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愣了一下。
“应该不能……不过七条腿也能走路。”她抬起一条节肢,像镰刀一样举在郁理的头顶,“所以,姐姐,请放心吃吧。”
郁理:“……”
连“姐姐”都叫上了,这下是彻底下不了口了。
郁理第一次露出如此挫败的表情。
年年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小脸一红,连忙将节肢放下来,并往里缩了缩。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说:“我每天都有洗脚的。姐姐要是不放心,可以先砍下来,然后用消毒水泡一下……”
乔越西:“……”
本来以为郁理在进食这方面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还有更变态的。
用消毒水泡脚是什么鬼,你当这是泡椒凤爪吗?!
“不用了。”郁理无力摆手,“你歇着吧,我先洗个澡,冷静一下。”
说着,她走进浴室,开始放水。
年年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
乔越西见她实在可怜,忍不住安慰她。
“别担心,你姐连蟑螂都吃过,不会嫌弃你的。”
“哦……”年年的表情有些敬佩。
不愧是漂亮姐姐,居然连蟑螂那么可怕的虫子都吃过。
乔越西突然发现,这孩子的脑回路好像也不太正常。
他不由又将年年仔细打量了一遍,好奇地问:“你是从哪儿吐丝的?”
年年用手指了下身后圆鼓鼓的腹部:“从后面。”
乔越西:“……”
感觉怪怪的。
郁理这个冷水澡泡得比往常还要久一些。
她把腰后的触手全部放出来,浸在水里,然后闭上眼睛,仔细考虑年年的问题。
年年不能像白夜那样重生,也不能像乔越西那样再生某个部位。
这就意味着,吃了就没了。
当然,她作为吃的那一方,并不会惋惜。
但对于年年来说,却是彻底的死亡。
偏偏这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她又不是汉尼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下去的啊。
但是不吃的话,这孩子又该怎么处理呢?
首先,绝对不能送给异常控制局。
她之前已经说过自己追丢了这只异常,现在突然又把异常交出去,是个人都会怀疑她。
其次,也不能扔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先不说这孩子出去会不会造成新一轮的混乱,就冲她已经见过他们三人的脸,也绝对不能放任她不管。
最后一个方案,杀了年年。
这个,还不如直接吃了她。
综上所述,吃也不行,杀也不行,放走也不行……
这小蜘蛛是彻底砸手里了。
泡了大半个小时,郁理终于冷静下来。
她换上睡衣,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
“想好了吗……”乔越西听到开门声,扭头向后看去,“你怎么不吹头发?”
“没事。”郁理走到年年面前,摸了摸她那对短小的前肢,“年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年年被她摸得不好意思,下意识想缩回前肢。
但她又很喜欢这种触碰……很轻柔,很美妙,让她想起了妈妈。
“……可以。”年年垂着眼睛,脸上流露出细微的依恋。
乔越西惊呆了。
这孩子好像真的脑子不太好,这才被摸了一下,就对大胃王俯首称臣了?
郁理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问你,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年年认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年年可以回家吗?”
郁理:“不可以。”
“那年年……”少女摇头,“年年哪儿也不想去。”
郁理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她继续问:“那如果我让你待在这里,你会想离开吗?”
此话一出,乔越西和白夜都有了反应。
年年惊讶得睁大眼睛,面前那对螯肢也激动地微微抬起:“姐姐,你不吃我了?”
“不爱吃小孩。”郁理语气平静。
“你真的要把这只蜘蛛养在家里?”白夜蹙眉,“她太占地方了。”
“也还好吧。”乔越西趴在沙发边上,笑眯眯地说,“反正她不用睡床,随便往哪儿一站就行。”
白夜瞥了他一眼。
上次郁理要留下他的时候,乔越西反对的态度很坚决,这次却完全不抵触了,甚至还有点欢迎的意思。
这当然不是因为异性相吸的缘故。
白夜看得出来,这家伙纯粹是为了膈应他。
他轻声问:“那你来养她?”
“蜘蛛应该很好养吧?”乔越西语调轻松,“喂点昆虫就能吃饱了,反正咱家有现成的……”
“是么?”白夜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也笑了一下,“我听说蜘蛛是杂食动物,人头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乔越西:“……”
两人之间莫名多了一丝火药味。年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下意识向郁理靠了靠。
“姐姐,我不吃昆虫,也不吃人头……”
郁理:“那你吃什么?”
年年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说:“年年每天只吃一碗米饭,可以吗?”
这……确实很好养。
但这么大的体型,只吃一碗米饭多半会营养不良。
郁理抵着下巴,略微沉吟:“你有狩猎的需求吗?”
年年一怔:“哎?”
“贾龙严平时不是都会绑着你吗?”郁理说,“我不喜欢这么粗暴,所以我想先确认一下,你是一定要被绑着才能保持正常吗?”
“也不是……”年年搓了搓毛茸茸的前肢,似乎不确定该怎么说,“其实每次吐丝的时候,我感觉都很好……”
懂了。
其实就跟他们一样,在尽情释放怪物本能的时候,也是她最放松满足的时候。
郁理笑了:“那你以后跟着我一起觅食吧。”
可以隐形,还能让猎物产生幻觉。
等以后配合好了,说不定比乔越西和白夜都实用。
郁理总算可以说服自己,这趟也不亏。
年年不太懂觅食的意思。
但她能听出来,这是郁理正式接纳她、认可她的意思。
这是她变成蜘蛛以后,除了妈妈,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不是“我来照顾你”,也不是“我来保护你”,而是“我们一起吧”。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美丽的女性,年年心跳剧烈,一种从未有过的雀跃在她的体内升起、膨胀、最后炸成五彩缤纷的烟花。
“嗯!”她重重点头,紧接着,又担忧地问,“那我爸爸……”
“这个你不用担心。”郁理安慰她,“你爸很快就要去中心城过好日子了。”
年年不解地眨了下眼:“好日子?”
“嗯。”郁理露出羡慕的神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专人给他做体检……是不是很好?”
年年似懂非懂地点头:“姐姐说好,那就一定很好!”
郁理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螯肢:“好孩子,有悟性。”
乔越西:“……”
确定了年年的去留后,郁理给了她一块新毛巾,还把自己的旧睡衣翻出来,让她去浴室洗澡。
年年捧着衣服和毛巾乖乖进浴室了,剩下乔越西和白夜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乔越西叹气:“现在好啦,又多了张吃饭的嘴……”
白夜面带嘲讽:“你不是很乐意么?”
乔越西:“……”
他确实乐意,但那是建立在蜘蛛捕食蝴蝶的基础上。
结果这只蜘蛛非但不吃蝴蝶,还要吃米饭,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双手抱头,一个双手环胸,脸色都不算好。
郁理还记得他们两个之前被挂在蛛网上的惨状。
考虑到这两人今天也很努力,她决定好好安抚一下他们。
“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她端着茶杯,在两人对面坐下。
乔越西一脸迷茫:“什么怎么样?”
“就是胳膊、腿、脖子……”郁理逐一列举,“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越西还是有点茫然,但白夜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是在关心他们。
他眼眸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会治疗?”
“我当然不会啊。”郁理好笑道,“但是如果你们真的受伤了的话……”
白夜饶有兴致地问她:“你会怎样?”
“送你们去医院?”郁理也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不由多想了些,“不过你们体质特殊,真去医院的话,可能会暴露身份。那种地下诊所倒是可以考虑,就是不知道医生靠不靠谱……”
她考虑得还挺多。
一面将他们看作食物,一面又对他们关心爱护。
白夜专注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一丝探究。
“其实,我的确不太舒服。”
“啊?”乔越西立即扭头看向他,表情充满狐疑。
郁理也看过来:“哪里?”
“脖子?”白夜微微侧头,拉开衣领,露出修长的脖颈,“之前被勒到了,很疼。”
乔越西皱眉:“喂……”
郁理探出上半身,仔细看了看。
脖子确实有点红,隐约可以看出几道细细的勒痕。
她沉吟道:“那你这个……要贴张膏药吗?”
家里没有膏药,如果需要的话,就得现在出门去买了。
“不用那么麻烦。”白夜笑了笑,语气轻快柔和,“揉一揉就好了。”
郁理略一思索,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让我帮你揉?”
乔越西闻言,脸色顿时黑了。
“你这只死蝴蝶,不要得寸进尺……”
白夜直接无视他:“可以吗?”
郁理倒是无所谓。
白夜毕竟也是因为她才会被蛛丝勒到,再加上蜘蛛本来就克制他,他没有生气抱怨,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而且还不用买膏药,又省了一点钱……
郁理一口应下:“可以。”
“啊?”乔越西懵了。
郁理起身,对白夜说:“你等一下,我先去洗个手。”
她刚才摸过年年的前肢,虽然不脏,但白夜可能会介意。
白夜眉眼微弯:“好。”
浴室被占用了,郁理只好向厨房走去。
眼看着郁理真的要去洗手了,乔越西的心情无比复杂,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下一秒便脱口而出――
“我脖子也疼!”
郁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