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穿着补丁叠补丁,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的村民战战兢兢地站在地上。
为首的,看起来最平易近人的高通坐在马上问村民:“你们这里是坪山村吧?”
村民点头:“是,是坪山村,大人,是我们村的谁犯了事儿吗?”
高通翻身下马:“不是,我们是州府衙门的,这回是专门来问你们的粮种种下去怎么样了,生得好不好?”
他一说起粮种和庄稼,坪山村的这个村民眼里就亮了亮,壮着胆子回他:“大人,我们的禾苗生得好,都这么高了。”
他用手指比出大概两厘米的高度。
顾凛、官朋、蒋靖,以及小吏们也下马来,让这个村民去通知他们的村长,带他们去看看地里的情况。
坪山村的村民立马就去叫人,很快,一个五十来岁,头发白了大半的男人跟着村民跑过来,离得老远,就跪在地上给顾凛他们行礼。
林真记忆力不错,看见这个村长就想起来了,自己在城外边教人做堆肥和粪水的时候这个村长很是积极和急切,不管自己教多少次,他都挤在人群里看,还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
相比他的外貌,他的声音要年轻得多,听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林真望着这个一间砖瓦房都没有,孩子们光着屁股到处跑,衣不蔽体的村长。
默默盼望今年的天儿好些,至少,别让大家伙都辛苦劳作都打了水漂。
……
紧赶慢赶地把所有全走完,总共花费了五天的功夫,这还是顾凛下令加快速度,有时候晚上都赶路才有的速度,否则还要在这事儿上头花三四天。
一回到州府,林真就去看重新归置的铺子怎么样了。
昌平街上还是老样子,铺子半死不活地来着,街上的行人小猫两三只,只除了一处,就是他买的位于昌平街中段的铺子,工人们扛着工具或者材料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
林真老远就看到站在自己铺子前边的闫沧海,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闫哥,出来逛街?”
“货还没到手,可不就只能逛街了。”闫沧海笑着道。
虽然跟着顾凛去查看农事之前就跟他说过交货的时间要延长六七天,林真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道:“三天,三天之后保证让闫哥你能拿到货,不过咱们不是说过,要看看我新铺子开张吗,还有好几天呢。”
“是啊,你不是说过新铺子开张的时候有新的货吗,我想瞧瞧到底是什么货。”
“不会叫闫哥失望的,”林真询问那些正在搬弄材料的汉子,“我是这家铺子的老板林真,现在可以进去瞧上几眼不?”
光着膀子做活的汉子看见他,点点头:“可以的。”
于是林真邀请闫沧海:“闫哥跟我进去看看?”
“林老板先请。”
林真与他抬步走进去,只见原本分做两间的铺子打通成一间,大门也修成了四扇的门,走进去后就是宽大的店面,两边各有重新修建的宽阔的楼梯通往二楼。
忙碌的汉子们一部分正忙着老旧的门窗拆下来,改成林真图纸上的更大的样式,一部分在墙面上安装半截的抛光后的原色木板。
这些木板都上了清亮的漆,不仅能够让人看见木板原本的颜色,还能防止虫蛀,下面半截则要留出来贴瓷片。
由于柜子柜台,以及摆件都没搬进来,里边儿看着空荡荡的,瞧不出太大的名堂来。
忽然,就在林真带着闫沧海要去二楼瞧瞧的时候,鹿鹿小跑过来:“老板,我刚刚忘了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你慢些,这里面全是木板钉子。”
鹿鹿气喘吁吁地跑来,把一封信递到他面前:“前天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一位叫林小幺的人托他送来的。”
林真拿着信封的手一紧,连忙撕开信封,抽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三哥,安好否。
……
自你我兄弟一别,已一载有余,不知顾凛如今科举如何,你是否在京都做生意。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到了云州,此处常年少雨,瓜果却甜如蜜,我原想给你寄些过去,却怕这瓜果刚出云州便坏了,所以只寄信吧。
……
勿挂念。”
林真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望着最后的勿挂念三个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
他问鹿鹿:“昨天送来的那人说了什么吗?你一字不漏地把话转述给我。”
鹿鹿看林真的脸色,又想起这封信是一个叫林小幺的人寄过来的,便明白这个叫林小幺的人应该是老板的亲人了,不敢敷衍地道:“前天奴婢正在廊下做针线活,看门的衙役进来说有人给您送信,奴婢不敢耽搁,立即出去。”
“送信的人很年轻,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但口音明显不是咱们中原的人,有点儿怪怪的,他说自己是给一个叫林小幺的行商老板送信的。”
“他还说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里,急着回去,今天早晨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被奴婢发现拦住了。”
林真把这封信叠好塞进信封里,和闫沧海道了声不好意思:“闫哥,家中人来信,我去瞧瞧那送信的人,等我这铺子开张的那天,一定差人去请你。”
“能在远方收到亲人的来信,此等喜悦闫某能理解,林老板快去吧,我在此处瞧一会儿就去其他地方逛逛。”
“好。”林真收到了林小幺的信件,眉眼带笑,叫上鹿鹿回去。
到衙门后,他对鹿鹿道:“去把那个送信的人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奴婢这就去叫他来。”
林真把信件放在桌子上,看着上面的三哥亲启四个字,以及下方的小幺二字,说不出的开心。
忽然,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被鹿鹿带来的人。
只见这个青年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面目深邃,高鼻梁大眼睛,最引入注目的,当属他的眼睛,竟然不同于大禹人的黑或者浅一些的琥珀色,而是红色的。
林真默默在心头想了想,居然是个混血儿。
他拿着信,问青年:“我是收这封信的人,林真,也就是林小幺的哥哥。”
“听我的丫鬟说,这封信是你的老板差你送来的?”
高鼻梁大眼睛,红色眼睛的混血儿望着和自家老板有三分相像的林真,点了点头:“是,我们原本只是往雍州送一批货,但是因为在京都没打听到大老板你的消息,所以在京都耽搁了好些日子,废了一些力气才知道大老板你在此处,跑了这一趟。”
“大老板?”
青年道:“小幺老板说小老板,你是小幺老板的哥哥,自然是大老板。”
“……”林真望着眼前的青年,觉得好像也没错。
他问青年:“你们小幺老板现在好吗?有没有遇着什么事,生意顺不顺利?”
青年微微皱着眉头道:“我们来的时候有两三个杂碎在找麻烦,但是小幺老板都能解决,生意都是我们小幺老板全权负责,很好。”
这青年一口一个小幺老板,可见对林小幺很信服,林真心头安定了一些。
从前小幺跟在他身边,做事踏实又认真,还能时不时冒出些不错的想法出来,现在自己单干,果真也干得有声有色的。
突然,站在他跟前的青年把手里拿着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他面前:“这是我们小幺老板让我带来的给您的礼物,我原打算您要是再不回来,就把东西交给您身边的丫鬟,自己先回去。”
林真望着东西,解开打着结的黑色布料,露出里边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当他打开盒子的搭扣,看见里边的东西,不由得怔了一下。
只见里边是一块去掉了石壳的羊脂玉,成色好得和林真前世在故宫里头见的差不多,但是这块玉石的体积实在是过于出众了些,动了分毫都是损失。
他盖上盒子盖子,问青年:“你们小幺老板现在在做什么生意。”
“玉石,云州盛产此种玉石,小幺老板眼光不错,几次下来得了不少好货。”
“你知道自己送的这份礼是什么吗?”林真问。
青年点头:“知。”
这块玉石,转卖出去最起码也能卖万两银子,林小幺把这块玉石交给他送来,他便送到了。
可见此人确实是林小幺的心腹。
林真把这份千里之外送来的礼推到一边,道:“你再在此处待三日,我也有一份礼让你带去给你们小幺老板。”
青年皱着眉,似是想立即就离开,但是一想到出发的时候小幺老板跟自己说让自己听大老板的话,拧着眉头点了点头。
“鹿鹿,带他下去休息,然后通知水粉坊那边,这三日加班加点地做一批货出来,晚上做工的人一天的工资加六文。”
做玉容粉是手上活,也不重,倒不用担心磕到哪儿碰到哪儿。
他又道:“另外通知一号院子那边,把收上来的幽草都送到衙门来。”
林小幺给他送了一份礼,他也给林小幺送一份。
玉容粉花露口红三件套,没有女娘和哥儿能抵挡它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