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过河拆桥
汪直云平时也做过针炙,头顶的百汇穴是针炙时的常用穴位,几乎每次都会用到。
可是以前医生扎一点都不疼,没想到眼前这小白脸这一针这么疼。
那混蛋自称两针要命,他觉得一针都要命了。
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汪直云虽然也接受了一些间谍方面的基础训练,但只是一些皮毛。
当时日本人其实想给他来一套系统训练,除了跟踪反跟踪,审讯和反审讯等计巧之外,还有如何在受刑时减轻自己对痛苦的感受。
但是训练的时候,日本人真要对他动刑,他不想受那个罪,所以拒绝了。
此时汪直云已经后悔,如果当初在日本接受了全套审讯和反审讯训练,此时估计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真的不想把自己打入红党获得的情报拿出来跟果党共享,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自己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头顶上那根针扎得太疼了啊,他的忍受不了了。
最终汪直云只能无奈点头,“好,我愿意。”
戴春峰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很好,你只要在一份自白书上签个字就行了。”
“为什么还要签字?”汪直云含泪问。
“为防止你现在假装答应,出了这个门又变卦啊,如果你不听话,我们会第一时间把这份自白书交给日本人,到时候日本宪兵队的酷刑你估计可以品尝个够。”
其实刚才汪直云是真有这种想法,反正国内红党已经通知自己去唐沽跟新联络员联系了,只要逃过这一劫,以后就可以不用怕了。
但是如果真签了自白书,那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戴春峰打开随身的公文包,在里面掏了半天没找到他要的东西。
他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哟,小檀,昨天你准备好的那份自白书我估计忘带了,麻烦你回去取一下。”
檀润青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目的是把自己支走,他好跟汪直云在这商量具体的细节。
好在刚才他们聊的内容自己在对面已经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戴春峰让汪直云帮他发的寻份物启示有蹊跷,极有可能是唤醒某一颗深藏在西北的闲棋。
檀润青非常爽快地答应,“好,我这就去。”
汪直云苦着脸道,“我已经答应配合了,你能不能先把我头上的针拿下来了啊,疼死我了?”
檀润青摇头,“不行,这针得等你在白书上签完字之后才能拿。”
汪直云欲哭无语,心说那你为什么要反自白书忘了,不这不成心让我受罪吗?
埋怨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只能忍痛催促道,“那你倒是快点去啊,快去快回。”
檀润青转身慢悠悠走出包厢,回到森林路34号重新弄了一份自白书,然后再次回到那家酒楼。
他进包厢的时候,汪直云仿佛看到球星一般。
“快拿过来,我要签字。”
檀润青刚走到他身边,手上那张自白书就被一把抢了过去,汪直云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拿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檀润青站在旁边都看笑了,“我说汪教授,你就不看看内容有没有问题?”
汪直云憋屈地说,“有问题又怎么样,难道我让你改你就能改不成?”
他这话说得好像确实是事实,自己帮他写的自白书自然是一个字都不允许改的,檀润青竟然被怼得哑口无言。
说话间汪直云已经签完字,他终于抬头看了檀润青一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现在可以把我头上的针拿下来了吧?”
檀润青回头看向戴春峰,“处座,所以细节都谈妥了吗?”
戴春峰点头,“妥了。”
檀润青这才上前把他头顶那根针拔下来。
头顶的疼痛瞬间消失,汪直云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戴春峰收起那份自白书站了起来,冲汪直云伸出手,“好了汪教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汪直云有气无力地冲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然后想跟檀润青也握一个,但是檀润青假装没看见,径直走了。
把汪直云给气得,等他们两个走出包厢,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之后,才小声骂道。
“刚才非要我跟你合作,现在连个手都不握,你小子过河拆桥啊?”
骂完之后汪直云便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他决定一会儿就去唐沽找红党,必须尽快弄到情报,否则刚才这苦就白吃了。
吃过饭结账的时候汪直云才发现,明明是对方在求自己为他们办事,但是那个姓檀的小白脸竟然让自己出钱把下这酒楼的整个二层都包下来,那小子太坏了。
不过汪直云是真羡慕檀润青有德国籍啊,可以为所欲为。
看得出,戴春峰在他面前都不太敢太拿架子。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拿到红党的重要情报,并提交给日本人,只有这样才能早点加入日本籍。
等加入日本籍之后,自己就不用再怕所谓的特务处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戴春峰能赖我何。
从酒楼回到森林路34号,戴春峰告诉檀润青,他今天就要回金陵,津门站就交给他了,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做事,如果有人不听话,随时打电话告诉他。
这次回金陵,戴春峰会把庞赓恕也一起带上。
这几天被关在小黑屋里,庞赓恕整个人瘦了一圈,出来才听说檀润青当上了津门站站长。
他表情复杂地看了檀润青一眼,总觉得这小子运气好得如同走狗屎运。
要知道副站长姚志明和叶万全天天盼着自己离开,或者犯错误被扒下来,他好当上正站长和副站长。
这几年在津门自己其实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被姚志明和叶万全他们抓住小辫子。
今天自己终于被扒了,叶万全列了,没想到姚志明没能如愿当上站长,倒是让檀润青捡了个便宜。
关键他到特务处还不到半年,不得不说一个人运气好的时候真是挡都挡不住啊。
庞赓恕担心自己回金陵会被当成红党处决,于是趁戴春峰不注意,悄悄求檀润青帮忙。
“檀站长,兄弟此次回金陵凶多吉少,希望你能帮我在处座面前求个情,至少把我这条小命保住。”
檀润青当然知道庞赓恕不可能是红党,而且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等抗战开始的时候还需要他发挥作用。
当初之所以让王有哲指认他是红党,只是为了救卓天成的急。
当时如果不把他推出去,卓天成就危险了。
现在卓天成没事了,也就没有必要再拿庞赓恕说事。
而且这两天跟戴春峰聊起庞赓恕,自己也已经帮忙说了些好话。
相信关一段时间之后,戴春峰应该会放他出来,并重新给他安排工作。
因此檀润青当即点头答应,“庚恕兄放心,我已经跟处座做过说明了,那是王有哲为了自保一时急了随口乱说的,当不得真。”
“但是这次津门站里确实有红党,叶万全应该没跑了,你身为站长多少也要负一些领导责任,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等处座气消了你应该就没事了。”
庞赓恕听后,露出一脸感激之色,“多谢檀站长,如果真有复出的那天,定将赴汤蹈火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檀润青拍拍他的肩,“庚恕兄言重了,你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站里其他人也出来跟庞赓恕道别,姚志明虽然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是眼神里难掩幸灾乐祸之色。
倒是卓天成说了些真心实意的安慰话,让庞赓恕很感动。
送走了戴春峰和庞赓恕,檀润青决定立即开始着手寻找柳还山。
虽然昨天已经约跟北野一郎今天晚上见面了,但是檀润青觉得有必要自己亲自去日租界了解一下情况。
以免万一北野一郎中途反水,自己受骗上当。
离开森林路34号,檀润青先去买了身日本和服,然后找一家僻静的旅馆做了个简单的易容。
都收拾之后,立即叫了辆黄包车去日租界的宫岛路。
这宫岛路是日租界的主干道,从东北到西南贯通整个租界,也是日租界政治、军事、商业中心。
日本驻津门总岭事馆和警察总署都设在这条道上,所以街面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路上到处都是穿着和服的日本商贩和挎着武士刀的日本浪人,街道两边都是日本特色的店铺。
檀润青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日本和服,脚上趿着一双木屐,悠闲地在路上闲逛。
柳还山应该是被公开抓捕的,否则在法租界开面馆的郭大成不可能得到消息。
只要是公开的案件,坊间一定会有人谈论。
谈论这种事的地方要么茶馆,要么戏院,或者酒楼。
日租界这边极少种花家的茶馆,倒是有一家戏院,门口正挂着块牌子上面眼着当天出演名以及主要演员的名字,今天唱的是《玉堂春》。
戏还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开始,但是观众已经可以进场了,正是听八卦的好时候。
檀润青花五角钱买了一张大堂的戏票,因为只有在大堂里才能听到大家聊八卦。
上时戏院的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茶水房的伙计将毛巾把儿甩得满天飞。
倒茶的堂倌提着一把长嘴铜壶穿梭在各桌之间,壶嘴一点一翘,茶水稳稳倒入客人茶碗里,滴水不漏。
还有用托盘捧着烂肉面的伙计,正忙着给客人上面条。
檀润青点了一碗瓜片,一碟瓜子坐在那,一边品茶磕瓜子,一边听周围其他人侃大山。
桌边桌上一平头中年人接过一个毛巾把儿在他那和大脸上胡乱擦了两把之后,问旁边一个正在条斯理品茶的戴眼镜的老头。
“沈爷,今儿是礼拜天,您才怎么这么有空到这来听戏,不用教秋田先生鉴赏古玩吗?”
眼镜男放下手中的茶杯,依旧慢条斯理,“这两天秋田先生有要事,没空鉴赏古玩。”
“秋田先生忙什么叫,不会是忙着审前几天被抓的那个土匪吧?”
旁边一个正呼噜噜吃烂肉面的年轻人忍不住抬头瞥了平头哥一眼,“你以为日本人吃饱了撑的啊跑去抓土匪,那家伙没准是红党。”
平头哥冲他翻了个白眼,明显不服,“你怎么知道是红党,难道你是他同伙?”
面条哥一听急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种话能谁便说的吗,你才跟他同伙呢。”
平头哥又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看把你急的,如果不是做贼心虚,谁相信?”
面条哥要发火,却被戴眼镜的老头摁住了。
“好啦,你们都不要再吵了,这种事少扯,更不要信口胡说,要是让哪个有心人听了去,上日本人那告你们一状,你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个家伙似乎都对这位沈爷很服气,于是都各自坐下。
一个开始磕瓜子,一个继续呼噜噜吃面。
从这三个人的谈话内容檀润青可以肯定,柳还山应该是真被日本人抓了,只是为什么被抓这三个人没说。
檀润青觉得那戴眼镜的沈老头应该知道些东西,于是假装好奇地问。
“沈爷,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被抓的那个没准是被冤枉的叫?”
在日租界,竟然有人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被日本人抓的人是冤枉的,这是很少有的事。
沈爷正想帮日本人教育他一顿,一回头看天是个穿和服的年轻人,瞬间便堆起一脸笑容。
“这位小哥是刚从日本国内过来的吧?”
檀润青笑着点点头,“不是,刚来东北过来没多久。”
“难怪说话带着东北腔。”沈老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就对啦,你刚到不这了解情况,所以会这么说。”
檀润青立即虚心请教,“具体是什么情况,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详细说说?”
日本人如此不耻下问,沈爷感觉自己很有面子,当然没什么不行的。
他用枯瘦的手捋了一扰自己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胡须,“这事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这么跟你说吧,秋田先生不会随便抓人的,只要他出手,这人一定有非常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