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第14章(1 / 1)

沉沦 郁达夫 1788 字 202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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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阳从小姑房里拿回来腕表,倒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六神无主,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好。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让他心里惶惶不安,脑袋里停不下来,最后想到了一个落脚的好地方——程家!

梧阳生活的环境自成一个小圈子,圈子里的人互相往来,乍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其实还是有点门当户对的感觉在里面。一旦他们和圈子外的人打交道,就会生出这样那样的事端来,不是消费观念的不同,就是看问题的方法不一样,总是容易生出罅隙。久而久之,生活环境相似的人,就走得近了,而梧阳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又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和外面的人隔开,就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操控着。玩得开的人,始终就是这个圈子里的,最后成了走不出去的怪圈。

而梧阳会和程家的人走得近,里面还有一层爷爷的关系。

在这里就有一些比较隐晦着的渊源了。老北京城里,除了一些达官显贵之外,还有一些隐没在普通四合院里的德高望重的家族。那些家族里,都有一两位地位特殊的人。那些人年纪一大把,身份也特别得不得了,乍看之下是普通的四合院里住着普通的老百姓,生活也过得稀疏平常,只要不要叫人听见他们的名字称谓。

听见了,肯定会吃惊得哎呀大叫,说原来就是某某某呀,原来他住在这种地方。

这些身份特殊的老人,生活过得很简单纯朴,但免不了身份摆在那里,年月积得多了,家族越来越庞大,时年过节的,便有家族里头的,或者是达官显贵的来探望。身体不好了,也要派人去探望,送些名贵的补药聊表心意。

其中程家的老太爷,便算是这么一号人物。

其实程家本来并不姓程,不过后来出了变故,家里的人因着某些原因,换了程姓,一用就用了数代人。到了程若秋这里,算是程家改姓以来的第四代了。

程家不像叶家那般家大业大,子多孙多福气多。相反,从程老太爷那代起,便人丁单薄,程老太爷只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两个夭折,一个病死,到了现在硕果仅存的,也只有程若秋的爷爷一人。

而到了若秋这代,便又余下来若秋这么一个女儿。

可惜程家当初门庭若市,家中的名望也高,最后家道中落,盘根错节的关系土崩瓦解。一个大家族,落到现在反倒冷清。梧阳曾经听爷爷讲过程家的事情,也曾在书里头看过程老太爷的事迹,后来再跟着爷爷到程家看望程老太爷的时候,便上了心。

和程若秋交好,倒算是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情。

这要从梧阳跟着爷爷到程家探病那会说起。

能让爷爷亲自探望的人,身份自然不低。那天梧阳听闻要去程家探望,又因着程家老太爷的名气,便是腆着脸让爷爷带着一起去了。

本以为程家家大业大,没想到最后车子却在一片普通民居外停了下来。

梧阳和爷爷步行走进去,四合院外的牌子上,用楷体小字写着:程家。虽然简单,但字体看起来苍劲有力,一看就有不俗的书**力。

屋子里的人热情得不得了,很快就把爷爷让进门里,程家老太爷已近古稀,身子轻得像一片落叶,还是杵着拐杖亲自走到了门边,眼里湿润一片。

爷爷攒着老太爷的手进屋里闲话家常,又叮咛了好些话,一时半会是说不完的。梧阳手里还拿着大袋小袋的补品,逛着逛着就走到了程家后院。

四合院很古朴,院子里还种着几株银杏。天气冷了,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树叶全枯黄了,但院子里还是很干净的。

院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大水缸,四周还摆着几盆梧阳叫不出名字的花。

他本来对花草就没什么研究,此刻却对那大水缸有点兴趣。

水缸纹着不少花纹,上面却刻意的蒙了不少灰尘。矗立在干净得几乎纤尘不染的庭院里,简直格格不入。这份怪异,骤然让人生出奇异的感觉来。

梧阳知道程家之前的渊源,自然晓得程家里头,其实还藏有一些秘宝的。虽然之前不少被毁灭了,或是带出国了,还有的在动荡里遗失了。但少不得有些碟子盘子,或者玉佩,是足以作为一个普通民居世代传承的宝物的。

这大水缸放在这里,又被稀里糊涂的糊了古怪的泥巴,梧阳凑过去看,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门道。索性把头伸过去,看着水缸里悠然浮浅的大乌龟。

已经是初秋,水缸里的水想是有些凉意了。那只大乌龟便把手手脚脚都躲在龟壳里,只露出来一个脑袋,趴在水缸里晒太阳。

梧阳把手伸出去,点了点那个八卦图案的大龟壳,也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这么闲情逸致,倒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王八。”

那老乌龟却像是听懂了人话一般,窝在龟壳里的四肢全哆嗦着活动了起来,本来只是躺在水面上浮浅,却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乌龟力气,竟把水面闹得碧波荡漾起来,梧阳一个不留意,竟然被泼了一身水。

“啊呀。”梧阳撇撇嘴,“真小气,不就说了你两句。”

“哈哈哈,噗哈哈哈。”庭院的后门处,却突然响出来一阵笑声,像是藏匿了许久,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梧阳身上被泼了不少水,自然气急败坏,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做客,便是对着后门一阵乱喊:“谁,是谁藏在门外?!”

没想到那人竟是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后门摇曳出一条洗得很干净的白裙子,裙子的主人有着甜甜的笑容和长及肩膀的头发。

她笑起来,露出两个清浅的酒窝,对着梧阳倒是落落大方,伸出手,十分热情的说:“你好,我是程若秋。”

梧阳自小生活在叶家严肃的家风和钢铁一般的规条里,连同母亲对他的态度也是十分客气而威严的。从没有看见这么温婉的女孩子,也没听过像春风拂面一般的话语。

在叶家,小姑和姐姐梧雅讲话都是硬邦邦的,哪里有这样细声细气的调子呢。

梧阳一时不能适应,愣了许久,终于结结巴巴说:“噢,我是梧阳,叶梧阳。”

那人走近他面前,睫毛长长的,看着就是很秀气的样子,非常女人味的拨了拨头发:“我知道,他们今天可都在讨论呢……你是跟着你爷爷来的吗?”

“恩,就在前厅坐着呢。我是来放东西的。”

程若秋这才留意到梧阳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急忙给他让了一条路。梧阳跟着程若秋,走过后院的小门,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摆着一张石桌子和四张石凳子。

凳子旁边有颗苍天古树,树枝上盘着一架秋千。落叶簌簌掉下来,恰好就落在桌子上摆着的棋盘上。

客套简单的问话之后,程若秋直接从屋子里拿出一条新的毛巾,让梧阳擦掉身上的水珠子。梧阳也不生分,两个人就着桌子上的棋盘摆起了楚河汉界,只黑白的棋子,就搏杀得山河变色。

没想到程若秋不过一个小小女子,竟也是个中好手,倒叫梧阳吃惊不少。

梧阳的棋风迅捷,一招一式全暴露在外,而程若秋却是稳健的,虽然看起来保守,却把城池守得固若金汤。

在交谈的过程中,梧阳也才慢慢探听出程家一些事情来。诸如程家老太爷最近的身子骨已经显见没往时那般好了,程家在外头不过吃着太爷爷的名声,程若秋的父亲是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母亲也只是工厂里的工人。虽然有人提出让若秋的父亲居些要职,但都被他推掉了。

而程若秋虽然家境普通,在程家的教育下,有着良好的家教,但也不是死气沉沉的,有一种向上蓬勃的朝气、浓浓的书卷气和温婉大方的性格,

下棋下到一半,却听见外头响起了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接着便是走家串巷的叫卖着:“卖冰棍咯,卖冰棍咯……”

程若秋却不知道怎么竟想到入神,连被梧阳吃掉一个大炮都没留意。

若秋托着腮帮子,“叶哥哥,你吃过冰棍吗?”

“哎,冰棍?”梧阳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稀奇的,小时候经常吃。”

若秋这才露出惋惜又羡慕的眼光。原来她从小身体不好,不能吃凉的东西,对于冰棍之类的东西,十分垂涎。

临走的时候,梧阳自然好心的应承她,下次若是到程家来,一定偷偷的给她带冰棍。没想到不过随口一句话,程若秋却记挂了好多天,也不知道怎么问到叶家大宅的电话,有时候竟会打电话来,旁敲侧击的问着,叶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到我家来呢?

梧阳听到她那声叶哥哥,就觉得有点犯晕,后来才让她纠正着叫他梧阳。

拿回腕表后,梧阳就顺道去了一趟程家。

去了才知道程老太爷的病情早几天恶化了,程家人连夜把太爷送到医院抢救,又在医院守了好多天,程家的人本来就少,接连之下,程若秋也病倒了。

梧阳见到程若秋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到他走近的时候,居然就醒了过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笑得清浅,“你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冰棍自然是吃不成了。不过程若秋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在梧阳削苹果的时候,又告诉他,因为太爷的病情恶化了,所以父亲不得不临危受命,担下了一个清闲的官职——其实这也是太爷的意思,程家到了这一代,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不过希望儿女们都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梧阳就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程若秋已经在药力的作用下困得受不了了,躺在床上,却还是要拉着梧阳讲故事。

梧阳盯着她洁白的枕头,想了想,忽然就问她:“你说,如果一个女孩子,把一个男人的照片放在枕头下,这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