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祭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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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本来就起得早,奔波了大半天之后,晚上更是鞠躬尽瘁。

按说应该倒头一觉拱到天亮才对。

可这一宿,许博睡得并不安稳。

窗子分明关了的,也不知道那淫声浪语是从哪里的缝隙钻进来,还是原本就在自己脑中回响。

倏远忽近的,偶尔尖锐到虚弱的惊叫,就像崩散的火星,锲而不舍的烧灼着敏感的神经。

恍恍惚惚中,总感觉有一根出离了欲望的弦,在那声声诱惑里持续紧绷着,明明已经疲惫不堪,甚至渐渐失去弹性,却始终不敢放松下来。

好不容易睡意朦胧,又有另一个声音开始萦绕耳边,时而像山谷中的暖风,时而像发情的野猫,时而又像倏然远去的摩托车,不依不饶的把他牵绊在飘飘摇摇的浅睡中。

半夜醒来,他才为自己的发现哑然失笑——那居然是程姐姐的鼾声。

借着夜灯的微光,程归雁的脸颊酥莹月白,密匝匝的睫毛一动不动,小巧的下巴轻抵肩头,嘴巴微张,湿暖的气流呵得脖颈丝丝的痒。

想要侧身细看,才发觉一只胳膊被她抱在胸乳之间,膝盖上也压着一条玉腿。

半边身子都陷入软玉温香的包裹中。

微不可查的肉体摩挲借着压迫,伴着绵长轻鼾,将凉滑酥润的肤触浸透骨髓,唯有腿心贴上来的一小丛毛发中透着难以名状的热。

“同床共枕”四个字掠过心头,忍不住在终归寂静的长夜撩起一圈幸福而喜悦的涟漪,天花板上居然装了镜子,把大床上的一切倒映出来,香艳得一塌糊涂。

不得不承认,配合视频里的好戏干得太投入,一不留神开罪了程姐姐。

幸好,许博早已不是乱欲迷心的愣小子,诚心诚意的道了歉。

那一番由衷之言,正是他这几天来不吐不快的切身感悟。

虽未必合理,也足见其诚,自己的一番心意,程姐姐应该不难领会。

而道歉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光靠嘴上功夫的。

“反抗无用,毋宁享受”的话,虽然是他勾着程姐姐说出来的,可本心并不赞同。

男欢女爱,是件无关贞德操守的美事不假,可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掉两厢情愿的前提。

就像骑马必须要有缰绳一样,人毕竟不是猴子,再纯粹的享受也不能来者不拒。

不过,在程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一缕火苗的刹那,他暂时放下了引导归正的意图。

她是个对性事有过十几年心理阴影的女人,现在正是拨云见日的当口。

不管从哪儿揭开点亮,哪怕一丝丝没羞没臊的渴望,都是值得珍视并呵护的。

姜露的处境虽然特殊,却不失为一个把欲望的满足本身从三贞九烈的仁义道德中剥离出来的旁证。

即便在肮脏的交易中,人的生理本能也必定期盼着还原出它纯净的本来面目,虽然这真的很难很难。

毕竟,太多人仅凭直觉就把享受肉体的快乐看作堕落,反而把真正的罪恶理解为世情常态。

许博尤其期望程归雁能够尽早理解其中看似简单的逻辑,至少,这将有助于她重新面对自己的父亲,更顺利的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手机就安静的躺在枕边,再不会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况且,直面程归雁的盛世娇颜,本就没有哪个男人还能分心它顾。

光是看一眼她楚楚可怜的翦水秋瞳和羞赧背后炽热到纯净的欲望之光,钢芯子弹就一颗接着一颗的顶上了枪膛。

这种时候,所有的逼逼赖赖都TM是多余的。

所以,许博一个字都没说。

全神贯注的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铁了心要把从莫妖精那里学到的所有高阶技巧全都用在程姐姐身上。

他的动作从缓慢而深沉循序渐进,每一下都务求最透彻的占领,最缠绵的抽退。

全身上下的每一条肌肉都调动起来,只为了让最简单的机械运动上天入地行云流水。

稳扎稳打的阵地战迅速的激起了怀中娇躯的强烈共鸣,无论期待还是挽留都饱含着浓浓的情意,依依的眷恋。

热吻始终如饥似渴的堵在程归雁的小嘴儿上,把她的鼻息憋得拉风箱似的粗浓颤抖,仿若饮泣抽噎的压抑呻吟逼出满头的细汗,红扑扑的脸蛋儿发着粉艳艳的光。

许博居高临下,将水蒙蒙的眸底光华潋滟的痴迷神采尽收眼底。

那热切的波动告诉他,悉心的开导起到了效果,许太太的现身说法也发挥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亲爱的程姐姐终于不再左支右绌的被动承受,开始尝试着在冲击下迎合,于细微处品咂,放开身心去体验每一波快乐的惊悚和颤栗。

四只眼睛一瞬不瞬的勾在一起,起伏抵凑的交媾并不激烈,却在两厢对望中迸发着几欲燃烧的热情。

节奏的控制是许博的杀手锏,他一手托着爱侣的小脑袋,一手在胸乳腰臀间爱抚游弋,仿佛在调弄一件完美的乐器。

只等那快感浪潮中的身子开始发僵,鼻息出现缺氧,才合身而上发动一轮饱和攻击,奏出最歇斯底里又酣畅淋漓的华美乐章。

每到这时,许博仅仅从程姐姐失神绝望的表情里,就足以收获巨大的满足。

从宜喜宜嗔,欲拒还迎的承受,到忘情欢叫,空虚幻灭的满足,演绎着为绝美容颜赋予灵魂的万种风情。

这世间恐怕在没有什么景观比美娇娘饱受针砭时的表情更美,更揪心了。

为了多看几遍,他紧锁精关,一次又一次的把她送上极乐巅峰。

而程姐姐也真的彻底放开了似的,小脸更红,身子更烫,高潮也更迅猛直接,却终于舍弃了娇羞,搂紧男人的脖子,夹住舞动的狼腰,一会儿像溺水的孩子,没命的扑腾,一会儿像展翅的雏鹰,飚着高音放纵翱翔。

直到把她狠狠的钉在床上,畅快无比的射进去,许博已经把程姐姐肏上了六次高潮。

只可惜,最终也没能达成“把我干晕过去”的KPI。

两个人大汗淋漓的抱在一起,喘了足有三分钟才同时发出虚弱的笑声。

这一笑,把半软的许大将军挤了出来。

程归雁“嘤咛”一声,娇羞再现,挺着酥颤颤的奶子往男人怀里躲。

许博搂紧娇躯,印上亲吻,不禁畅怀感慨。

轻快的笑声让他确信,两人虽然狠狠的踏进了肉欲的禁区,之前的那份轻松默契居然还在那里。

至少,在身体的互动中,可以毫不费力的取悦彼此,放心享受来自对方的激情。

这是怎样令人神清气爽心满意足的欢悦啊!

缠绵良久,程归雁皱着鼻子嗅探一番,无法继续享受腥洌的味道,起身去了浴室。

许博把被子上的大片湿痕拍了张照片,给祁婧发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信息回了过来。一边下床点了根烟,一边点开微信。

同样是一张照片,许博一眼就认出自家的床头柜。

柜子上放着那串“潘多拉”,在三颗红色串珠两边,居然各添了两颗蓝色的。

“这个陈大头可真够拼的,一下午射了三次!”

许博盯着照片数了好几遍才深深吸了一口烟,踱至窗边。

他们应该不可能在山顶上梅开二度,肯定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

“我是不会跟他去开房的!”

回想着祁婧说过的话,许博还是忍下了发信息询问的冲动。

不管是去了哪里,她现在也已经回家了。

这一既定事实无疑让他心头稍安,更不无默契的意识到,许太太只发来这么一张照片,分明就是为了留出更多的想象空间,跟他发过去的大片湿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坏女人!”

许博放下手机,微笑着喃喃自语。

又吸了一口,去外间茶几上找烟灰缸。

他没有烟瘾,在祁婧的监管下,平时也不怎么抽。

兜里的这包买了一个多礼拜了,今天忽然想起这一口,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咯咯咯……”

经过落地窗的时候,一串尖细又飘忽的浪笑从窗帘背后透了进来。

许博心头一动,先去弹了烟灰又关了灯才回来拨开厚重的窗帘。

月光洒在宽阔的庭院里,仿佛落了一地的白霜。

花坛周围多出来的七八辆车首先吸引了他的目光。

“没想到,小小的县城,居然有这么多豪车。”

许博暗自嘀咕着张望一圈儿,除了院中及廊下的几盏灯火,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尖锐的笑声继续传来,还能依稀分辨出男人的哈哈大笑,却辨不清声音的来源。

他不死心,按住把手,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

这下好了。

随着微凉的夜风透入,几乎可以听见嘈杂的说话声了。

有男有女,有说有笑。

最钻耳朵的,是夹杂其中极富韵律的叫床声,明显来自别墅的西侧。

第一时间,许博就猜到是什么活动项目了。

可是,西厢一楼的灯虽然亮着,却看不出有人。二楼则一片漆黑。

“老公,你怎么把灯给关了?”

不难听出,程归雁的问话里憋着笑,撒着娇,悄无声息的来到男人身后。

许博把烟压在手里,回头使了个眼色。

程归雁穿着他那件黑衬衫,马马虎虎的系了两个扣子,领口的酥白即使在黑暗中也莹光熠熠界限分明。

无需许博提醒,她的脸色也已经变了。

水汽氤氲的身子挨至男人身前,惊异古怪的瞥了他一眼,侧头向西边望去。

就在这时,二楼的一个窗口“唰”的一亮,有人把窗帘拉开了足有一人多宽。

二三十米的距离,足够许博把玻璃窗后面跳荡跑晒的两个大奶子看个一清二楚。

那女人两手扶着窗框,肌肤白嫩,体态丰腴,腰胯比肩膀还要宽。

虽然奶子坠得像吊起的南瓜,腰身却并不冗赘,肩臂上的白肉反射着灯光,腹股间的阴影被胯下透出的光线晃得乍现倏隐,神秘莫测……

女人的脸贴上窗户又背着光,看不真切,从发型判断,跟程姑妈很像却不敢确定。

而身后纵马驰骋的男人瘦骨嶙峋,一脸淫笑,特别是头上的反光比月亮还耀眼,赫然是晚上一起吃饭的“侯伯伯”!

只见他一边挺刺一边挥起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女人的屁股上,高亢的尖叫怕是要把窗玻璃震碎,也分不清是疼还是爽。

然而,这还不足以触目惊心,从两人开辟的缺口望进去,才是真正让人血脉贲张的场面。

即使视野十分有限,转眼间晃过的赤裸人影也有四五人之多。

居然是个群交派对!

程归雁的小脑袋自打贴上窗玻璃就一动不动,酥白的小手抓在许博腕子上,一阵一阵的用力。

开眼了么?

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女孩了,身体被锁住,眼睛耳朵可没有。

这种事在国内早就不新鲜了,况且,她还是个留过学的海归。

许博自然不会认为她看不出这群人在干什么。

但是,亲眼目睹跟道听途说的感官刺激绝对有本质的区别。

好在之前讨论小姜老师的时候也算打过预防针,应该不至留下心理阴影之类的。

许博把烟叼在嘴里,从身后搂住了她:“至少小姜老师不是孤军奋战。”

本以为这个蹩脚的玩笑能活跃下气氛,稍稍分散紧张的注意力,谁知程归雁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盯着那扇窗户。

这时,女人忽然挺身回头,面色不善的说了句什么,把侧脸轮廓暴露在了灯下。

果然,正是“程贵妃”本人!

分不清怀中的身子是倏然绷紧,还是一下松软,反正呼吸没有一下是正常的。

程归雁缓慢的转回身,伸手从许博嘴上捏下香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我去,你还会抽烟呢?抽烟可……可不好。”

许博本来谈笑自若,可被她吐出烟雾的小脸儿一照,差点儿色授心迷魂飞魄散。

眼前穿着黑衬衫的程归雁,清透的眸子里放着莫名锐利的光,分明是一只换上了恶魔翅膀的白天鹅。

“不好你还抽?”

吐出烟雾的程归雁终于放松下来,歪着头仰望男人,不服气的表情像个偷穿爸爸衣服的小痞子。

“我?我就是抽着玩儿的。”

程归雁嘴巴一嘟,把胳膊往男人脖子上一吊:“那我也玩玩儿不行么?”

“让我猜猜,是谁教会你抽烟的……”

许博关上窗子,拉好窗帘,一把搂过纤腰,“Monica!对不对?”

程归雁直勾勾的盯着男人,不置可否,却用同样的口气问:“让我猜猜,你跟欧阳洁是什么关系……你睡过她!对不对?”

“不是,你这……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许博话已脱口才发觉这样问跟认罪没什么两样。

程归雁星眸仰望,根本不理他的狼狈,连讥嘲的笑意都是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越是这样,许博心里越没底。

刚想追问,程归雁小嘴儿张了张,一咬樱唇:“你说……每个跟你在一起的女人……都是不可替代的,你都会把她当成生命的一部分?”

“不是,姐……”许博笑得脸皮都快开裂了,“我跟她不是……”

话没说完,嘴已经被一只小手捂住了。

“我想我懂了……”程归雁眼睛亮晶晶的摇头,跟着眼神儿一飘,立时红霞满腮,颤着嗓子说:

“许博……你还行吗?我……还想要!”

不知为何,听见程姐姐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不再忸怩婉转的喊老公,许博心中一畅,立马抛弃了继续解释的念头。

许大将军早就整装待发了。

就近把美人放躺在沙发上,分腿拎腰,一下就把那个小骚穴灌得满满当当。

“嗯——啊……”

一贯到底,程归雁才梗着脖子叫出声来:“许博……你也太……啊啊啊……我……我好喜欢……要我……啊啊啊……”

迈着虚浮的步子,再次回到卧室,已经不知夜深几许。

听声音,那边的聚会依旧如火如荼。

程归雁的身子软得像一匹绸缎,被轻轻放落换过铺盖的大床上。

一躺下,就抱住了许博的胳膊,胸夹腿缠的嘤嘤索吻,连冲个澡也不让去。

许博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个姿势,竟一直保持到半夜转醒。

“你倒睡得踏实。”

望着缠绕身畔的绝美睡颜,许博心中默念着,怎么也不忍心拒人千里。

作为一个在婚床上打滚多年的资深老公,身上的每条肌肉都懂得两个人抱着睡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是此刻,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怜香惜玉的冲动,慢慢的抽出胳膊,小心的抬起程姐姐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臂弯里。

一旦拢住娇躯,相对而卧,那份满足和惬意立时盈满心怀,只觉得相亲相爱的正确姿势无比温馨。

重新迷迷糊糊的睡着后,许博就没头没脑的走进了一个又一个梦里。

一会儿是澡堂子似的群交聚会,一会儿是密林深处的野合,一会儿骑着摩托车飞跃峡谷,一会儿被山一样的瀑布激流砸向水底。

总算浑身湿粘的游到岸边,又遇到一头长了角的叫驴,呲着大板牙玩命的朝自己叫唤。

定睛一看,原来是赵叔叔,发出的声音竟然跟喜鹊一模一样——

“喳喳喳……喳喳喳……”

忽悠一下醒来,窗外何止是喜鹊叫,简直百鸟朝凤。

明亮的阳光透过纱帘并不刺目,却照得他一时想不起身在何方。

“醒啦?快起来洗个澡吧!你可是……出了好多汗,真的好臭!咯咯咯……”

程归雁挺腰拔背的坐在床尾正对的梳妆台前,从镜子里跟他说话,笑得双肩耸动,身上竟然还穿着那件黑衬衫。

“能不臭么?也不知是谁哭爹喊娘的,口水鼻涕流了我一咯吱窝!”

如果换了婧主子,早已母豹子似的张牙舞爪扑上床来了。

程归雁不但没回嘴,连地方都没动,坐在那儿低头垂发,肩背剧烈抖动,憋笑憋得“吃吃”有声。

估计脸红得自己都不敢往镜子里面瞧。

“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要死要活的非抱着我……”

许博嘀咕着坐起,一道白光飞来,“啪”的一下拍在脸上。

摸下来一看,是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湿巾。

这就是她的小小报复了么?

许博轻笑,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很香。

刚想掀被子下床,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转圈儿四下翻找到内裤,在被子里穿上,才下了地。

路过程归雁身后的时候,不忘低头嗅了嗅她的头发,依然很香。

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程归雁已经打扮妥帖。

一条深蓝色的连体裤把丰胸,纤腰和长腿从曲线到比例安排得山水相依明明白白。

一双小白鞋探出裤脚,像两个捉迷藏都要紧挨着的小朋友。

看见风姿卓约,清爽宜人的程姐姐捧着那件黑衬衫站在门口,许博笑了:“诶呦,洗衣服啊!你家男人可真有福气。”

“知道就好!”

穿上衣服的程归雁一脸莫名其妙的不好惹,侧身闪进了卫生间,不忘温柔贤惠的知会一声:“早餐在桌上,饿了你就先吃,我马上就好。”

许博本来回头欣赏她脑后粗黑油亮的麻花辫儿,闻言往外间一探头,就看见昨天半夜窥淫的窗边居然多了一张圆形的小桌子。

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中间亮闪闪的金属圆盖子下面也不知扣着什么,满满的西式早餐派头儿。

略一思忖,这样的安排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一大群人宣淫半宿,多半未起。

去餐厅吃早餐,无论遇没遇到人都尴尬。

许博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踱至阳台。

果然,楼下的豪车大多还在。

楼里楼外都悄无声息。

郊外别墅虽然远离喧嚣,这份日上三竿的寂静却怎么也找不到世外桃源的感觉。

反倒让人想起古龙小说里的“快活林”。

忽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把许博吓了一跳,凉丝丝的水雾飘了一脖颈。

回头一看,程归雁拎着湿淋淋的衬衫,笑得愈发响亮。

没等她再甩一次,许博已经欺近她身前,“来,我帮你!”说着,一矮身子搂住双腿抱了起来。

程归雁惊叫一声,阳台顶上的晾衣杆已经触手可及,咯咯笑着把衣服挂好,紧张的抱住许博的脑袋:“好了,放我下来。”

“那么爱洗衣服,怎么只洗一件啊?”许博抱着她走进房间。

“真想让我给你当洗衣做饭的黄脸婆啊!想得美。快放我下来!”

“你就算肯做,我还不舍得呢!”

胳膊一松,修长娇弹的身子落了地,却没放她脱出怀抱。

边嗅着如兰似麝的体香边捉住一只酥白纤长的小手,“谁要是忍心让这么美的一双手洗衣做饭,堂都甭过,直接下大狱!”

程归雁只是莞尔一笑,抽出手掌抚上男人脸颊,“干嘛把胡子刮那么干净,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找了个小老公啊?”

“怕什么,反正这里的人,以后你也不打算见了。”

程归雁发出一声哼笑,用一根手指按住许博的鼻子:“你怎么知道?说不定这是个休闲放松的好地方……”

说倒后来,程归雁已经口齿不清,连头都不敢再抬,吐着舌头一拧身子挣脱男人,向外间走去。

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海归博士,大医院里的科室带头人。

手术台上的从容冷静,面对病人的热诚严谨才是她惯常示人的样子。

在她的世界里,应该没人敢视其为弱者。

可每次在一起,许博老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最多是邻家的小姐姐,总忍不住心中的保护欲望。

就连偶尔正话反说的不着调,也能激起她父亲般的宽容一笑。

是因为她从未在自己面前收起纯真柔弱的一面么?

还是因为她只会在自己面前如此轻盈自在?

早餐还没吃完,程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

说东西都准备齐了,马上就能出发。

去程爸爸坟上祭扫是昨天就说好的。

只是没想到,等小两口下楼,在门厅里等着的并不是程桂琴,而是昨天刚认识的郑姑父。

昨天饭桌上又进一步介绍过,叫郑平安。

“你老姑不太舒服,让我带你们去。”

郑姑父开门见山的解释,连一句寒暄客套也没有。

即使戴着副眼镜,也一看就能判定是个不善言辞的厚道人,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眯成一道缝儿,目光却平和干净。

许博跟程归雁对视一眼,彼此心照,自然客随主便,也没问程姑妈怎么个不舒服。

三人出了门,许博忍不住扭头朝西厢二楼看了一眼,依然是窗帘紧闭。

忽然腰里被怼了一下,回头一看,程归雁目视前方,一丝嗔笑挂在嘴角:

“姑父,您是怎么跟我老姑认识的?”

郑姑父回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我俩从小就认识,小学六年都是同班同学,初中也是在一中一块儿上的。”

“真的呀!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那也算青梅竹马啦!”

程归雁清脆的嗓音比枝头喜鹊更让许博神清气爽,看她小嘴巴巴的天真模样比观察郑姑父更多。

可这么八卦的问题一经提出,还是忍不住留意起郑姑父的神色。

一听“青梅竹马”四个字,郑姑父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憨憨的笑了两声,似乎顾忌着长幼之别,并没接大侄女儿的话头。

不过,那一笑背后道不尽的意味还是被许博捕捉到了。

同在一栋楼里,昨晚的狂欢他即便未曾参与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一定比客人清楚。

不可言说却又不言自明的难堪和尴尬无法让那一笑充分坦然,但是凭老爷们儿的直觉,许博仍能品出一份对“两小无猜”的朴素怀念。

只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已经足以让许博掂出了这位郑姑父的含金量。

至少站在他的立场,并非像程桂琴说的那样,是个随便拉来撑门面的权宜角色。

可越是如此,这夫妻俩的关系就越耐人寻味令人唏嘘不是么?

“您不会那时候就喜欢我老姑了吧?”

也不知程归雁对“青梅竹马”充满幻想,还是对这位憨厚的郑姑父格外好奇,竟然半开玩笑的追问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时的文静作风。

“嘿嘿,那时候懂啥呀?”

郑姑父这回明显换上长辈的口吻,也笑得爽快许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老姑那时候学习可好了,人也稳当。”

听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忆当年,可进了许博的耳朵怎么都觉得够讽刺的。

昨夜窗外的一幕在脑中闪过,那趴在窗户上的程姑妈可一点儿不稳当。

作为一名目睹过三个男人把老婆肏上高潮的资深小乌龟,许先生心里竟然压不住一股对老实人的同情,还那么的情真意切,简直双标到人神共愤的程度。

只可惜,他自己一点儿也没意识到。

三人来到昨天程桂琴用过的那辆奥迪车前,郑姑父拉开后门示意两人上车。

关上车门的刹那,许博回头扫了一眼别墅。

在三楼正中的雕花阳台上,正倚着一袭淡绿裙影,手里似乎还夹着根香烟,向这边望过来。

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目,妩媚的身姿却告诉许博,那是小姜老师。

不知怎么忽然记起,昨晚慌里慌张的梦境里好像也有她的身影。

“老公,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学习好的女生啊?”程归雁的好奇心随着车子发动在加速扩张。

“那是肯定的!”许博搂住她肩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学习好的女生都特别漂亮!你说是吧老姑父?”

“老姑父”车开得很稳,无比厚道的“嘿嘿”直乐。

程归雁只是象征性的白了男人一眼,忙不迭的再次提问:

“老姑父,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呀?”

“呃——呵呵……”

郑平安宽厚的笑声让许博隐隐发觉,今天程归雁的话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密。

细一打量才发现,她的额头鬓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神色也并不像拉家常那样轻松。

“小梅啊,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早就见过你!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上高二。我隔三差五就去你老姑那儿剃头。”

“哦……是吗?”

“可不嘛!”郑平安看了一眼倒车镜,“你那时候梳的是两根儿辫子,一回家就钻屋里学习,跟谁都没话。”

“那……那你怎么不早点儿追我老姑呢?”

不知是否听出了程归雁话语中的一丝幽怨,郑平安把着方向盘,笑容缓缓消失。

隔了一会儿才再次说话。

“我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连个高中都没考上,如果不是被我爸撵着去当了兵,就成街溜子了……唉……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哪敢想那些个?”

“老姑父您当过兵啊?”许博接口问了句。

“是啊,从义务兵当到志愿兵,后来提了干,整整十六年啊!要不是广西那地方实在活不惯,就扎那儿了。等我转业回到家才知道,她还没嫁人。”

郑平安说到后来,不禁苦笑摇头,倒车镜里,那副眼镜后面的目光比之前又柔和了许多。

目视前方的视线里,曾经年少的不堪回首仿佛历历在目。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程归雁有些机械的继续提问。

郑平安却没急着回答。

他动作熟练的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才望着前方说:

“小梅,按说有些话不该我说,可我要是不说,怕是就没人跟你说了。”

一听这话头,程归雁神色紧张欲言又止,不自觉的往许博身上靠了靠,陷入了沉默。

“你老姑,她是个命苦的女人。因为那些事,她蹲了笆篱子,你可能觉得是自作自受。是,她干的那一行不干净,可往深了想想,要在这社会上混下去,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是个老爷们儿单打独斗的,也难。”

烟雾飘散,郑平安的鱼尾纹再次皱起。

许博第一次在他的侧脸上看到一个成熟男人的内敛和深沉。

“你不知道她为什么高中没上完就不念了吧?”

程归雁闻言抬头,表情疑惑却没吭声。郑平安略一沉吟继续说:

“也不奇怪,那时候就算有你,也还没记事儿呢。我当时早当兵走了,也是后来才打听到的。她呀……她是被她的化学老师搞大了肚子,让学校给开除了!”

许博明显感到怀中的身子一紧,下意识的问:“那个化学老师呢?”

“哼哼!”郑平安冷笑了两声,“那杂种根本不承认有这种事,反而说你老姑栽赃。谁让人家老子是县领导呢?一点儿都没受影响,第二年就风风光光的调到一中当教导主任去了。”

“沃肏!”许博只觉得气往上撞,“那就这么放过他了?”

“咱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去做DNA?DNA那玩意儿又不会自己主持公道……”郑平安似乎意识到自己明显的失态,音量骤缓。

“那时候,小梅他爸气不过,到法院门口贴标语,给打得住了两个月的院,也就象征性的给了点儿医药费。到了还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么?这么一闹,反倒是坏了你老姑的名声,受不住打击,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他们兄妹俩就是因为这个才生了嫌隙。”

一番话说完,车厢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郑平安猛吸了几口烟,把烟蒂扔出窗外,继续开车。

程归雁愣愣的盯着座椅靠背,不知在想什么。

“这王八蛋爷俩到现在还逍遥着呢?”憋了半天,许博问出了最关切的问题。

郑平安闻言脸色舒缓许多,甚至微微一笑:“五年前就进去了,无期。”

“善恶终有报啊!”许博其实并不解气,但看了看身边的程归雁,还是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郑平安再次冷笑:

“小伙子,年轻了。报应是等不来的,如果不是你们见过的那个赵叔叔,人家早当上县里的一把手了……我也是利用手里的这点儿权力帮了点小忙,你老姑才答应嫁给我的。”

至此才算回答了程归雁的提问,车后座上的两个人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当然了,你赵叔叔也不是什么善类。这个社会谁善谁恶,哪分的那么清楚?所以小梅,就冲你喊我一声姑父,我也不能有偏有向。你老姑也觉得对不起你们爷俩,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可人活着,谁都备不住遇到个关口,打错了主意也是难免……这几年日子好了,她就越来越觉得心中有愧。你看……”

说着,郑平安指着前面距离湖岸不远的山坡。

“那是咱们县最高档的陵园,你老姑选了块风水最好的,把你爸妈合在了一块。旁边儿就是她给自己留的地方。”

“你们老程家就你一个女儿。等将来,你回来给爹妈上坟的时候,也能顺便望她一眼。这是她亲口说过的话。”

车子在山脚停下。

郑平安说着“东西都在后备箱里”,开门了下车。

许博也跟着下车,打开后备箱一看,里面放着两个花篮,一篮子酒水果品,还贴心的准备了两个编织精美的小蒲团。

那花篮用塑料纸包着,里面黄的是菊花,白的是百合。

闻到暗香飘来,许博才发现竟是鲜花。

“您可真细心,准备这么齐全。”许博拎起花篮,由衷的感谢。

郑姑父拎了果品蓝,把蒲团夹在腋下,点了点头,“我对这些讲究其实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什么规矩,看电视上都兴摆点儿花,就简单弄弄。总归是表个心意嘛!没必要搞那些排场。再说,山上也不让点火。”

许博连连称是,越发觉得这个郑姑父看上去憨厚,人并不木讷,大小事心中都有数,口才也很好。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程归雁出来。

许博趴着车门往里一看,还在擦眼泪,看见他才慢慢的挪了出来。

三个人沿着石板路拾级而上。

没走几步,程归雁已经紧张得挽住许博的胳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嗫喏:

“许博,我有点儿怕……”

“傻丫头,自个儿爸妈怕什么?”

许博让声音尽量轻柔,拍了拍她的后背,忽然明白过来。

从出门时起,她的情绪就不太平静,原来是因为这类似“近乡情怯”的恐惧。

这次还乡之行,他是一直为她提着一颗心的。

程姑妈的近况和身世遭遇让她数度落泪,情绪起伏不可谓不大。

但到底这些都是可以相互理解和原谅的,无论感伤失落,还是愤怒鄙夷,都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沟通的机会。

一时难以接受的刺激和变数,甚至可以通过身心的欢愉得到必要的纾解。

可是,对于故去的人呢?

那个连接彼此的通道早已关闭了,即使堆起一座坟丘,立起一块墓碑,那也不过是个无可奈何,聊以安慰的空洞寄托而已。

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到了。

半圆形的墓地用水泥和花岗岩圈成,种了一圈儿柏树。

依山面水,风景很好。

中央汉白玉的墓碑上刻着两个很普通的名字:程立民,蒋云英。

程归雁刚走到目前,就被牢牢的定在了那里,瞬目不移的盯着碑上的照片。

那居然是一张黑白合影。

照片上的夫妇俩很年轻,男的俊朗女的秀美,脸上的笑容明亮得就像未来的无限美好正在眼前展开。

两人都穿着雪白的衬衫,不约而同的靠向对方,应该是一张七八十年代的结婚照。

许博把目光集中在女人的脸上,除了眉目更纤巧一些,简直跟程归雁一模一样。

显然,拍照的时候,妈妈比现在的女儿年轻许多。

见到这样一张照片,许博心里最直接的感受却是,失去这样一位美丽的妻子,任何男人都必定痛不欲生。

“这还是你老姑从你姥姥那儿找到的,到底是当妈的,老太太一直偷偷保存着。”

郑平安把鲜花果品摆放好,又把两个小蒲团放在台阶下,“你俩磕个头吧!”说完,退到了一边。

许博上前拉着程归雁跪下,连磕了三个。

正要拉她起来,程归雁跪在那里摇了摇头,轻声说:“许博,你跟姑父先下去等我好么?你们在这儿……我说不出话来。”

许博见她面容平静,稍稍放心,便跟着郑姑父下了石阶,往山下走。

陵园依山而建,占地不大,墓地之间的间隔却很远,上下错落,其间种满绿植,环境清幽肃穆。

上山下山竟一个人也没遇到。

郑平安不再多话,边走边掏出香烟朝许博让了让,见他摇头也就自顾自的吸起来。

许博原本好奇,想打听一下昨天麻将桌上的都是什么人,可一想到昨晚“侯伯伯”发亮的天灵盖,还是作罢了。

即使将来程归雁继续跟姑姑来往,估计也没他这个临时老公什么事了。

当然,他更希望程归雁也跟这座昼夜颠倒的别墅保持距离。

正倚着车门跟郑姑父拉家常,忽然听到一声尖亢的呼唤——

“爸——”

许博听得一惊,赶紧往山上望去,呼喊接二连三的传来。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妈呀!妈妈——”

随着呼唤一声比一声急切,声音里迸发出的憋闷和委屈,悲伤和不舍立时揪紧了许博的心。

“你还是去看一下吧!”

没等郑平安说完,许博已经冲了出去。

程归雁还在喊,一声比一声哀恸,一声比一声接近声嘶力竭的嘶吼。

起初还爸爸妈妈一起喊,后来就只剩下妈妈了。

她不是说生命里从未有过母亲,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吗?

许博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上急奔,耳中的呼唤越来越尖利揪心。

终于看到那方白玉石碑了,程归雁娇弱的身影几乎蜷缩着跪在那里,双手撑地,用尽浑身的力气低头哭喊着:

“妈妈——妈妈……”

许博脚下不停,几步冲到近前。

程归雁听到脚步声蓦然回头,满脸的泪水,满眼的绝望,直像一个在大山里走丢的孩子,惊吓中神智错乱,不停执拗的喊着妈妈,又惊慌失措的向男人张开了手臂。

许博冲过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心头一跳一跳的疼。

程归雁仿佛终于从无边的惊恐与无助中找到了依靠,趴在许博肩上,口中的“妈妈”一下分不清音节,“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许博以前不会这样安慰人的,可扑在自己怀里哭的女人多了,自然而然就懂了。

程归雁第一次在影吧里哭,是自伤,上一次在梦醒时哭,是痛悔,而这一次,更像是发泄。

她不是对母亲无感,而是从来不敢去触碰心底那个近乎天然的黑洞。

没见过亲生母亲,别人跟妈妈撒娇她总见过,眼前的一位就是秦可依。

虽然一再声称岚姨就是她的母亲,终究无法回到童年,弥补那份永恒的缺憾了。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真容,怎么可能不把心里压了三十多年的那一声妈妈喊出来?

这一喊,就再也止不住了。

程归雁哭得几乎用上了全身气力。

腰身扭结着,拳头不停的在男人背上奋力捶打,好像即使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也远远不够似的,哭声从凄厉渐渐转为嘶哑,几欲撕心裂肺,震断肝肠。

许博跪在地上任凭摇晃蹂躏,不停小声宽慰着。

直到嘶嚎转成了哀啼,又慢慢降为暗哑的呻吟,不受控制的抽噎,程归雁的身子总算软了下来,筋疲力竭的瘫在男人身上。

山风阵阵,吹皱坡下的湖面,远处的峰峦清透得不带一丝雾气。

墓前依偎的两人仿佛穿越了时空,忘记了世事繁杂,一动不动,唯有对方胸膛里的温热在缓缓流淌。

“把你的衬衫都哭脏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归雁才吸着鼻涕说话。

嗓子带着沙哑,可听口气,精气神儿正在恢复中。

“不怕,你不是专门负责洗衬衫么?”

许博轻抚着她的脊背调侃,“以后,我每年都陪你来这儿哭一次。到时候,你要事先把衬衫准备好。”

程归雁身子一缩,应该破涕为笑,挣扎着起身。

许博这时才发觉膝盖跪得生疼,一边搀扶,一边弹着裤子上的土。

“该说的都说了吧,说完了咱们去逛逛?”

看着程姐姐找出纸巾背过身去,许博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随意些。

一次给一百万他也不愿意面对一个伤心流泪的女人。

程归雁整理片刻,转回身来,又对着墓碑凝望片刻才挽住男人的胳膊。

两人相携下山。

郑平安见两人神色如常有说有笑的下来,脸上也掠过一丝笑意,把车钥匙递给许博说:“正事儿办完了,你俩开着车绕着这卧龙湖逛逛吧!散散心。”

许博刚要接过,程归雁说:“老姑父,车你开着吧,我们走走。”

郑平安也没客气,叮嘱两句开车走了。

许程二人手拉着手踏上宽敞的林荫路,贴着湖边散起了步。

“你真的会每年都陪我来一次?”

“那当然,君子一言啊!只要您差遣。”

“那这衬衫,我洗了。”

“你当然得洗了!你看你这一回一回的,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抹我身上了,你得负责,以后我衬衫都归你洗了,做好心理准备哈!”

“嗤——不要个脸,我……我哪有……还这辈子。”

“不说这辈子也差不多了吧?打我认识你就三回了。之前的都不算,以后你每年来哭一回,没一辈子也半辈子了吧?你知道我有多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吗?亚历山大呀我这。”

“行了行了,我洗,洗还不行嘛!才发现你嘴这么碎……不就才三回嘛……再说,我干嘛年年哭啊,我爸上吊我都没哭……”

“不哭当然再好不过了。不过衬衫还是要洗的……欸?来信息了,你听来信息了。不会是你家老教授查岗吧?”

“不许偷看!”

“好好好,不看不看,我看你还不行嘛?你比手机好看!”

“诶,我哭起来是不是特难看啊?”

“没看见啊!不是,趴我背上哭的,我怎么知道难不难看啊?不过……用你们东北话说,动静儿整挺大,地动山摇的……欸——别……别动手啊!动静儿真挺大,扭秧歌不用吹喇叭了都……哈哈……哈哈哈……”

……

直到日落西山,两个人撸完串儿,喝完啤酒才搭了个车回到别墅。

这大半天,许博遇到了最爱笑爱闹,活力四射的程归雁。

两个人绕着卧龙湖转了一圈儿,还在湖里滑了两个小时的船。

小船上,程归雁躺在男人怀里美美的睡了个午觉,竟然没打呼噜。

别墅门前的豪车几乎都不见了。

胡杨林跟昨天傍晚一样静谧。

刚进门,程桂琴就迎了上来,拉着程归雁的手埋怨两人贪玩儿,晚饭都不知道回家吃。

上到二楼中厅,程姑妈故作神秘的跟许博说:“先耽误你们小两口一会儿,我跟小梅有悄悄话要说。”

“悄悄话”三个字差点儿没把许博的牙酸倒,赶紧连连点头,看着程归雁被姑妈拉近了“小两口”的卧房。

信步来到阳台边向外望去,窗户开着,一阵凉风袭来,格外舒爽。

可毕竟是旅游区,远离市区,灯光稀疏,什么也看不清。

整整一天没跟“婧主子”联络了,正准备打个电话,忽然想起所站的位置正好是早上回望那一幕的楼下,不由抬头向上望去。

“看什么呢,许哥?”一个甜腻圆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竟是姜露。

跟早上的穿着不同,此刻她换了一身枚红色的短款绣花旗袍,发式没变,脚上穿的却是一双只在家里才会穿的软底软面儿的绣花鞋。

光凭这双闺阁气十足的小鞋子,娇小的丽人已经从头到脚被拢进了鲜妍暧昧的光晕里,让男人一眼都不敢多看。

“没事,想抽根烟。”许博随便应对一句。

姜露下巴一扬,像朵盛开的芍药似的笑了,“许哥喜欢吸烟,我那儿正好有两盒好的。你来,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