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郁闷的问道：“有什么丢人的？你跟邻居吹牛逼我开飞机，他们能为了揭穿你的谎言买个机票来昆明调查我一翻么？多大点事？拿我去跟邻居吹牛逼，就是你的自娱自乐而已，你还真以为邻居听了会有多羡慕？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没看明白呢？身边哪有几个盼着你好的人？全都盼着你过的不如他，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老方不再争辩了，他沉默着点了根烟，按下车窗看着外面。

我倒车、离开车位，带着老方去我住的地方。

在车子开动之后，老方心里还是觉得不平衡，责备我说道：“车卖了80多万，你说送人就送人了，你怎么想的？你二叔家儿子结婚，我让你给我拿几万块钱，你都舍不得，外人比你爹还重要么？”

我辩解道：“二叔的儿子结婚钱是不够用么？他找你借钱是干啥？他是觉得车队的头车是一辆天籁不够档次，要找你借钱租一辆劳斯莱斯撑场面，小两口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压榨我二叔，我二叔也是没活明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让小两口给欺负了？这么愿意攀比，自己干嘛不去努力赚钱？要是这么惯着，迟早有我二叔哭的那天。”

“得得得！”我爸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在这跟你讨论你二叔呢，我是问你为什要把钱给你朋友，现在你要用钱了，人家管你么？”

“我那个哥们是跟我一起创业的，在我的公司弹尽粮绝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几个月没找我要薪水，还把自己家里的存款拿出来陪着我折腾，最后赔的毛都不剩，他家里两个孩子，还有一个重病瘫痪的父亲，他老婆为了养家糊口一个人打三份工，我把钱给他有错么？我现在是用钱，但是人家也看在眼里呢，我都没提，就送了30万过来，我不在乎他送钱多少，只要他有这份心，我就很满足了。”

老方不说话了，他继续抽着烟，表情似乎也没刚刚那么臭了。

其实老方这人很仗义的，也正是因为有个这样的爹，才培养出我这样的性格吧，他跟我妈要是放在金庸武侠小说里面，那绝对是郭靖和黄蓉这对绝配。

老方憨厚老实没啥坏心眼，在家里又不管事，我妈是家里家外都自己操持着，整的井井有条。

来到我住的地方，老方惊讶的发现洗手间的门玻璃都是破碎了，然后又发现了主卧室内全都是女孩子的衣服，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看着我问道：“你和你那女朋友同居了？就算同居也好，这洗手间的门是咋回事？你们彼此解手都不避讳对方么？”

我拍着脑门说道：“这个房子是我朋友的，就是借给我车开的是一个人，她去北京发展了，房子暂时空着借给我住，洗手间的门是昨天客厅的窗户忘记关门，洗手间的窗子也没关，过堂风太大，把门上的玻璃震碎了。”

老方半信半疑的去检查，我也没阻止他，他愿意看什么就看什么去吧。

片刻之后，老方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又回到了茶几边坐在我身边，神秘兮兮的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在我手里说道：“儿子，这卡里有10万块钱，是你老爸我的棺材本啊，攒了这么多年，就这点私房钱，你可得把这钱用在刀刃上啊，如果项目赔了，这钱就算了，当你老爸无偿捐赠了，如果你的项目要是赚钱的，你记得连本带利的给回你老爸我啊。”

我看着老方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接过卡后问道：“你怎么能攒下这么多钱呢？你平时工资也不多啊，而且都被我妈掌控了实际数字，这钱你攒的有点蹊跷啊。”

老方拄着额头说道：“说多了都是泪，我这点钱攒的太辛苦了，都是你以前逢年过节给我的，我也不舍得花，就攒下了，你可别告诉你妈啊，我就这点钱了。”

我笑着说道：“放心，你儿子不会出卖你的，你跟着我跑了小半个昆明，就是为了给我这张卡啊？”

老方给自己点了根烟说道：“那倒不是，如果只为了给你这张卡，我下楼拿给你就行了，我跟你过来是想和你聊一聊杨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关于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我不以为然的问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的态度也很明确，就这样了呗。”

老方看着我问道：“你想不想听一听你爸我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我从未想过老方会如此认真的跟我聊这个，既然他把话题挑起来了，我也没有理由不听一下，我不但要听，而且还要认真的听。

我对老方说道：“你等我一下，我烧开水泡壶茶，咱俩边喝边聊，我这有一饼陈年普洱，一直都没舍得喝的。”

老方对茶也是有些偏爱的，听到有好茶，就催促我说道：“快点去、快点去，今晚我不回去了，咱爷俩好多年都没有这么聊天了吧。”

我爸这句话就是无心随口一说，但是我听的却是心头一颤，好像这几年都没有跟老方认真的聊过天，上一次好像是我大学刚刚要毕业的时候，我想开工作室，又有些犹豫不定，我咨询老方的意见，老方同样是泡了一壶茶，跟我聊了几个小时。

平时我们都觉得自己忙、觉得自己的父亲什么都不懂，久而久之的导致几年都不会有一次敞开心扉畅聊的机会。

这应该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吧。

我泡好了茶，看着面前的老方突然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这些年他苍老了许多，当年的英气早已不在，然而他对我的关心却从未减少丝毫。脸上的皱纹是岁月雕刻之下的痕迹，这辈子都无法抹去了……那一条条皱纹，让我酸楚的不仅仅是鼻子，更是内心。

我总是责怪他拿我去跟邻居吹牛逼，换种思考方式，他这么做不就是在把我当成是他的骄傲么？

能成为自己父亲的骄傲，那应该也算是一种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