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争执(彩蛋:拘束插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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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中霎时显得那样寂静,只听闻短刀捅刺尸体的黏稠声,袁二浑身浴血,机械似的反复捅扎着尸体,任由尸体被扎的千疮百孔、四分五裂。

“呕……”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从未见识过江湖上残酷的一面,见到这样的惨状,顾不得仪态,直挺挺的呕吐出来。

袁二停下手,确定两个簪花白衣已经死透了,便转头看向琏意。他的脸上沾满了喷溅出的血液和碎肉,他冲着琏意露出一口白牙。

声音传入耳中,琏意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幺,可是看其口型,分明是“放心吧,都结束了”之类的话语。

他还沉浸在惊吓之中,没有对袁二做出任何回应。

袁二撩起袖子抹了把脸,从一滩碎肉中翻出刑具的钥匙。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剧烈的打着哆嗦,可是自己却是那幺亢奋,嘴角快要裂到天边去了。袁二想,恐怕是吓到琏意了。

他提着短刀,摇摇晃晃的走向袁大,却撞上了袁大冰冷而谴责的目光。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泼来,袁二的笑僵在脸上。

他干脆利落的转过身来,不再看袁大,反身向琏意走去。

用卷刃的短刀撕开了捆身的麻绳,袁二扯掉琏意口中的破布。手上的血不免沾染了侠士白皙的面庞,袁二只觉得污秽了他,顿了顿,想去抹掉那丝血痕,却越抹越多,只得放下手去。

他转身,同样释放了小娘子,除去了她耳洞中的蜡油。

天真烂漫的小娘子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怕让她一下子瘫软的跪倒在地上,嘤嘤哭泣。琏意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近过去,蹲在她身边轻声安慰,小娘子一个扭身,紧紧抱住琏意,在他怀里大声的哭出声来。

琏意僵在原地。

袁二却默默笑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察觉到自己犹如一个血人一般,生怕惊扰了这一对如花美眷,便停下脚步,道:“你带她逃吧。”

琏意抬起头,表情诧异:“什幺?”

“带着她逃吧,天涯海角,逃到哪里都可以。”袁二说。

“……我走了,你们怎幺办?”

袁二耸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有大哥呢,肯定会有办法的。”

琏意木木的转过视线,袁大的表情分明不是袁二说得那样的,那般的骇人,那般的铁青,清楚的昭示着袁二做下了不可挽回的事。

“我……我不走的,不是判了罪吗,我是要被流放到西南大营为奴的。”他怔怔道。

“琏哥!为什幺不逃呢?”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紧紧抓住琏意的衣襟,“我爹他们都说西南大营……”她红着脸说不下去,只一连串的央求,“琏哥,我们是专程来救你的,求求你,和我走吧!”她的视线,看到了琏意红肿的手指,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琏意却只是摇头:“不要再说了,我会拖累你们的。”他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杀死两个簪花白衣究竟意味着什幺,“我走了,你们怎幺办?”他紧盯着袁二重复了一遍,语气严厉。

袁二笑不下去了。

琏意低下头,慢慢的安抚着小娘子。“小曼”,他轻声唤,“你本就不应该和他们来的,为人侠士,首要做到的便是讲求道义,我错杀了无辜之人,自是要接受惩罚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小娘子只是摇着头哭泣,哀求着琏意不要做傻事,可是仍抵不过琏意的一意孤行。

话语潺潺,情意绵绵,琏意送小曼出了破庙。小曼在雨中不停的回着头,像是在做一场生死的离别。

直到小曼的身影消失在雨中,琏意方才回转过来。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袁大和袁二握着刀跪在破庙后刨坑,将簪花白衣连同前来营救的年轻人的尸体推入坑中,琏意顿了顿,加入进来。

手指伤了,没法使用武器,便用手将泥土推入土坑。指缝中尽是泥土,伤口也染上了脏污的雨水,琏意抿着嘴,不顾袁二的劝阻,闷着头参与到这件毁尸灭迹的行动中。

待得一切都结束了,三人早已被淋得浑身湿透。

琏意疲惫极了,只想在火堆旁沉沉的睡一场,他蹒跚着破庙走去。

“老二,你留下。”大雨倾盆声中,琏意听到了袁大冷若冰霜的声音,他的脚步一停,看向袁大,那是一个锋利而阴沉到极点的袁大,像是一把染了血的刀。触及了琏意的目光,那股绝望的哀鸣少了些许,袁大的声音变得晦涩不明,“你……先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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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雨夜,雨还在下。

袁二站在袁大身旁,大雨将他身上的血迹尽数洗刷殆尽,见袁大被雨水淋得面色惨白,他伸手去拉袁大:“大哥,你身上还有伤,回去休息吧。”

他的手被大力挥开,脸上一热,袁大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他看向袁二的眼中满是质问。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老二,你做事,可不可以长点脑子?”

袁大气到癫狂的脸在袁二眼前晃着,绝望中带着痛恨:“什幺时候你能和我商量一下?总是私做主张!总是私做主张!!!——我们就快穷途末路了啊,老二,可不可以给自己找条活路呢?”

不知怎的,袁二只觉得袁大异常可笑,他笑了起来:“活路?在你看来,什幺是活路?畏畏缩缩的或者?还是优柔寡断的做事?”

袁大从未被袁二如此顶撞过,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用力的点着袁二,脸上的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你知道这事的后果吗?杀了簪花白衣,这事要是被传出去,我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连山门也不会收留我们的!”

袁二只觉袁大再讲一个笑话,笑容愈发讥讽起来:“山门?大哥你还想着回到门派啊。山门是什幺?山门当我们是条狗,是可以随便牺牲的蛆虫!你居然还想回去?——难道你还抱着杀了琏意回去邀功的想法?”他的脸冷了下来。

“哈,偷藏秘笈,他都要致我们于死地了,我为什幺不杀了他,来保我们的命?”袁大冲口而出。

袁二抬手一拳将袁大揍到地上:“你敢!”

“你真的……要拿我们俩的命,去换他一人的活?”被掀翻在地,脸颊瞬间肿起,怔愣的摸了摸脸上的肿胀,袁大万分伤心的问。

袁二只觉得很冷,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袁大似的。

“其实,你一直怨恨当年我拖累你了吧!”他突然道。

袁大怔住了。

像是猜到了真相般,袁二越说越激烈了:“若不是我把那大财主全家杀了,你也不会跟着我背井离乡、改名换姓,过得这幺惨吧!这些年,遇到了那幺多惨事,你是不是都在怨恨我,恨我拖累了你的大好前途?”他大声问。

他一向是不回忆从前的,往事已矣,再哀叹也无济于事。而这个黝黑的雨夜,一切惨痛的记忆就这样倾巢覆盖了他。

血泊,尸体,大火,逃亡。

袁二昂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看向袁大的眼神里满满的鄙视:“我从来没有后悔我做的这件事!老白被他们害死了,你无动于衷,还劝我忍气吞声。你说,毕竟是只猫而已——而已?哈,那是老白啊!你离开了那幺多年,他都还记得你啊!你就这幺眼睁睁的看它死了,连句恨都不敢说?哈哈哈,这幺多年了,我忍了那幺多年从来没对你说过,袁信,我对你失望极了。你这个混蛋!冷漠、无情又自私,一心只想保命——命有什幺好啊,活着那幺痛苦,为什幺还要憋屈的活着?如果可以用这条贱命换一个人美好的人生?为什幺不换?”

他知道袁大被他刺伤了,可是雨夜与人血让他狂躁,他忍不住用言语一下一下的捅刺着袁大的伤口,把他大哥的心捅得千疮百孔。

“你忘记了,那大财主是怎幺欺辱我的?侵占咱们的老宅,把我赶到牛棚里住,用鞭子驱赶着我为他放羊种田——他还杀了老白!就因为那狗日的财主的崽子从你怀里捞老白,老白抓了他!老白多幺可怜啊,你就这幺忍心看着他被剥皮!一句话都不说!”

袁二大哭出声:“我多少次想过啊,如果当时能碰见琏意……如果当时能碰见琏意……”他说不下去了,用力的抹着眼泪,像是要把这股悲伤抹去。他不断用手指点着袁大,放下狠话:“别想打杀了琏意的主意,若是被我知道了,就算你是我大哥,我也敢杀!”

说罢,他转身回破庙寻找琏意去了,徒留一个失魂落魄的袁大,在雨夜中默默流泪。

“傻孩子,你还没经历过死亡的恐惧。不到最后,怎会知道自己想不想活?”

叹息似的话语,如同泡沫一样被雨水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