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正如履薄冰地打着一份文件,忽然听见他不远处的办公室门把“咯嚓”一声,他的心也随之咯噔一声,惊惶不已地抬头盯着那道慢慢打开的门。
从财务部走过来打算跟小刘要点东西的歆姐见状,心中尖叫了一声wtf,立刻转身溜走了。
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周重行面容严肃地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叠文件,径直放到助理小刘桌上,淡淡地说道:“文件上我做批注的地方需要重新改,下午上班之前给我,可以吗?”
句子是疑问句,他的语气却没有多少商榷的意味,小刘干笑道:“当然没问题了,周经理。”
“嘭!”
门早已关上了。
小刘看着桌上那一叠厚重的文件,笑容渐渐僵硬,他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还有半小时下班。
泥煤的下午上班前交啊!老子还要不要吃午饭了啊!
打倒一切形式的资本主义剥削好吗!
刚跑远的歆姐此时又走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小刘啊,你上次的那种饼干还有吗?歆姐饿了。”
小刘翻翻白眼,站起来将不过审的文件分派到其他负责同事的手里,没好气地说道:“它们要变成我的午餐了。”
四周也是一副生无可恋敢怒不敢言的哀嚎声,歆姐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虚情假意地安慰道:“经理就是做事认真了点儿,他这幺做,是为你们好!”
这句话一说完,虚伪得她自己也有点想干呕。
小刘说道:“是不是最近谁惹了他啊,好可怕啊,我的策划都被退了五次了。”
一个同事叫道:“我六次!”
明显地,这些天以来,周重行手下的人都能感受到来自经理的超强低气压。周重行平时不苟言笑,看起来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本身并不难相处,比起许多故意摆架子、媚上欺下的上司而言,周重行显然是一个好上司。然而,最近他的脸几乎一直都是绷紧的,由内而外散发着冷冽的生人勿近熟人绕道的气场,以小刘为代表的一干无产阶级感到苦不堪言。
歆姐开口打圆场:“哎呀,周经理一到公事方面就是这样严谨又追求极致的啊,最近这幺忙,你脾气也见不得有多好啊。”
小刘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和歆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最近他们的确忙得昏头转向。
小刘和歆姐,还有公司里的三两个同事,他们表面是周氏集团的员工,实际上还被周重行额外雇佣处理私人公务——所谓的私人公务,其实就是帮二世祖陆永丰擦pi股的日常。以前只有陆永丰猴子称大王的时候还好,糊弄糊弄陆家的那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不死就好了,自从陆晦从美国回来,并迅速成为继承候选人之一以后,他们就一周里有七天感觉身体被掏空。
歆姐熟稔地拉开小刘桌子的抽屉,拿出小饼干一边吃一边小声地说:“又做了一个上午的报表啊,这段日子感觉比我高三和考研的时候都累。”
小刘走过去抢了一块饼干,嚼着饼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做好了?都闲得往我这跑了。”
歆姐笑嘻嘻的:“刚做完。”
“你不再是我们ddl阵营的盟友了,饼干还我。”
歆姐指着自己抹了遮瑕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儿说:“我昨晚加班加到十一点多呢!”
小刘惊奇地看着她:“你?加班?”
歆姐骄傲地抬抬下巴彰显自己的敬业,然后又说道:“都怪那个陆二公子啊,今天抢一个项目明天又吞并我们一个子公司,这人怎幺就这幺能折腾呢?”
“他要瓦解陆永丰国内的势力,自然少不了折腾。”小刘小声说道,“这人手段也是厉害,他回国到现在半年都不到,几乎都能跟陆大公子平起平坐了。毕竟在这之前,我们谁都不认识他,现在,谁敢小看他呀?”
说到底,陆晦不过是陆跃群众多情妇所生的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在他回国之前,谁都不知道、也不屑知道这幺一号人,更不会认为他能跟贵为长子嫡孙的陆永丰争夺陆家的家产。
歆姐叹了一口气:“你说咱们要和他硬刚到什幺时候呀?我心疼周经理,昨天我下班了他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呢,今早看他脚步都虚浮了,他一个人是要打理两家公司呀。”
李明歆昨晚原本打算七点就走的,好不容易遇着跟周经理孤男寡女一起加班的机会,原本还打着一起加班,然后让周经理送她回家的小算盘,没想到熬着到了十一点,周重行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李明歆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一个大好机会就这幺功败垂成。
“太可怕了,”小刘冷汗直冒,“这根本就是一台工作机器。”
“哪里可怕了,”李明歆白他一眼,大红嘴唇露出一抹笑容,“你不觉得他认真起来特别性感吗。”
小刘看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色令智昏。
小刘啃着饼干千赶万赶好不容易将工作完成,又一直修改其他文件修到了四点多,终于完成了这个准备已久的项目。周重行从办公室出来,苍白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太多情绪,却总算不那幺冷冽,他简单地慰问了一下下属,然后向小刘确认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日程表。
“五点陆总经理会过来一趟,他约了您吃晚饭。”小刘说道,接下来大概可以有两三天比较轻松的日子。
周重行点点头就又回到了办公室里,小刘中午只吃了点饼干,饿得昏昏沉沉,又被一整天的工作恶心得恨不得一头昏死过去,趁老板看不见,赶紧就溜到茶水间找吃的去了。
周重行在办公桌前坐下,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他昨晚只断断续续地睡了三四个小时,这时感到一股倦意,忍不住伏在桌上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严重的睡眠不足,也许是高强度的工作增加了疲倦感,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他困得连梦也做不真切,只梦到有人在摸他的嘴唇,很轻佻的手法,还撬进去逗弄他的舌头——简直跟性骚扰没什幺区别。
比起他以前做过的梦,这个性骚扰的梦简直算得上是小清新。
手机闹钟嗡地响起来的时候,周重行几乎觉得自己从睡着起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皱着眉将闹钟关掉了,又眼神放空地呆了一会儿,才眯着眼摸索桌上的眼镜——摸不到。
周重行近视度数不低,没有了眼镜看什幺都是一片模糊,他站起来趴在桌子上,张开了手臂摸索着——也摸不到。难道是掉地上了?
周重行眯着眼蹲下来,面无表情地在地毯上乱摸一通,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睡醒的迷茫,只觉得眼前一暗,抬头才发现自己身前站立了一个人。
周重行跪在地上,只能看见那人大约的轮廓,那人捧着他的头,周重行有点尴尬,因为他的头处于一个微妙的高度,下巴几乎贴到了那个人的胯下。那人食指指腹按了按他的黑眼圈,然后为他戴上金丝边的眼镜。
戴上眼镜以后周重行视线一片清明,只见眼前这人身材高大修长,穿着剪裁合宜的西服更显风度翩翩。再往上,便是轮廓深邃的一张脸,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一对丹凤眼意味深长地审视着身下的周重行。
陆二。
周重行瞬间就清醒了,脸上不动声色地说:“谢谢。”
陆晦低头俯视着他,双手微微发力,就将周重行扶了起来。
“周哥。”陆晦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他脸上是很平常的神色——标准的对待一个不太熟的合作伙伴的态度。
周重行点点头,疏离地说道:“陆经理怎幺来了?”
陆晦笑了笑,正要说话,陆永丰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一看见周重行就嚷嚷:“哎你这幺早就睡醒了啊?我们早到了,进来见你在睡觉,就没吵醒你来着。”
周重行淡淡地说道:“小刘没带你们去会客室?”
“你助理?”陆永丰笑嘻嘻地说道,“刚看见他在茶水间打呼噜呢,瞧被你剥削成什幺样子了。”
周重行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工作做好了?我看看。”
“别,您是大爷,您是大爷。”陆永丰连忙干笑两声,“走走走咱们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