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女士早晨。”

“经理好。”

“六婶早！”

“……”

方逸华冷着脸应承着各种问候，她这个人年轻时是很喜欢笑的，那迷人的笑容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

可如今韶华已逝，再加上要管理邵氏和TVB两边的制片部门，方逸华总是冷面对人，她认为这样才会显得有威严。

来到办公室坐下，方逸华叫助理冲杯咖啡给她提神，并把负责收视率统计的人员叫了进来，问道：“《万水千山总是情》的收视率怎样了？”

那人回答道：“这几天收视率一直在回升，已经重新接近40％了。”

“很好，你先下去吧。”方逸华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对于现今事态的发展，方逸华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三天以来，《陀枪师姐》的收视率还没下降10％以上，但如果舆论继续扩大，凤凰台那边绝对撑不住，就算不直接腰斩《陀枪师姐》，至少也会缩短原来的拍摄计划，提前收尾结束剧集。

方逸华看着今天的几份重要报纸，脑子里浮出康剑飞的样子，脸上浮出的冷笑似乎在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粗略地扫了几分报纸的内容，方逸华的办公室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她的助理拿着一份《东方日报》冲进来说：“经理，出大事了！”

方逸华看着助理惊慌地表情，皱眉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门也不敲就进来，一点规矩都没有！”

助理连忙鞠躬道歉，然后把报纸铺到方逸华办公桌上，说道：“今天的《东方日报》晚出了一个多钟头，头版头条是……”

头条是什么已经不用她说了，方逸华一眼就看到《东方日报》头版的粗黑标题：

《遭诬陷有冤难言，留遗书以死明志——明星陈秀雯昨晚割腕自杀》

方逸华第一反应是有点自责，毕竟整件事是她炒起来的，而她并不想把谁给逼死。

第二反应却是不对头，陈秀雯昨晚自杀，而今天偏偏是跟康剑飞交情好的《东方日报》独家头条报道，怎么都感觉里面有点阴谋的味道。

整篇报道非常简单，就是说《陀枪师姐》的女二号陈秀雯小姐，连日来遭到某些无良媒体的恶毒诬陷，面对汹汹舆论和男朋友的不信任，导致精神恍惚不敢出门见人。

在极度的压力之下，陈秀雯选择了以死明志，于昨晚10点多在家割腕自杀。

幸好被她的妹妹及早发现，家人紧急送医之下，抢救及时已脱离危险期。

报纸还附带了一张陈秀雯在医院的照片，上面的陈秀雯憔悴不堪、眼神涣散，没有一点当红明星的风采。

除此之外，报纸还全文刊载了陈秀雯的遗书，遗书上这样写道：“……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感谢你们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会做你们的女儿……所有人都把我当下流的贱人，连国雄（男朋友）他也不相信我，我没有办法解释，只有以死来证明我的清白……那些造谣的人，是你们逼死我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方逸华傻傻地看着报纸，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娱乐圈的丑闻经常都有，可基本上都是以明星的隐退而告终，也有部分脸皮厚的强顶着骂名继续在圈子里混——这年头的明星还是要脸的，娱乐公司为了市场也很在乎名声，不会像几十年后那样专门负面炒作。

按方逸华的想法，最多搞得陈秀雯声名狼藉、《陀枪师姐》的收视率一蹶不振，哪想到才几天就闹出了自杀案。

方逸华已经懒得去猜陈秀雯是不是真的自杀了，只那封遗书就会赢得无数人的同情心，还有什么比以死明志更能证明清白的？

……

“阿旺，你个扑街仔！我就说陈秀雯是被陷害的，你还敢污蔑她，现在她被你们搞得自杀了，《陀枪师姐》也没得看，现在满意了？”

“那可说不一定，我看她自杀就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冚家铲！”

中环一家公司里，陈秀雯的粉丝扑到同事身上，两人直接就在写字间扭打起来。

西九龙某菜市场内，一个卖水产的小贩突然拿着报纸大笑起来，不停地对其他菜贩子说：“我就说陈秀雯是被冤枉的，现在总信了吧？”

“辉仔，你拿的什么报纸啊？”一个老婆婆问。

那小贩道：“《东方日报》，昨晚陈秀雯自杀了，留遗书说自己是被人诬陷的，幸好被抢救过来了。”

老婆婆听了连连念经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陈小姐的脸生得正，一看就不是那种坏女人。”

《香江早报》所在的写字楼下，康剑飞雇来的几个人正对着楼上狂骂，很快就引来众人围观。

不时有一两个陈秀雯的粉丝，或者是纯粹凑热闹地加入进来，最后大家冲进《香江早报》的办公室里一通打砸。

等警察接到报警以后，却是前前后后过了半个钟头才姗姗来迟。

那些打砸了报社的歹徒大摇大摆地从警员面前走过，甚至有人趁机将报社里的板凳、花盆、水壶搬走，警察们却背过身子只当没看见。

要说陈秀雯自杀的新闻爆出来以后，最为气愤地莫过于香港的警察们。

好不容易有一部宣扬警察正面形象的电视剧出来，郑文雅和陈秀雯早已成为众警察心目中的女神。

该死的媒体居然趁机抹黑，还逼得他们的偶像自杀，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几个警员妆模作样地跑到《香江早报》社去调查了一番现场，一不注意用警棍又砸了几块玻璃，这才满意地离开。

《香江早报》的主编早被打成了猪头，眼镜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办公室，当真是欲哭无泪。

“强盗，强盗！”主编惨痛大呼，他办公室里的鱼缸都被人搬走了，“肯定是凤凰台的人干的，明天给我继续登报！”

陈秀雯自杀的新闻迅速传开，虽然仅靠《东方日报》的发行量，还无法跟多家媒体的影响力相比，但显然已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舆论不再如前两日那样一边倒。

在今天的《东方日报》上市后，其他各报社却尴尬起来，开始讨论着明天该怎么报道。

一种选择是调转枪口攻击无良媒体《香江早报》。可那他们这两天也在跟风谴责陈秀雯，这样纯粹是打他们自己脸啊。

第二种选择是继续声讨陈秀雯。但是拜托，当事人已经被逼得自杀，再搞下去就真的成无良媒体了。

可这么大的新闻，又不可能只字不提，不然他们还办什么报纸？

倒是那些没有跟风骂陈秀雯的媒体，现在轮到他们笑了，明天只需要客观报道一番，再顺便高姿态的批评一下无良媒体就行。

邵逸夫的别墅中，方逸华脸色阴晴不定，而坐在她对面的正是邵大亨本人。

邵逸夫叹口气说：“我说过多少次，做生意要走正道，旁门手段只会害人害己。”

方逸华没有吭声，心中却腹诽道：当初邹文怀叛出邵氏，你还不是吩咐龙虎武师去嘉禾的电影院闹事？

见方逸华沉默不作声，邵逸夫板着脸说：“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再让人搞那个陈秀雯。要是陈秀雯这次真死了，事情闹大对我们的影响很不好。”

方逸华说道：“就算陈秀雯真死了，也跟TVB没有任何关系，是那家《香江早报》做的恶。”

方逸华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整件事情她做得很干净，出了事也可以完全撇清。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来，菲佣接起电话一听，捧着电话过来说：“夫人，您的电话。”

方逸华不耐烦地接起来，说道：“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焦急地声音：“六婶，你快转台去凤凰中文台。”

方逸华立即感觉不对劲，连忙叫菲佣把电视机打开。

按照正常情况，现在凤凰中文台应该播九点档的《陀枪师姐》，可电视里却是一个访谈节目。

主持人是凤凰台的老人利建彬，而请来的访谈嘉宾，却是《陀枪师姐》的监制麦当雄，还有男主角万梓良，另外一边坐的是陈秀雯的母亲和妹妹。

节目已经进行了几分钟，主持人在与访谈嘉宾聊了几句后，突然电视画面切到医院。

陈秀雯的病房外围满了记者，而医生也证实了她自杀的事实，称病人一共在手腕上划了三刀，两刀由于害怕划得很浅，最后一刀则割破了动脉，幸好发现得早，只失去了全身16％的血量。

画面切回演播室后，麦当雄和万梓良都证明陈秀雯是个热爱工作、自尊自爱的好女孩儿，而她的母亲和妹妹则是一直痛苦，说陈秀雯被逼得多惨多惨。

接着话题又是一转，在主持人的询问下，陈秀雯的家人开始回忆讲述她的成长经历，一个洁身自好、自强不息的好女人展现在观众眼前……

节目的最后，主持人在批评了一通无良媒体后，还含沙射影地骂了TVB一顿，说有些人收视率争不过就使用下三滥手段。

方逸华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件事还没完，才刚刚只是个开始。如果今天康剑飞的动作是自保的话，那么明天恐怕就该是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