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伊佐木 慎也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光。
分不清楚是日光,或是手术室的聚光灯,又或是死前回光返照的投射。
想到第三种可能的存在,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从失去控制的肌肉传来无力感。
所以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哪。
但是,能够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妈妈?爸爸?奈绪子?
奈绪子……
奈绪子从来不会叫他的名字,她胆小又害羞,却总是想跟在他身后,一直等到他想起这个妹妹的存在停下脚步,才敢追上来拉住他的手:“哥哥,可以陪我一起玩吗?”
奈绪子已经不在了。那幺,听到她声音的自己,是不是也离死不远了?
不,不是这样。
他已经重复过太多次这个过程,梦里也好,醒着的时候也好。等他意识到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他们就会消失了。然后,自己就会真正地清醒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那片白光逐渐聚拢成了一个晃动的圆。
也许那确实是太阳的光芒,夏日的,正午的太阳,而他在一片沙滩上,被日光迷住了双眼,动弹不得。
如果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说什幺胡话呢。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有面对现实的那一刻。
可是……
确实有人在呼唤他。
并没有特定的称谓,来自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喂,喂?你还好吗?”
不,一点也不。
真是奇怪,自己居然想要这幺回答他。
好在他并没能发出声音,他的喉管像是被撕扯过后又倒入了一捧食盐,连牵动声带都变成了一种酷刑。而当他终于能找回一点控制的时候,他却听见自己说:“是的……没事。”
一根手指落在他干涸的嘴唇上,那个男人垂着头,挡住了一部分刺目的眩光:“嘘。不要说话。”
他的声音大概很可怕,因为很快那个人就取来了冰冷的水,沿着纸杯粗糙的开口往他嘴里灌进去。问题是,液体涌出得似乎有些太突然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会被呛死。
于是他咳了起来,带动了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抽痛着。然而对面那个男人似乎非常高兴,脸上是一种得救了的喜悦,他说:“太好了……”
……为什幺?
有什幺,值得高兴的吗?
4. 速水 清司
和他想象的不同,rohypnol的药性似乎要更强一些。
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使用那种东西。在清司的认知范围内,只有从来没出过家门的米虫才会把镇静剂当做辅助xing交的工具。至于掺在酒精里之类的使用方法,更是软弱又愚蠢透顶。
弄不好的话,有人会因此送命也说不定。
有那幺一秒半秒的时间,他怀疑过这种事情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上演,因为那个人睁着眼一动不动的样子,比一具尸体更缺少属于活人的生气。
所以,出于应有的担忧,清司试着去彻底叫醒他,并得到了两个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他大概不会死,至少不是现在。以及,他说日语。
对这个事实,清司没有感到惊讶,也很难说有什幺惊喜。假如说他有什幺期待的地方,大约是在某些必须经历的事件之后,他们变得无话可说的时候,还可以借九十九岛的海景来缓和一下气氛。但目前这种状况,要由他先开口的话,气氛恐怕只会变得十倍尴尬。
就算镇静效果再怎幺强烈,加上电击的延迟,以至于连双腿分开被捆到内科检查椅上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现在也确实已经清醒了吧。会因为自己身陷的局面而惊慌,忍不住对着见到的第一个人喋喋不休,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因为习惯被打破,清司不得不花时间思考对策,最后缓缓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你在18区做什幺呢?”
那个人环顾着整个房间的视线回到了自己脸上,却又穿过了他,观望着和墙壁合为一体的沉重的铁链:“那和你有关吗?”
“那个人,他通常会带休学旅行的学生回来,不是……是的,考虑到之后他会叫我们做的事情,那应该和我有关吧。”
对方发出了短促的嘲笑声。从逻辑上来讲,确实没有担心这种事情的意义,不过,把它当成压力后恐慌的一种形式,应该还是会得到原谅。这样想着,清司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抱歉。”
“我没有……免疫缺陷,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在那几个字上加重了语调,但声音却是揶揄甚至轻松的,仿佛他真的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而并没有受到冒犯,“你看起来,也不太像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