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凌志车里,苏伦康仍然感慨无限。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好歹也是正处级干部了,而且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自己工作所处环境,都见识不浅,但对于沙正阳的待遇,还是不无艳羡。
“别这么啧啧的,这不是我的车,是钟总的车。”沙正阳解释道。
这年头对企业领导个人开车还没有那么严格,钟广标司机父亲去世回老家奔丧去了,钟广标索性就自己开车,但他要和尤万刚到长河石油那边去,所以索性就把车交给了沙正阳,则送莫小琴去了。
沙正阳一任职后,集团公司就给沙正阳配车了,,一辆丰田陆巡。
这都成了长河能源集团领导班子的标准配备。
除了纪委i书记只配了一辆陆巡外,其他集团领导班子都是一辆轿车一辆越野。
当然这也和工作性质有关系,经常要下工地去跑野外,的确需要一辆越野车,但是这样的配备,在沙正阳看来,还是略微有些奢侈了。
苏伦康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长河能源的底细,你配的啥车我不知道?吧?要在政府里边,该是副部级才能用的,你呢?”
“康哥,我错了,我悔过行不?”沙正阳笑着道:“企业性质特殊,不一样嘛,让你来,你也不乐意啊。”
“是啊,都这么说,企业不一样,但一个个都削尖脑袋往你们那儿钻呢。”
对苏伦康来说,仕途无限光明,到企业他当然不愿意,但对于那些四五十岁,仕途没啥奔头的人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谁都想要到长河能源这样肥得流油的单位来,尤其是那些个正科副处甚至正处级的干部,到集团公司挂个中干,工资奖金津贴收入涨一大截不说,各种福利待更是让人眼红,每年还能有各种理由的学习培训出差,实质上就是旅游度假,简直羡煞人了。
“是么?集团新成立,的确很需要人,不过那也得是要能做事情的人,不欢迎来养老吃闲饭的人。”沙正阳冷笑了一声,“越是想来的,说明持心就不正,啥不说,先到基层下边,不如武阳或者秦都的工地上去蹲点半年再说,你看看还有几个人愿意来?”
苏伦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么了,正阳,对这些人这么看不顺眼?”
“能顺眼么?都觉得企业上收入高,待遇好,光看到贼娃子吃鸡,却看不到贼娃子挨打,企业上的干部出差加班是常态,尤其是遇到项目,让你到下边荒郊野地里呆几个月回不了家,你试试?”沙正阳轻哼了一声道:“弄不好我都要出差一年半载回不来呢。”
“哦?你要出差到外地去?去武阳还是秦都?”苏伦康一惊。
沙正阳是总经理助理,出差一年半载,这得是啥差能让他去这么久?也不至于不能回来吧?难道是去兼任某个企业的负责人不成?
“说不清。”沙正阳也没多解释,“反正不是好地方,得做好吃苦减肥的心理准备。”
凌志400把二人送到了抚琴台的清风小筑。
这里是小有名气的茶艺馆,很适合喜欢品茗的客人,这里也能提供一些简餐。
“你们长河能源集团现在被省政府列为冲击世界五百强的头号种子选手,国家经贸委把宝钢、海尔、江南造船、华北制药、北大方正以及长虹作为种子选手,咱们省现在就只敢把长河能源集团一家列入,决心倾尽全力打造,也算是对你们寄予厚望了。”
简单吃了饭之后,两个人终于能够坐下来长谈一番了。
“原来尤省i长都有意不兼任你们集团的董事长,想让钟广标直接接任,但是省里都没有同意,就是考虑到要把这艘大船打造成为战斗力超强的航母,而不是简单的扭合在一起就行,所以还得要大力整合做强,……”
苏伦康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对沙正阳也没有什么隐瞒,二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很多话都能敞开来说。
这也符合沙正阳的预判。
这一次长河能源集团的出海战略大概就是尤万刚从长河能源集团董事长位置上离开的告别演出,所以尤万刚也是格外尽心,希望能以一个全胜的姿态来谢幕。
尤万刚事实上也不可能坚持到这个项目集群运作结束,只怕在阿克纠宾项目成功拿下并正常运作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会正式离开长河能源集团董事长兼党委i书记的位置,交棒给钟广标。
或许那个时候自己也能够正式晋位副总经理?沙正阳忍不住要幻想一下。
哪怕在时间上自己似乎还有些欠缺,但是谁也不敢说这就不可能了,关键在于自己的表现能不能让领导真正满意和认可。
如果能真的促成长河能源集团走出去战略的成功,同时还能让长河能源集团在冲击世界五百强战略上的大踏步迈进,说不定自己就真的能再多破格提拔呢?
“世界五百强没那么容易,但是也并非遥不可及。”沙正阳也回了一句。
“哟,你倒是不客气啊,世界五百强的门槛儿有多高,你们集团还差得远吧?”苏伦康也在思考,“如果按照正常发展速度,特别是你们集团的核心——长河石油目前面临的困难,恐怕很难实现,据我了解,煤炭价格今年前三个月的增速同比有所下滑,这不是一个好现象,煤炭价格连续上涨了三年,一年增幅比一年猛,怎么今年毫无缘由的开始增速放缓了呢?”
沙正阳没想到苏伦康居然也对经济走势如此关注,而且嗅觉也这么敏感,居然能从煤炭价格走势上发现一些端倪。
实际上从今年初开始,东南亚尤其是泰国的局面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异常,泰国股指暴跌一半以上,雷亚文他们已经对泰铢、马来西亚林吉特、印尼盾大量建立空头,等待着最后进场清扫。
当然雷亚文这些人不过是跟在大鳄背后喝汤的小角色,像量子基金老虎基金这类欧美大鳄才是真正兴风作浪的巨头,雷亚文他们也需要借助这些人带来的大势才能有所斩获。
事实上中国国内已经有了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中国经济和东南亚经济联系日益紧密,尤其是现在还添了一个即将回归的香港,这也是大陆面向东南亚的门户所在,所以东南亚经济开始出现波动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到国内经济。
只是国内经济体量太大,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在尚未彻底煽乎起来时,还难以杜大陆经济造成明显的影响,仅仅是些小征兆罢了。
如果历史没有偏差,煤炭价格将会从明年开始迎来来连续四年的寒潮,这也是煤炭行业黄金十年的小冰河期,熬过这四年的煤炭企业都将迎来灿烂美好的躺着挣钱时段,当然熬不过的,那就只有沦为炮灰了。
“应该是和国外经济有一定影响,东南亚那边经济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出了一些问题,泰国比较明显,看看它的股市,其他诸如马来西亚和印尼,还有菲律宾等,都不容乐观,所以肯定对我们大陆有影响。”沙正阳只能轻描淡写的道。
雷亚文你上周还给沙正阳打了电话,言语中那股子兴奋劲儿隔着几千里都能感受到。
“如果长河石油困局难解,煤业这一块又真的要面临下滑局面,长河能源集团怎么办?光靠所谓的国企改革?减员增效,移交社会这一块,就能扭转这个局面?我觉得难,而且我觉得移交社会这一块也好,减员增效这一块也好,都应该趁着局面好转时来才更好办,现在局面不好要这么搞,恐怕压力会更大。”
沙正阳摇摇头,“康哥,局面好,就缺乏改革动力了,局面不好才能促使大家下决心。”
苏伦康叹了一口气,他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难处,改革从来都是要动一些人的利益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无路可走,谁又会去触碰这些?
“就算是你们要改革了,但我感觉距离冲击世界五百强仍然遥不可及,甚至可能会距离那么入门门槛越来越遥远,我甚至感觉长河能源冲击世界五百强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苏伦康皱着眉头道:“这话只有我们两人在这里,我这么一说,出了这个门儿,我不认。”
沙正阳笑了起来,“你就对我们长河能源这么没信心?”
“哼,去年世界五百强最后一名营收大概接近九十亿美元,折合人民币七百多亿,你们集团七家公司加起来营收多少,有一百五十亿么?”苏伦康冷笑着反问:“给你十年战略,你要以多高的增速才能赶上?这还没算你在追赶,人家也在发展啊。”
“康哥,你要这么算,韩国大宇、三星和现代十年前算什么?现在呢?大宇排在三十几名,营收五百多亿美元,三星排在六十多位,营收三百多亿美元,这怎么说?”沙正阳同样反问。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韩国这类靠大规模举债经营,大规模并购的模式并不可靠,抗御风险的能力很差?”苏伦康眯缝起眼睛,“你们长河能源也打算走这样一条路?”
“任何模式都有利弊,这种模式在特定时段下是适合的,是有效的,但是需要掌握好火候,看清楚经济大势的变化,而韩国经济总量太小,市场规模更小,受到冲击能不能抗御得住,就很难说了。”沙正阳没有否认,“资源型企业在这方面抗御能力应该更强一些,特别是我们这类国企,熬过一关,就能是阳光万里。”
“你好像很有把握?”苏伦康目光越发多了几分探究,“我看过你们集团公司领导分工,你负责战略规划和执行,联系长川实业有限公司,嗯,看样子你是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