月再找由头打发了便是。”
钮祜禄氏眯眼，被和卓劝的舒坦了些。她摆摆手，示意那太监先退下。
“若还有旁的消息，记得及时禀报。”
“是，奴才记住了。”
眼瞧着小太监麻溜走出去，和卓适才说起正事。
“万岁爷往慈宁宫去了，据说翻过年头佟家就要送人进宫，太皇太后大概就是找万岁爷说此事。”
自孝诚仁皇后仙逝，宫中后位一直空悬。朝野上下的王宫贵胄个个都只恨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送进来争一争，这佟家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倒是会捡现成的。”钮祜禄氏从鼻尖哼出两口凉气，眼波一转满是鄙夷。“打量着本宫是好欺负的不成？”
“可佟佳氏毕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如今虽圣母皇太后已经不在了，终归也是亲侄女，万岁爷的亲表妹。其阿玛佟国维是咱们大清内大臣深受皇恩，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和卓一水的将局势分析完，越说她家主子面色便越难看。
“什么亲戚不亲戚，难道本宫家中不是王孙贵胄？本宫祖母可是和硕公主，本宫阿玛生前也是一等公。”
钮祜禄氏音调高了些，她看不得和卓长他人志气。
和卓抿唇，心里头无奈叹了口气。主子嘴里说的和硕公主早就被革除了公主身份，至于她的阿玛遏必隆也已经人走茶凉，哪能跟如今灶火烧的正热的佟国维比呢。
“娘娘说的自是有理，不过未雨绸缪总归没错不是？”
主子性子急，她做奴才的莫非还能硬着头皮忤逆？和卓再聪慧，也只能顺着钮祜禄氏的毛捋。
“你有什么法子？”
钮祜禄氏虽性子强些，却也晓得自己的脑子想不出好主意来。这点她还是极有自知之明的。
“佟国维可有两三次和太皇太后不对付了，后宫的事说到底还不是太皇太后裁决吗？”
和卓点到即止，钮祜禄氏心下明了。
“本宫何尝不知要讨好太皇太后，只是她老人家是个油盐不进的。”太皇太后自康熙亲政后，便一心礼佛不问俗世，平日里连面都见不着。
“太皇太后最爱的不就是皇嗣吗？只要娘娘您早些怀上龙胎，难道还愁太皇太后不支持您？”和卓将手放下，瞧瞧走到钮祜禄氏眼跟前，从怀中拿出一张方子来。
“这是府上特意送来的方子，只要按照上头抓药，三两月内必有成效。”
钮祜禄氏还年轻，她犹豫接过，“当真有用？”
“夫人还能骗您不成？”
钮祜禄氏抿唇，美艳的脸蛋蒙上一层迷茫。“那便先用着吧。”她骄纵却不聪明，对额娘的话一向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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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在乾清宫的日子还算悠闲，这几日每天不过是早上服侍一班早茶，剩下时间都可以呆在炉间。
烧水洗茶具这样的活计并不算粗重，更何况如今她也算是康熙面前得脸的红人了，活计都有人抢着帮她做，她倒是乐的靠在椅子上打盹。
这日午后，日头晒得暖洋洋，妞妞小脸蛋晒得粉粉嫩嫩，将布帘子掀开一条缝伸出两只脚嘚吧嘚吧的晃着玩。
这时间是康熙午睡的时候，众人都不敢吵闹。妞妞也睡得正迷糊，猛然被人踢了一脚。
她心里头起床气蹭的一下冒起来，抬眸正好撞上梁九功阴沉的眼神，那股气登时便压了下去。
“梁公公吉祥，给您请安了。”
她晓得自己犯了规矩，当差的时候偷偷打瞌睡，若是梁九功想追究只怕要挨几个皮笊篱。故而客客气气的赔笑脸，福身比往常都要谦恭。
“万岁爷宠你，也不该太放肆。”梁九功没想把妞妞怎么样，随口指责一句便问苏晗在哪。
“姑姑在茶间，您找她有事？”妞妞暗自松下一口气。
“不该问的话别问。”梁九功瞪了妞妞一眼，偌大的紫禁城也就只有她嘴上总是不把门，什么都要顺嘴问一句。
“是。”妞妞不敢反驳，点头就要将布帘子放下。
不过梁九功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宫女，她的手顿了顿，瞧清楚了那宫女的模样。
妞妞一时皱眉，还是给她得逞了。
宁芙在里头烧水，听到妞妞说双喜又到乾清宫来，她扇火的手一时停下。
“还真是阴魂不散。”
小寒在一旁擦杯子，见二人颇为不爽，“这位新人不好相与吗？”
“表面上瞧不出来，但心眼子多的很。”宁芙抿唇，一句话概括出双喜的性子。
“宫里头这样的人还少么？”小寒耸肩，很是不以为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你们俩可千万别挑事。姑姑最讨厌不安分的。”
小寒看在这两个姑娘为人真诚，适才特意多话嘱咐一句。
“多谢小寒姐姐提醒。”妞妞同宁芙两个乖巧颔首。
没过多时，苏晗便领着双喜进来了。
双喜瞧着谦恭，抬眸看向二人时却颇为小人得志。谁叫她走了狗屎运，原本已然同乾清宫无缘，竟叫她捡了个空缺。
妞妞拿脚尖搓着地板，要同双喜这种人共事想想都头疼。
苏晗不晓得她们三人先前的过节，只是梁九功领人来时特意吩咐自己照顾。
这小宫女被刷过一次还能托人脉再选进来，只怕是后台不浅。
苏晗虽然不攀附富贵，却也没必要得罪人。
“都对新人客气着点，凡事能帮就帮。既然来了御茶房便都是自己人，听清楚了吗？”
“是。”
“小寒，双喜同你住一间。”
苏晗示意小寒带双喜先去将包袱放下，怎料双喜却摇头，故作可怜的抬眸望向宁芙。
“苏晗姑姑，实不相瞒我从前同宁芙很是要好。我这人胆子小，不跟熟人睡心里总是不踏实。”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才刚进来便迫不及待膈应人了。
小寒眯眼，事不关己往后退上半步。
宁芙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温柔柔的。
“整张纸画个鼻子，您可给我好大的脸面。不过乾清宫不是你府上，哪能说换就换，不是我不乐意，实在是不能叫你一个人坏了规矩，让旁人议论姑姑偏心不是？”
宁芙瞧着好说话，但你若是已然同她撕破了脸，那你可就再也得不到她半点好脸色了。
双喜显然没料到宁芙会硬刚，面露尴尬之意。
妞妞也跟着轻笑一声，“见到人便攀亲戚，跟哈巴狗似的。”
“你！”
双喜怒目圆睁，宁芙骂她可以忍，但是万硫哈妞妞她凭什么？
“小点声，万岁爷正在午觉呢。”妞妞朝双喜比划个嘘字，双喜憋得小脸通红。也真是战斗力太差，还格外喜欢自不量力的挑衅。
“都给我闭嘴。”苏晗蹙眉，面色冷峻。“你们打量着乾清宫是东门口？这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奴才们不敢。”
“妞妞，我瞧你闲得很，既如此便罚你去给双喜收拾屋子。”苏晗这么做，不过是因为适才妞妞说的话太难听了些。
把宫女儿比作哈巴狗，实在不该说出口。
妞妞蹙眉，心中暗道好没意思，不情不愿带着双喜朝后头耳房走去。
走廊下头，双喜提着包袱没好气的讽刺她。
“先来乾清宫又如何，姑姑还不是不待见你。”
妞妞没说话，懒得理她。
“这么多天了瞧你大约也只能做些杂活吧？势必也没服侍过万岁爷咯，也难怪姑姑只罚你一个。”
双喜哪晓得乾清宫的事，在她心里头妞妞还是那个常被奉若责罚的底层宫女。就算是面圣，也该是宁芙去，怎么可能轮得到妞妞。
“你怎么狗叫个没完了？”
妞妞听着倒不生气，只是嫌她聒噪。
再怎么着她也是个神兽，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怎么，你还敢同我争？”双喜眉毛一挑，她比妞妞略高些。此时拿一种俯视的鄙视眼神瞧着妞妞。
“谁乐意跟你争。”妞妞嫌弃，没料到双喜又贴了上来。
“你以为苏晗姑姑为何待我这样亲热？还不是因为我有靠山，我可奉劝你一句，日后千万别再得罪我。”
妞妞觉得她叫的烦人，转身想往前走，却被双喜一把拉住。
“你跑什么，如今快些向我求饶才是正经。”
妞妞咬牙，正准备教育她几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哎哟这是什么规矩，两个宫女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二人齐刷刷回眸，一打扮颇为娴静的女子正站在她们身后，她瞧着不像主子打扮，但若说是宫女未免又太富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