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李媒婆笑了一声，『你家那秀云带着两个拖油瓶还想要十斤大米呢？这我可没法给你说。』

『那七斤？』叶春花拧着眉，『不行就五斤吧……』

李媒婆叹了口气，『哎，那我帮你说说吧，不过话说在前头啊，五斤也不一定谈得成，现在农村都缺米呢，那粮票又不好弄，而且光棍宁愿找个寡妇也不想找个生妻，尤其秀云那种带着儿子的，容易惹麻烦。』

农村都流传着一句话，『宁娶寡妇，不娶生妻』，生妻是指那些丈夫还活着，却改嫁给了其他人的女人。

由于村里人结婚都没有领证，办酒席请几个亲戚就算是结婚了，所以娶生妻很容易引发矛盾。

比如女方说离了，刚结完婚，前夫就忽然找上门，愣是说没离，然后起冲突……

这种事情在农村还挺常见的。

叶春花急着想把大女儿手里那两百多块钱占为己有，让她改嫁出去，冲媒婆说：『那就不要大米了，啥彩礼钱都不要了！你帮忙问问看谁家缺个媳妇儿的。』

『咋这么急啊？』李媒婆有些困惑。

『能不急吗？我家人多，她忽然把两个儿子都带来了，一下多了三张嘴，我可养不起。』叶春花说。

李媒婆没再怀疑，『行吧，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一时间，除了方秀云还被蒙在鼓里外，她哥哥嫂子那些人都知道娘去找媒婆的事情了。

『还是娘有法子，哈哈，小姑子她要是带着孩子回了白河村，那钱就还是姜家的，可如果她被丈夫休了，改嫁给别人，那些钱就是咱们家的啦！』

看着嫂子高兴的模样，赵小兰觉得有些纳闷，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姑姐她不是没被休掉吗？』

『只要把她当年和那知青打得火热的事情说出去，她丈夫还会要她？不立马把她休了才怪呢！』张英子说。

『啊？』赵小兰脱口而出，『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啦？』

『过分？』

反问了一声，张英子不悦道：『别说得全家就你最有良心似的！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娶你进门，咱们家需要再盖一栋房子吗？』

『那新房子可是你们在住，又不是我……』

『你是没住新房，但我们之前住的那栋房子腾出来给你们住啦！』

提到这些事儿，张英子一肚子火，咬牙切齿地说：『全家就招娣爹他最老实，明明是爹娘非要盖新房的，结果欠木匠、泥水匠的单子全写了他自个儿的名字。

当初爹还说年底拿到分红，等还完欠款还能剩下不少钱呢，结果呢？要是把欠的一百多块钱都还清了，那咱们全家下半年也都不用吃饭了！

不是我说，没钱就别充面子，爹娘都一个德性，刚开始话说得好好的，最后让我们来擦屁股。』

她话语刚落，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说够没啊？』

叶春花沉着一张脸，走到大儿媳妇儿身边，『我和你公公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秀云她手里拿着两百多块钱呢，只要钱弄到手，还钱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之前还有点同情方秀云的赵小兰立马改变立场附和起来。

『行啦！总之你们嘴都严实点儿，这事儿别让秀云知道！』叶春花说。

方秀云对她娘家人的心思一无所知，这会儿还在和儿子抱怨，『你们爹也太死要面子了，这都过多少天了，他咋还不来接咱们啊？他可真是的……』

『娘，我们不能自己回去吗？』土根摇晃着她娘的手，『我不想待在这儿了，姥姥姥爷可凶了，每天就只给我吃一根红薯，说什么小孩子不能吃太多东西。』

『我也不要留在这里，这里根本没有猪肉！』树根气呼呼地说，『院子里那只鸡也不让我们吃，气死我啦！』

方秀云拉不下面子，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带着两个儿子回去了，以后树根爹哪还会再听自己的话？

『再等等啊，你们爹肯定马上就来接咱们了，最多两天，不对，最多一天！』她保证说。

一大早，沈素娥在厨房忙活，拿白面和酸菜做了热乎乎的酸菜烙饼，用油纸包好了递给大儿子。

『这些带着路上吃，到了你媳妇儿娘家，你好好说话，把人哄回来，听见没有？』

『娘，我知道啦。』

沈素娥又交代了一大堆话，朝一旁五超子说：『你也是，不该说的别说，少讲些得罪人的话！还有，路上给我照顾好灵宝啊！要是让她磕着碰着了……』

『哎呀，这话你都说多少遍啦？』五超子不耐烦道，『娘，你放一万个心吧，大嫂娘家的村子说远也不算远啊，一个小时就到啦，你别说得我们好像出远门似的。』

沈素娥也不想再唠叨，『行啦行啦，赶紧去吧。』

她把儿子闺女送出门，小灵宝挥动着小手，『娘亲再见，我和大哥哥、五哥哥很快就回来哦。』

『好好，灵宝，再见。』

说完，她感觉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急忙朝丈夫说：『哎哟，我觉得不太对劲儿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要不你去把大东子他们叫回来吧？咋样啊？』

『不是你昨儿个让大东子去接他媳妇儿的吗？』

『是啊，不过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不都说左福右祸吗？我感觉会出事儿。』沈素娥揉着眼皮说。

姜庆山笑道：『谁告诉你左福右祸的？明明就是左凶右吉，右眼皮跳是好事儿，大东子今天肯定能把树根娘接回来，我猜她自个儿肯定也想回来啦！』

『这倒是，娘家咋可能让出嫁的闺女住太久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埋汰她了。』

去方家村的路上，灵宝一会儿被她大哥哥拉着手，一会儿被她五哥哥拉着手，生怕她摔跤。

『灵宝累不累啊？要不然我背你吧？』大概走了四十来分钟，经过一条很长的陡坡，五超子喘着气问。

小奶娃摇摇头，『不累啊……』

她刚吐出三个字，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奇怪声音。

大东子和五超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头大野猪从林子里窜了出来，笔直朝灵宝的方向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