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岚一怔。
梧阳却早几步挪过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月色,声音在皎洁的月光下变得诡魅,“原来你在这里……”眼角余光却向着另一边波光潋滟的地方望去。
迷离夜色下的酒店外壁倒映出细碎的光泽,隔着落地玻璃,还可以很清晰的看见里头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轻轻握着杯子,又像若有思索,目光也不知是看向哪里。
有细碎的光折射进眼睛里,胜岚几乎要看不真切了。酒店里坐着的人是三哥?他怎么还没走?
梧阳却是眯了眯眼,只消看一眼,就可以知道隔着薄薄的落地玻璃的另一头坐着谁,午夜小聚?刚回国就赶不及的来叙旧?抑或是别的?他心内忖度着,此起彼伏的。
面对三叔,他并不是最果敢的,心里头翻江倒海的,却怎么也出不来一个头绪。
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比他更慌,自他从车里步行出来,在边上看见她侧脸的阴影,就知道她心里压着重重心事。
他从来没见过她那样迷茫的神色,比夜更冷冽。
程柏笙手里还握着手机,却是抛到另一边的秘书手里,假装不在意的说,“给我备车。”目光再斜着向上,就可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五妹身前,正抬着头,远远的回视着他。
两个叶家的男人显然都认出了彼此,但都是抿着嘴,谁都没有出声。似乎连一旁的胜岚都感受到低气压一样的气氛,想要再抬头看,却见到面前这男人大手一挥,已经眼疾手快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很快披在了她身上。
“想脱下来,就直接扔掉好了。”梧阳知道小姑爱面子,在外头是从不示弱,也从不承情的,所以直接抛下这么一句。激的胜岚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天气很冷,他们站着的这块地儿不是在室内,所以特别的冷。再看看她的大侄子,穿着的长袖薄衬衫,她几乎要打寒颤了。
知道她的意思,梧阳也丝毫不客气的,似乎是同一时间的悄然握住西装外套的袖子,间接在她的手臂上用力,“我们回去吧。”
胜岚有些愕然,刚刚大侄子斜刺出来的手她几乎就要出招挡了,却没想到他是想握着她的手,后来想是感受到她的防备,改而用握的……
“我坐别人车来的,还不快走。”梧阳走在前面,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说,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如果小姑你不想让我冻死在这里的话。”
他的突然强势,听得胜岚呼吸一窒。在走的时候她还在想着,如果不是方才在江边吹多了风的缘故,她应该趁早就把眼前这个男人放倒。
“咦,叶先生,那个人不是……大少爷……”就连刚新来的秘书也终于后知后觉的认出了梧阳,最近叶家发动了不少人去找他,却是石沉大海。几乎所有叶家的人以及和叶家产业相关的人,都知道叶家这位大少和家里头闹脾气,甚至连学校也没去了,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大老板叶柏笙现在倒竟是不骄不躁。
本来发散了人手去找侄子的他,现在却只是微眯起眼,看着不远处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身影,手指微微摩挲着婚戒,沉默良久,直到那两个人都走到车库里,再看不见人影了,才回过头来,顿了顿,转身上车。
叶柏笙的车子在暗夜里停了很久,甚至都没有发动的声音。
车库里终于缓慢开出来一辆黑色路虎,叶柏笙靠在座位上,目送那辆车子离开。
许久,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我想知道他们这几天的行踪,给我想办法跟着……还有,别让他们发现。”
心里要说没有丝毫震动是假的,那个让父亲和大哥气得炸毛的小子,终于还是露面了。藏着他的人居然是他的五妹……
叶柏笙沉默,直到很久,才发觉车子已经驶出了好远,在夜幕四合下四处张望,却再也看不见那辆黑色路虎了。
叶柏笙理解自己大侄子的性格,他从来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特别成熟懂事,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也难为他担着叶家长房长孙的架子,在外头要拿第一,在家里也不能输了面子。
这回他离家,家里头谁都瞒着,也没给过谁消息。现在却竟然跟五妹混在一块了……
五妹居然也瞒着,这倒是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的。叶柏笙突然觉得自己精打细算的东西好像有些旁落了。
车子缓慢驶出江边的车库,夜凉如水。
梧阳坐在副驾驶位上,闷着头,始终一言不发。再侧过脸,看着和他一样一言不发的小姑。
该怎么理解今天晚上的举动呢?甚至连梧阳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其实为着找小姑,他是四处奔走了的,但是她肯定一点也不知道,他走过了多少地方?她经常出没的场子,有她出资的酒吧餐厅,甚至她以前去过的地方,他都去了,一无所获。
最后是朋友恰好载着他路过,看见在江边怔忪的她,他才仿佛不可置信般的跳下车,让朋友先行离开。
虽然他一直住在她的公寓里,但他们几乎是见不着面的。
梧阳试图打破这样的僵局,眉眼一抬,却见车子后座上懒散的放着一个包装盒子。像是刚才小姑随手开车门扔进去的。
他浅浅勾着嘴角,大手一捞,直接把礼物盒子捏在掌心,好奇道,“这是什么?三叔送你的礼物?”
胜岚一声不吭,却是直接把手从方向盘里抽出来,语气生硬,“别碰。”
她的手指还没碰到他的,他已经灵活的把盒子转到右手了,很灵敏的打开,“不介意我拆开看看吧?三叔的品味?”
尽管嘴里这么问,实际礼物盒是拆开的,隔着缝隙就可以看出来是什么。
梧阳眉眼动了动,“香水?”又在开口处摁了摁,香味撒满了车里整个密闭的空间。
胜岚眼里直冒火,却是很快的开了车窗,让那浓重的气味随着风溢出车外。梧阳假装很用力的嗅了嗅,却是满不在乎说着,“三叔的品味,也不过如此。”又很随意的把盒子扔在后座。
车子过了一个红灯口,她抬眼看他,又给撇了一眼,“我喜欢,不用你管。”
他失笑,却是恶作剧的快感,“是吗?好吧……但那样的味道其实不适合你。”
他的眉眼都张弛开,其实笑的很好看,眼睛转过去,望出了窗外,嘴是勾起来的,笑意却随着风,越来越浅,声音亦是。
“不过,也难为他还记得……”
他原以为只有他记得,怎么就让人捷足先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