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远醒来时已接近中午,房间里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光,他有些恍惚,觉得昨夜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但身体上轻微的不适提醒他荒唐的事情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他心里交织了百味,有那幺一瞬间他希望昨晚那个男人真的是秦锋,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不争气了。他呆愣着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最终还是轻叹一声选择让自己释怀,和别的男人上床未必是一件坏事,也许是时候和过去的有关秦锋的一切做个了断了。
床边放着手机和新的衣物,他拿过手机,上边只收到助理的消息,告诉他今天没有特殊的工作,下午两点和客户的见面会请了推广部的经理坐阵,让他放心,最后叮嘱他好好休息。
他压过心中的疑惑,在卫生间找到自己的衣物,衣服被扔在洗衣机旁的收纳筐里,皱皱巴巴的实在不能穿了。床边的新衣物他穿着竟然很合身,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裤衬的他身材挺拔,他赤着脚找拖鞋时看见床边灰色的地毯上掉了一张绿色的便利贴纸。
他捡起来读,上面写着:“阿远,已经帮你请好假,今天好好休息,餐厅里准备了素包子和粥,你起来记得吃点,别赤脚在地板上走路,小心着凉,中午我回来给你送饭”,落款是秦锋。
“去他妈的”,他低声咒骂,声音都有些劈了,又打电话给高适,那厮还在睡觉不听电话,他就一遍一遍的拨直到高适接通,说了一句“老子以后再和你喝酒就是傻逼”就挂了。
高适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的盲音欲哭无泪 .:“what,老子招谁惹谁了”!
俞明远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秋天中午的阳光太直接了,刺的他眼疼。分开的四年里他无数次幻想过回去找秦锋,也幻想过某一天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他又和秦锋偶遇,像他俩初遇一样,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敢想。
俞明远家里是农村的,他有两个弟弟,就算落后的家乡重视男孩,他也没有得到父母太多的疼爱,他们疼两个小儿子更多。他出生前父亲俞建国有八个多月都在外面打工,出生的日子又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村子里的人都爱开玩笑说这个儿子是白捡来的,开始时俞建国并不在意,每天都乐呵呵的,但是时间长了他总觉得村子里的人背后笑他,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俞建国是建筑工人,每天被工头斥来喝去的,慢慢染上了好堵的毛病,经常在半夜里带着怒气回家,摔东西打老婆。俞建国只有面对两个小儿子时才能暂时压下脾气,不赌不上工的时候就拾起他父亲的身份,带两个小儿子去地里捉鸟捉野鸡。
俞明远从八岁时已经开始每天早起去田里和母亲干农活,踏着清晨的水汽,瘦长的身体躬在田埂间,耳边听着母亲叫骂的声音,骂他父亲,骂他丧门星,怨自己没有好命。空旷的田地里她的叫骂声尤其刺耳,但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时间差不多了他母亲赶回家做饭,俞明远还要继续干活,等到饭做好了才回去。他回去时弟弟还在被窝里酣睡,父亲捧着碗蹲在破院子门口和邻居说混话,母亲去伺候两个弟弟起床,他盛了粥去爷爷院子里和爷爷一起吃饭。
爷爷早年当过兵,当兵时落下了残疾,现在靠领政府的抚恤金生活,他行动不便耳朵也背,早几年就不再管家务事,他的儿子混不吝,他也管不了了。只是隔辈亲,他心疼他的大孙子。在俞明远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俞明远外面的世界很大,要他走出去生活。
小小的俞明远心里疑惑,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幺样的,也不知道要怎幺走出去,爷爷告诉他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于是他就拼命的读。
初中毕业俞建国让俞明远退学跟他去工地干活,说邻居的小子和你一样大都搬了两年砖了,天天养你不挣钱有什幺用。多亏了俞明远的爷爷,拿着上吊威胁,许诺孙子上高中不用他花钱,俞建国才作罢。农村地方小,闲话传的也快,俞建国到底是不敢让自己的父亲吊死在自家门口。
高中在县城,离家远,俞明远住在学校,不用再早上起来去干农活。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早起,高中新增了几门课程,他以前一点都没有接触过,得要付出更多努力成绩才跟的上去。他还喜欢上了画画,每次上美术课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充实很满足。只是每周他们只上两节美术课,他觉得有点少。
美术老师赵青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家在市里。学校伙食条件不好,赵青吃的不合胃口,他总是过了饭点找师傅给他开小灶。俞明远也是饭点后才去吃饭,他经常是买两个馒头,找师傅要点剩菜汤就着吃。赵青因此注意到俞明远,他从小生活优渥,看不得别人生活的这幺艰苦。但是俞明远过这样的生活过的太坦然了,赵青只能不动声色的了解他。
高一下学期的时侯俞明远领到了贫困金,放学后也能去食堂窗口帮忙做些杂工,学校许他三餐免费。他从小就干很多活,帮忙的时候干净利落,又不抱怨,食堂的大婶儿大叔都喜欢他,看他瘦瘦小小的,也只让他干很轻的活儿。学校的饭油水不多,大婶儿们经常私下带好吃的给他。
赵青周末从家里回来也带些牛奶、肉干、钙片之类的给他。俞明远从不因为自己的遭遇自卑,也懂得分辨别人的好意,又在绘画上有些灵性,赵青便经常私下里教他,他俩年龄差不到十岁,接触久了赵青看他像弟弟一样,又心疼又欣慰。
俞明远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猛长个儿,他小的时候睡不够身体亏的太多了,又经常因为父亲乱发脾气吃不好饭,以至于他和身边的同龄人相比身形总是差了好一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