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武官比文官矮半级,但从二品的定国将军是县令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品阶,对林父恭敬起来,命县衙的人先把林家的粮食登记了,还要请林父去衙门做客。
林父哪能真去,和之前一样,恭敬地对县太爷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家里边的农活多得很,要急着上肥,就不去了。”
县令笑着道:“既然林老丈家里忙,本官就不留你们了,等顾大人什么时候回来,本官再去拜访。”
林父不因为顾凛的存在而倨傲,对着县令点点头,对两个儿子道:“套上骡车,回家去。”
林大和林二还因为顾凛的出现有些许晃神,顾凛虽然从小就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但在家里面只是话少一些,还跟着一起烧火做饭,挖地堆肥。
直到刚才林大和林二才看到顾凛的另一面,穿着盔甲,骑着大马,策马过来的时候那些将军军士都往他们这里瞧,眼里边是对顾凛深深的敬重。
赶着空空的骡车,林父带着他们回家去。
在家里的林阿爹还有其他人看见骡车进了大门,都过来搭手把骡车从骡子身上卸下来。
如今林家有两头骡子两头牛,是林父,林大林二,还有需要时常出去的林石头买的,林家门口的路早就扩宽了,不管是骡车还是牛车,进出都很方便。
林父知道林阿爹一直记挂着林真还有顾凛,以及在外边的林小幺,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边道:“你猜我们今天去镇上遇到了谁?”
林阿爹手里端着一碗水,递给他:“谁?”
“你怎么猜都不猜的?”
林阿爹:“能叫你专门来跟我说的,也就是家里的亲戚,亲戚那么多我哪能猜得过来,反正你自己会说。”
“……”林父哑口无言,一块儿过日子这么多年,林阿爹可能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望着在旁边看热闹的儿子孙子,林父也不弯弯绕了,道:“是栓子那小子,带着军士去通州呢,你是没瞧见,威风得很!”
林阿爹想了许多人,都没想到竟然是顾凛,“栓子?那真真呢?!”
林父道:“他是去打仗,哪能带着真哥儿,这样也好,真哥儿好好地过日子,等仗打完了栓子就回去了。”
话刚说完,林父就看到林阿爹眉头皱了起来,眼里的焦虑肉眼可见。
他一拍脑袋,赶紧走过去:“你不要担心,栓子那小子自小就聪明能干,不会出事的。”
林阿爹心里慌得很,燕贼要是不厉害,就不会这么短的时候就打到通州,现在三儿婿还要迎上去,他哪能不担心。
可是一大家子都望着他,担心他和去年一样身体不好,他把这股慌乱压了下去,望着村里土地庙的位置,悄悄在心里拜了拜,希望他保佑顾凛平安无事,一家子还和去年一样,团团圆圆。
远在离州的林真并不知道林父和顾凛见到了,自从顾凛去京都后,他继续忙着手里的生意,顺便做炸药。
炸药这玩意儿还是太危险了,配方虽然交给了顾凛,林真还是习惯性地自己做一些,然后让人给顾凛送去。
这日,林真把炸药的原料用完了,走出火药房休息一下的时候,鹿鹿突然小跑了进来:“老板,京都来人了!”
林真抬头看着她:“来的什么人?”
鹿鹿脸颊红扑扑地,喘着气儿道:“有几个咱们离州的军士,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人。”
通信不方便,林真已经半个月没有顾凛的消息了,把牛皮围腰还有袖套扒拉下来就带着鹿鹿往前院走去。
刚到前院,他就看见鹿鹿说的人了,跟着顾凛进宫过,他一眼就看出除开离州军士外的人是宫里的内监。
果真白白胖胖的,像一颗大号的汤圆儿。
内监一看到他就露出笑容,弯腰行礼:“奴才见过将军夫郎。”
林真放缓了脚步,望着他:“公公多礼。”
白白胖胖的内监直起腰,微微弓着背,道:“将军夫郎,奴才此次前来是接您到京都去的,顾大人临去通州时留下嘱咐,让军士接您去京都,皇上知晓后让奴才也跟着来,您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要做的都可告诉奴才。”
林真瞧得出,这个内监的态度过于谦卑了些,提到顾凛时更是实打实的尊着敬着,跟上回回京都那会儿有些不一样。
他对内监道:“既然是顾大人吩咐,那我便跟你们一起回京都去,只是我手里头还有事儿要处理,怕是要多等两天。”
内监半点都不急,笑眯眯地道:“夫郎您忙自己的,咱们只要能到京都就成。”
林真点头,对身后的鹿鹿道:“鹿鹿,你着人收拾几间房,给公公还有军士们准备热水和饭菜。”
“是。”鹿鹿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太监,好奇地悄悄看了几眼。
宫里的内监都是人精,何等的敏锐,鹿鹿的打量早就被他发现了,他和善地对着鹿鹿笑笑,没有半点被窥伺的不高兴。
开玩笑,顾大人夫郎身边的人,他能不高兴吗?
对着内监林真客客气气,对离州的军士则没有这么疏离,等白白胖胖的内监被鹿鹿带到后院去后,他招来军士里为首的那个,坐在椅子上,让军士坐下后问道:“你把顾大人离开离州,到京都后发生的事儿都仔细地跟我说一遍。”
离州的军士自然不会瞒着他,立马把自己知道的事儿全说了。
从顾凛带着他们,打着救驾的旗帜,冲进京都把什么亲王抓了说起,再到进宫救皇帝,然后皇帝没几天就驾崩了,新皇登基,登基后就升顾凛为从二品的定国将军,让其带兵去通州,拦住已经把平州占下的燕国大军。
军士没读过书,说起来那是一个直杠杠,一点儿修饰语都没有,让林真一脑门的问号。
等他听明白之后,脑袋停滞了一下。
老皇帝秦仲死了?
新皇登基了?
登基的新皇帝给顾凛升了官儿?
不,不对,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顾凛打着救驾的旗帜,把好几个亲王弄死了吗?
林真倒了一杯茶,喝下半杯后对军士道:“我知道了,你去后院休息吧。”
“是,林老板。”军士们因为都吃过林氏商行的肉罐头肉干还有炒面,对林真印象深刻,私底下都是林老板林老板的叫。
哪怕林真是顾凛的夫郎,他们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等军士走了以后,林真把剩下半杯茶喝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拍在自己脑门上:“小崽子。”
他轻声地说了一句。
觉得这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就是不知道新登基的皇帝是哪一个皇子,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知道了顾凛离开离州后,又去通州迎击燕国大军,林真心里有些淡淡的担忧。
他知道顾凛武艺高强,又有谋略,但还是忍不住。
他手指在桌子上逐一敲了一圈儿,觉着要尽快去京都,别的不说,京都离通州要近些,出城就是京都运河,运送点东西不用像在离州一样要先到东阳郡才可登船。
再者,既然是顾凛叫他们来接自己的,他相信顾凛有自己的考量。
就是他手里的生意,真的要好好归置一番。
林真说干就干,不喜欢拖延,立马就叫人把几个工坊的管事叫来,在州府衙门的后院开会。
他望了望坐成一圈儿的各工坊管事,道:“今儿叫大家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要去京都一些时日,归期目前还没定下,所以想把工坊里的事儿都交代下。”
“现在咱们工坊,进的材料量大,出产的东西也多,一出一进多少账大家心里头都有个数,我也就不多说了。”
“我今天要说的就几点,我离开之后,由牛大掌管着离州林氏商行的生意,下面的工坊管事还和之前一样,一个月把账本送到他那儿,由他和骆先生看过后再呈交给我,有问题的话,出问题的工坊管事就要把事儿一是一二是二地说清楚,说不清楚的,卸任工坊管事之位。”
“第二,牛大一个月内必须到各工坊里看三次,一旦查出东西有问题,便要立刻追究该批货的问题,咱们林氏商行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气,不能叫几颗老鼠屎给毁了。”
“卖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物美价廉,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价格高一点也有人买账,就像大家伙去买东西,也不想花钱买次品不是。”
“第三,就是工坊里面的工人。”说实话,林真有种感觉,这次去京都,自己和顾凛恐怕不会轻易回离州来了。
他难免多说一些。
林氏商行在离州州府,已经成为当地百姓的一个生活来源,许许多多的工人在这里做工,获取工钱,供养家庭。
所以他不打算把水粉坊等搬离离州州府,必须在临走时解决好一些后续的问题。
“大部分工人都给林氏商行做了几年工了,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牛大,日后你要盯着这一块儿,不能拖欠工人的工钱,逢年过节还是我定的那些,给些东西和奖励。”
“林氏商行虽是一艘大船,但也要有人往前划,才能往前走,不管生意做多大,都不能只抬头看天,望了低头看看地,明白否?”
牛大点头:“我明白,老板,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