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兴言把花露水放到一边, 开口说:“我们被蚊子咬醒,睡不着。我叫洛兴言,老哥, 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交个朋友聊聊天吧。”
胖子眼睛放光说道:“我叫王小胖。交朋友好啊,我王小胖最喜欢交朋友了。”
洛兴言主动提出话题:“你都能在杂志上出版自己的故事了,肯定很有文采,写的都是什么啊。”
王小胖愣了下, 挥手叹息说:“别提了, 杂志社都要倒闭了。一提这事我就难过, 往事不堪回首,咱们换个话题。”
洛兴言点头:“换个话题也行,小胖,你给我们讲讲这栋公寓里住着的人吧。”
王小胖聊到自己邻居, 开始有了点兴趣, 他说:“公寓里住着的人?哈哈哈,那可就有意思了。”
“你等等,我给你们看个东西。”
他坐到椅子上,从那张老旧的桌子抽屉里,翻来覆去, 翻出一张彩色照片来, 扔桌上。
王小胖说:“之前社里给我一个相机, 让我到淮城随便拍点风景照, 当做杂志插图的。胶卷快用完时我站到了对面那栋施工楼。用最后一张拍下了夕阳下的长明公馆,给你们看看。”
长明公馆的外观就很独特, 在一片防护绿布包裹的高楼大厦间, 倾斜出大地, 东边是一堵高出几米的墙。
这张照片宛如一副抽象的画。
正面能拍到的每层楼只有01、02两户人家。公馆旁边有一根挺拔的路灯,在对照物的衬托下,这栋建筑显得更斜了。住在这里没什么人讲究,内裤袜子床单晾在一块,迎风招摇。夕阳的余晖下,杂乱的电线、肮脏的水管,破烂的白墙都渡上一层橘色的调。
每一户傍晚都开着门窗。
咔嚓一声。
镜头里记录下的仿佛是人间百相。
101,房东在对账数钱。
201,女人一脸得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玉镯子。
202,男人抽着烟,凶神恶煞打电话催收高利债。
301,丈夫在外受气窝里横,对孩子拳打脚踢。
302,妻子站在厨房前,一边抹泪一边做饭。
“房东是个什么德行,我相信你们已经领教过了。每天多用一度电、多洗一次澡,就跟杀了她全家一样。你按时交租还好,你要是没按时交租,她能看你一次骂你一次。而且房东不喜欢我们天黑后有声音,晚上随便搞出一点动静,她都能拎着棍子上来要你滚。”
“长明公馆的租客来来往往,大部分住一个月就走了,因为受不了这个老太婆——她是那种怕你多用水,会在你洗澡上厕所的时候,悄悄踮脚看的神经病。”
洛兴言:“……”确实有够神经病的。
“二楼住着的那对情侣也不是什么好人,女的以前在会所工作,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东西被赶了出来。男的就是个放高利债的,每天帮着他们老大拿刀砍人催债。”
“三楼一家三口也是个奇葩。小孩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哑巴,每天就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女主人对外人尖酸刻薄,对自己丈夫天天逆来顺受,以泪洗面。她老公跟她天生一对,对外窝窝囊囊,对妻儿非打即骂,我每天都能听到打骂声,哭声。”
王小胖叹息了一声,说:“其实邻居并不重要。虽然住一栋楼,但是大家忙着上班工作,一星期也未必见得到一面。”
洛兴言:“除了这几人,公寓里没别人了吗。”
王小胖摇头:“公寓一个月换一批人,哪里数的过来。一直住在这里的,就我们这几户了。”
洛兴言点头:“哦。”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突然说:“这照片拍的真好,我想拿回去看看,行不?”
王小胖挥挥手:“当然可以。”
“谢了。”
跟班:“……”
他再次确定了,洛兴言这位大佬好像字典里就没“客气”两个字。
洛兴言今晚知道这些已经满足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打算原路返回,先好好休息一下。
王小胖热情好客地送他们出去。
洛兴言一边研究照片一边离开。跟班紧随其后,急着回去。p>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胖子,热情的笑慢慢消失。他的脑袋咔咔抖动,手也跟帕金森一样颤抖。胖子嘴里哼着歌,最后居然是踮着脚回到房中的,像跳舞一样。
洛兴言回到四楼,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把照片放到一边,就开始上床休息。
跟班大半夜下楼跑了一趟,尿早就被吓没了,灰溜溜地回403。
洛兴言虽然丧失了对灵异值的感知,但是他的敏锐程度并没有减少,这一觉睡得他非常不舒服。他住在公馆的背面,半夜却听到另一边的敲门声,窗户撞击声,断断续续好像还有人在说话。
按道理,洛兴言应该早就醒来的,可是这栋公馆仿佛有什么东西镇压着,让他眼皮困顿,根本睁不开。一直到后半夜,突然动静变大,对骂声响起。
房东尖锐的声音,彻底让洛兴言惊醒。他醒来后,第一时间看手机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洛兴言穿上鞋子,走出去,看到4楼的楼梯口站着三个人。
房东,三楼的丈夫,还有二楼的男朋友。
房东穿着白色的睡衣,手里拿着一把锤子,脸色扭曲狰狞,质问道:“谁干的!谁干的!叫你们晚上不要吵不要吵,要死啊你们,吵吵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对付妻儿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人,面对凶狠的青年,瞬间窝囊得不行,他满脸恐惧说:“误会一场,都是误会一场。”
“狗屁的误会!”青年混□□的,五大三粗,身形魁梧,皮肤黝黑。
拎起虚胖的中年男人领子,磨牙恨道:“早他妈看你这个软脚虾不顺眼了。一天到晚和我家那吃里扒外的贱人眉来眼去,也是没让老子抓住把柄,否则老子剥了你们两个的皮。”
中年男人叫苦不迭说:“我没有我没有,冤枉啊。”
青年跟房东说:“我女朋友今晚不在房间,我找遍了二楼和三楼都没找到人,一到四楼就看着他从厕所出来,妈的,指定是这两人背着我干坏事。”
房东明显已经在忍耐极限了,她握着锤子,脸上的斑点和皱纹在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血光,下一秒,房东突然举起锤子,脸色扭曲,就要往青年脑袋上砍过去。
“靠!糟老婆子……”青年脸色大变,快速往楼下跑了。
中年男人跟一团肥肉一样堆积在地上,汗流浃背。
房东恨恨道:“叫你们别吵,叫你们别吵,以为这边就住着你们几户人家吗?”她拎着斧头往下走,走之前又回头阴恻恻地看着中年男人:“要是让我再听到你们半夜发出声音,我一定把你们剁得稀巴烂。”
中年男人脸色惶恐:“……好,好。”
洛兴言躲在黑暗处,神色不明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从厕所里蜿蜒而出的血迹,就知道今晚肯定死人了。如果不是吵醒了房东,或许今晚会死更多人,甚至于,全军覆没也说不定。
他没有去看死了谁,被卷入这个世界的都是异能者。异能者有自己的灰色规则,非自然局管不到,生死由命。毕竟,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在故事大王的故事里活着出去。
第一晚的长明公馆,可以说很平静。除了天性好色的中年男人,虚荣拜金的卷发女郎,没有人主动对外乡人出手。
甚至因为房东的介入,这两人的计划也只进行到了一半。
比起楼下的惊悚之夜,顶楼一片风平浪静。叶笙以为他会半夜被异端吵醒,没想到一夜好眠,睡到了天亮。他有自己的生物钟,每天准时七点醒。
七点钟的时候,淮城的太阳刚刚升起,照亮这座城市,外面的工地已经开始施工了。挖掘机和升降机的声音,响个不停。
叶笙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腰上搭着一只手。他脑袋有点发懵,转了下脑袋,发现自己枕着一人的手臂,完全是一个被人圈住的姿势。
短暂的断线后,叶笙快速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
“…………”
叶笙一边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脑子进水,一边又开始认真思考他和宁微尘之间的关系。思考着思考着,落在腰上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指尖抚摸过他的伤口,激起一阵暧昧的过电感。叶笙这才发现,他之前自己用水果刀划开的伤好像愈合了。
叶笙错愕地抬头。
宁微尘的声音响起:“醒了?”
叶-->>笙对上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想开口说话,可是嗓子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般,随便扯动喉咙,就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叶笙:“……”
宁微尘闷声笑了起来,刚睡醒,他身上还有股慵懒劲。
手指沿着叶笙的伤口一路摸到他的锁骨,喉结,而后调情一般地摸着那一块皮肤,含笑说:“早上好啊,哥哥。”
叶笙甩开他的手,撑着床坐起身来。他随手捡起衣服,舒展瘦而有力的肩脊,穿上衬衫。
宁微尘就在旁边,目光如有实质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这种充满侵略性的视线,让叶笙很不爽,他转过头,张口,可是嗓子一动就是剧烈的痛。
宁微尘意料之中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说道:“你把胎女从身体里活生生吐出来时,就该料到这种情况的。你身体上的伤我能帮你治疗,但你喉咙被a级异端撕裂的伤,只能自己慢慢复原。”
“你现在,最好一句话都别说。”
叶笙:“……”
当初他无论是跟鬼母交涉还是跟梁旭交涉,都说了一大堆话,完全无视吐出胎女时喉咙受的伤。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
叶笙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喜欢说话,却不代表他愿意变成哑巴。
宁微尘的心情却很好,他盯着叶笙变幻莫测的脸,笑出声来:“宝贝,你不说话的时候可真乖啊。”
“走吧,sweetheart,我们现在下楼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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