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水银时代 佛兰肯斯坦 6818 字 2023-08-26
请收藏本站,并多收藏几个备用站点:

除了挂在对面墙上时钟的秒针在一点一点的挣扎着移动,一切都似乎凝滞了。

这是沈言醒来以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

他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可是被绷带卷缠的左手所传递过来的剧痛告诉他这就是现实。

每一次呼吸,胸口和肋部的伤就痛的让他沁满一身的冷汗。不过和强烈的口渴相比这些疼痛还算是可以忍受。

“水……”沈言的意识仍然浑浊不见底,本能的呢喃申诉着身体的需求。

一只杯子递到了嘴边,沈言努力伸着脖子去索取近在咫尺的液体,可是身体的剧痛让他的动作笨拙而颤抖,前胸的绷带都被弄湿了。

“你等一下。”一个清脆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是筱筱么?沈言想道。

一根吸管伸了过来,沈言猛的含住它,贪婪的吮吸了起来。

干燥到几乎枯萎的喉咙随着清凉水流的注入重新活了过来,撕裂的感觉也渐渐淡薄了下去。

“慢点儿喝。”

沈言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身雪白的护士服,自己的病床旁边坐着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女孩。

“这……是哪儿……”沈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你别乱动!肋骨断了三根呢!”女孩连忙伸手去扶他,“这是医院,你别担心,没人会打你啦。”

打我?我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紧张的……为什么心脏会揪在一起?为什么我想要下床走出这个房间?我要去哪儿?

沈言用力抓住了女孩的衣服,使劲摇着她。

“筱筱!筱筱在哪儿!?”

女孩惊叫一声,她被沈言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到了,大大的眼睛颤抖着,紧咬着嘴唇试图从沈言的手里挣脱出去。

沈言看到她的眼神,心里用力颤抖了一下。那让他想起了筱筱的眼睛,在最后一次凝视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唯一记得的也是同一种味道的无助。

他松开了手。

“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筱筱在哪儿……”

“我、我不太清楚……我帮你去住院部查一下吧!”女孩愣愣的看着神态如此反常的病人,心里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一股怜悯。

几分钟以后,女孩回来了。在小护士的搀扶下,沈言艰难的挪着步子走出了病房。

青灰色的走廊,漫长的如同走了一辈子。沈言抬起头,凝视着三个血红的大字,心如死灰。

太平间。

失去了全部力量的沈言,女孩已经搀扶不住了。他顺着墙坐了下去,震的胸口再次剧痛起来。

“沈言。”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沈言麻木的抬起头,他看到郭煜正坐在他斜对面的一张长椅上面。走廊里阴冷的灯光打在郭煜的脸上,苍白的可怕。

“那个……你现在该呆在病房里。”郭煜嘴唇微微颤抖着,对他说道。

沈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我要见筱筱。”

“我劝你不要。”郭煜摇了摇头。

沈言咬着牙迈开步子向太平间走去,伸手推门,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是郭煜的司机,李力勤。

“别拦着我!!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沈言狂吼着,想要推开面前的人。

然而并不算强壮的李力勤只是用手按在了他的胸前的伤口上,沈言就全身冷汗的跪倒了下去。

“沈言!”郭煜大叫了一声,“死掉的人就只是一堆肉而已。她已经确认是心脏病突发,明天就会火化。”

“你他妈放屁!!”

沈言挣扎着扑向郭煜,想要去掐断他的脖子。

李力勤从后面按住了他的后背,轻轻松松的锁住了他的右手关节将他压在了地上。

“你也在那!!你也亲眼看见了!!那群畜生、那群畜生把筱筱她……”沈言全身发抖,几乎咬碎了嘴里的牙,“我不许筱筱就这么火化!!我要正义!!我要他们以命抵命!!!”

郭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挺挺的跪在了沈言面前。

“沈言,你比我年长,我叫你一声哥。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事到如今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人不烧,事情结不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郭煜说完,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向外面走去。

“不要烧筱筱!!郭煜!!!我求求你!!别把筱筱……”

沈言的脸紧紧的贴着冷的像银子一般的地面,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他看着郭煜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深深感到郭煜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除了声嘶力竭的发出绝望的嘶吼,什么都做不了。

********************

剧烈的发泄让已经接好的骨头和伤口再次受伤。

郭煜为了防止他情绪激动,特地让院方在筱筱火化之前给沈言的病床加了不少防护措施来制止他随意下床。

是他们多虑了。沈言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气力,他只能呆呆的看着墙上那只药白色的挂钟,一秒一秒的数着,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五天以后,他走出了医院。

炽白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沈言的脸上。

街道上车水马龙,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相互搀扶着的鹤发老人,谈笑风生的妙龄女孩,行路匆匆的上班族……

这个世界依旧宁静的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言在这个时候才真正体味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它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渺小的如同细菌一样的人们,谁会在乎谁呢?

我在乎的和在乎我的,已经化成了灰烬。

沈言和这些麻木的人群擦肩而过,脚下的路仿佛淌满了剧毒黝黑的焦油,黏的沈言几乎抬不动腿。

郭煜给沈言的账户打进了两百万人民币,并负担了他全部的医药费。

那是沈言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巨款,但那出卖的却是这间曾经温馨无比的小屋里,桌子中央的一只骨灰盒。

沈言坐在桌子前面,凝视着筱筱的骨灰盒很久很久。

手指抚摸着冰冷而坚硬的木质盒子,清晰的感受从指间一直传递到大脑深处,回旋着落下止不住的悲伤和绝望。

好像就是一瞬间之前的事情,沈言几乎还能看到筱筱穿着可爱的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或者在自己游戏的时候乖乖的坐在自己肩膀旁边笑着指手画脚,或者在那张并不宽大的床上羞涩的将自己全心全意的奉献出来。

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楼都浸透着筱筱熟悉的气味,那是温柔的气味、恋意的气味、家的气味……

而如今,沈言所能嗅到的只有绝望与恶毒的腐臭。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自己该怎么面对筱筱的父亲和母亲?

把一切都烧掉吧,连同自己一起,像筱筱一样。

连他们要火化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都阻止不了,那么就在烈火焚身的地狱相见吧,我的爱人,这是我的赎罪。

沈言扭开了煤气,手里拿着火柴坐到了躺椅之上,任凭那浓密的臭味一点一点的填满了已经不再温暖的,筱筱和自己的家。

他抬起眼睛,看到了那张嵌在相框之中的合影。

沈言从背后擎住筱筱的双臂,拢她在怀里。女孩笑的是那么幸福,弯翘的嘴角和柔软的眉梢勾勒着某种让人根本无法忘却的永恒。

是什么人将幸福融化成了哀鸣……又是谁把永恒撕碎成了绝望?

就这样死去……

沈言无法甘心。

他走向厨房,将一把银白色的厨刀握在了手中。

沈言穿戴整齐,将厨刀插在腰上,用外套盖住了反射着阴冷光芒的利器。他走出房间,点燃一团报纸,然后从窗口扔进了客厅。

几秒钟之后,橙红色的火焰凄厉的咆哮着冲碎了脆弱的玻璃窗,向天空发出了愤怒的尖啸声。

熊熊燃烧的火焰啃食着所有渲染着沈言和筱筱曾经回忆的物品,花瓶中的百合花被焦热挤压成了褐色的扭曲,轻轻的凋零在已经变得炭黑的相框上面,最终化成了无数灰烬中的一部分。

********************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不约而同的看向走进了公司大门的沈言。

所有人都知道沈言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和他搭话。

沈言几乎能够看见,在他们眼中,一个拥有着老板不公平青睐和可人妻子的可恶家伙,终于得到了报应。

他嗅的出来,曾经那股嫉妒的恶臭已经变成了剧毒的幸灾乐祸,那味道几乎让沈言呕吐出来。

也许是因为心死的不能再死了,胃部的不适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沈言摁开电梯,选择了一个陌生的楼层。

他看着电梯门上面慢慢前移的楼层数字,摸了摸腰间的东西。

迈出电梯门,沈言向左转,走了几步,推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操他妈!!干死你!!操!”

郭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游戏手柄噼噼啪啪的摁着,墙上的背投电视里发出了各种各样军火的声音,爆裂的枪声充斥着他的办公室,以至于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沈言进来的时间。

沈言扫视了一眼,这间办公室足足有五十多平米,几乎和自己的家差不多大。

华久并不是一个小公司,董事拥有这种水平的办公室也不是不能接受。

李力勤就坐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他抬眼看了看沈言,眼睛里闪烁着沈言看不懂的光芒。

沈言没有理他,而是向郭煜走去。李力勤没有动,这是沈言所希望的事情。

郭煜的余光看到似乎有人影在晃动,他回过头来,看到了沈言的脸。

“你出院了?”郭煜愣了楞,脸颊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郭煜,我有事情问你。”沈言静静的说。

郭煜扔掉了手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那不可能,沈言!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沈言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郭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安的用手拢了拢头上的短发,声音勉强缓和了一些。

“你是想问,轮奸筱筱的是谁,对不对?”

“你会告诉我的。”

郭煜用手扶着办公桌剧烈的呼吸了两下,然后又掐着腰支起了身子。

“我就算告诉你了又怎么样?去找他们报仇?就算让你捅死了他们,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把事情替他们全都摆平了,筱筱的死亡证明是我看着医院的大夫开的,你杀了他们你也要陪上一条命。别说这个了,其实你连接近他们都做不到!他们出入的地方你觉得自己进得去?还是说你有信心和他们的保镖打个拳击比赛!?如果他们发现我没摆平这件事情,就连我们郭家也要倒大霉!!你是不是想要我现在连你也摆平!?”

“所以筱筱就要不明不白的在耻辱中死掉?”沈言眯着眼睛问。

“所以你就想绑个炸弹什么的去和姓江的同归于尽!?他姓江的动动指头,丰海市有几个人敢放屁!?”

“你不敢,我敢。”

“去你妈的!!”郭煜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沈言,你要是敢胡闹,我……”

沈言拔出了腰间的厨刀,抓住郭煜的头发将他按在了桌子上,刀刃死死的卡住他的脖子。

“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我操你妈,沈言!!”郭煜破口大骂起来,死死抓着沈言的手腕,“李力勤!!!你还坐着看!?操!!”

沈言扭头看向门口的司机,“你要是过来,我就剁了他!!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和沈言预料中不同,李力勤没有动,他甚至没从座位上站起来,只是把身子向前探了探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他们?!要是有机会我他妈还能让姓江的他们在我头上拉屎!?老子早就他妈干死他们了!!”郭煜吼道。

“我只要他们的名字。”

“给了你他们名字,我们家就得绝户!!你要觉得解恨,现在他妈的就剁了我吧!!”

就在沈言还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腋下突然遭到重击,被麻痹的神经丛放弃了对胳膊的控制权,沈言手里的刀落了地。

郭煜一脚将沈言蹬飞,捂着被卡出一条血痕的脖子站起来。李力勤箍住了沈言,将他拉开。

“沈哥,人死……不能复生。这世道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以为我这条小鱼,在别人眼里算些什么?”

郭煜靠在办公桌上,气喘吁吁的说道,“活着的,好好活着,求求神、拜拜佛,别让这种逼事儿落自个儿头上,咱也只能这样……”

暴躁的郭煜说着让人无可奈何的事实,仿佛在瞬间冷却了下来;而一直冷冷相对的沈言,却在李力勤的控制下疯狂的挣扎了起来。

“这世道!!这世道!!所有人都他妈在怨这个世道!!可就是没人站出来去操他妈的这个世道!!我不服,郭煜!!这世道人吃人!你们就他妈的做这世道下的一条狗!!”

郭煜给自己点了一颗烟,抬起眼睛看着沈言,“沈言,你女人死了,你有脾气,你怨,你恨,你恨不得蹦个高去咬老天爷!!可是你做不到的,我告诉你很多遍了。”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干!!”

郭煜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将房间里弄的一片迷蒙。他透过烟雾看着不住挣扎的沈言。

“所以你为了万分之一的机会,就要让你家里的两位老人,筱筱家里的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让姓江的一家拿他们几个老人出气?沈言,你说你还算个人么?”

一句轻轻的话狠狠的砸中了沈言的心脏,他瞬间就失去了挣扎和愤怒的力量。

无力感从脚底下发出讥讽的嘲笑声,向上攀登着,占领了沈言全部的身体。

“我给了你两百万,这算作公司的抚恤。好好活着,沈言……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真的……你以为我只知道吃喝嫖赌,不是的。这世道……呵呵……这世道……”

郭煜没有为难沈言。他挥了挥手,让李力勤将沈言带出了公司。

归向何方?

沈言重新站在了大街上,笑了起来,笑的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却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连仇恨都没有地方可以发泄,连死都做不到……沈言觉得自己心里冷的并不比一具尸体要好多少。

“沈言,我们做个交易。”

沈言麻木的回过头,寻找着声音的主人。郭煜的司机,李力勤在身后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你说什么?”沈言觉得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你没有听错。”李力勤毫不动摇的说。

“交易?什么交易?”沈言用细不可闻的呢喃声问道。

“用你的一切,换你想要的命。”

“两百万?”

李力勤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你的一切。”

“我不懂!”沈言胡乱摇了摇头。

身后满载着乘客的公交车呼啸着穿过马路,一辆被别住的出租司机在破口大骂,三个吃着雪糕的女学生嬉笑着从身边走过。

如此喧闹的街头,沈言能够听见的只有李力勤嘴里说出来的一句话语。

“把你自己卖给我,换那三个人的命。”

沈言呵呵的笑起来,笑的像只草丛里的野狗,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如果这也能卖的话,哈哈哈!!当然……为什么不呢……”

********************

李力勤带着沈言上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在车上谁都没有说话。

车静静的开着,路边的行人车辆飞速的向后面划去。

沈言从后面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背影,不断的猜测着他的身份。

一个司机,兼做保镖而已。

如果他有着足以满足自己愿望的能力,为什么会甘愿在这个地方做一个保镖?

他到底是谁?

杀手?

如果他只是为了骗走自己现在的那两百万,又该怎么办?

当沈言苦思冥想这些问题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沈言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令自己窒息的地方。

白色皇庭大酒店,就是在这里,筱筱在忍受了无数苦难之后闭上了眼睛。本以为早就死掉的心脏再次疼痛了起来。

李力勤开了一个房间,沈言跟着他拖着步子走了进去。

不愧是顶级酒店的套房,所有家具一应俱全,装潢也尽显了奢靡和华贵。不过沈言并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个地方的优雅,因为李力勤已经说话了。

“坐。”

沈言照他说的,将自己扔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面。紧致细密的真皮沙发,沈言觉得这沙发一定相当昂贵。

“李力勤,你到底是谁?”沈言抬起头,盯着面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现在是华久集团旗下的一个小司机,不过很快就不会是了。”

李力勤在套间的小吧台里面给自己倒了一杯东西,然后又给沈言递过去一杯。

是某种洋酒,沈言品了品,香醇甘甜的酒汁,他以前没有喝过。

“你的交易听上去很可笑。我把自己卖给你……这是什么意思?”沈言放下酒杯。

“我不是人贩子,也不是倒卖器官的人。我只是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可以信赖的帮手。”李力勤在沈言面前坐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沈言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的听着。

“我的上一个帮手背叛了我,这让我相当麻烦。我意识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赖的关系,除了利益的交换。我自信自己可以给你别人给不了你的,所以也就可以信赖你了。”

“你说要帮我杀了那三个人……”

“不。我说的是,用那三个人的命来换。”

“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李力勤没有直接回答沈言,而是抬手制止了他的提问。

“沈言,我手里就有你想要的东西,而且是别人没有的。但我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要你完成我所说的四件事,当你完成了以后,我们再谈。”

“什么事情?”沈言连忙问。

“第一件,去银行提钱,两百万。五天以后在这个房间里会面。”

李力勤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起身向门口走去,“这五天的房钱我已经支付了,你就先享受一下吧。”

“等等!李力勤!”沈言想要叫住他,但是对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言坐在沙发上思索着李力勤所说过的话,只觉得自己面前被铺下了一个巨大的无法看透的谜团。

但不知道为什么,沈言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去了银行,然后被告知提这么多现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看来李力勤把这些早就想到了。沈言办理了手续,然后回到了白色皇庭酒店里面。

华东华北最大最豪华的星级酒店,进进出出的人物全都是衣着体面,奢华光鲜的家伙。

不过沈言的穿着并没有遭到白眼,因为所有的服务人员都知道能在这里住的人都不是随便可以小看的。

沈言的确是可以随便被小看的角色,但在这个地方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可以让别人毕恭毕敬的存在。

这让沈言不断在心里冷笑,他不想承认,为什么人受尊敬的原因会是他们的脚所站的位置。

五天的时间里,他像上层社会的人一样痛饮昂贵的饮料,品尝高档的菜肴,被优雅美丽的女性搭讪。

然而在沈言这里,精纯的酒变成了让人刺痛的毒液,美味的食物化成沙土,再美丽的女人也没办法让他忘却筱筱,五天的等待就像五年那么长,沈言数着日子,在床上难以入眠。

当沈言握着装有两百万钞票的箱子,看到李力勤从房间的门口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给你。”沈言立刻站起身,将箱子向李力勤递了过去。

然而李力勤只是看他,并没有伸手接箱子,而是给了沈言一个纸条。

“第一件事你已经做完了。第二件事情,去三楼找那个楼层的经理,向他点这个女人。”

沈言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安可依。

白色皇庭酒店这种高档次的地方,自然不会没有小姐服务。

这里小姐的档次也是非常高,普通模特、小演员、大学生是服务团队的主要成员,有身份的人自然也乐得出钱挑选一些符合自己地位的女人来交欢。

“你是想让我……”沈言不解的问。

“和这个女人上床。”李力勤很干脆的吐出了他没能问出来的话。

“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沈言没再踟蹰,他向门外走去。很顺利的找到了三楼的经理,然后做了李力勤让他做的事情。

已经在白色皇庭住了五天,这个经理对他有些印象,非常礼貌的表示没有问题。

“不过,沈先生,安安她的价钱比较贵。”

沈言摆了摆手,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李力勤已经不见了,不过沈言确信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再见面。

十五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沈言走过去打开门,一个女孩站在门口。

“沈先生,我是安可依。”女孩露出微笑。

沈言冷冷的打量着她。

女孩光滑柔顺的头发慵懒的披散在肩膀上,透过发梢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深陷的柔媚锁骨。

安可依穿着一件深开胸的黑色礼服,白皙纤细的手臂略显不安的拢在胸前,手里拎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手包。

沈言将女孩让进了房间,并不断思索李力勤让他做这件事情的意义。为什么他希望自己去上一个女人?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又能证明什么东西?

“听说,你的价钱很贵。”沈言随口问道。

“是的,沈先生……一夜八千。”安可依站在客厅里,努力不让自己把头低下去。

“为什么?”

听到沈言的问话,安可依似乎有些惊讶,“您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点我?”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失礼,安可依连忙道歉,女孩眼睛颤抖着,几乎要落下泪来似得。

“我应该知道什么?”沈言又问。

“我……我……”安可依从进门开始就在努力伪装的镇定正在一点一点的剥落,“以为您是来买我初夜的……”

沈言微微一愣,“你今天是第一次做?”

女孩嘴唇抖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你的年龄……二十?”

安可依点头,“十九岁,我上学早,已经大二了。”

“为什么跑到这里干这个?”沈言忍不住问。

“因为要钱用……”女孩别过脸,“您别问了,好么?”

沈言无言以对,女孩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脖子,开始吻他的嘴巴、耳朵和脸颊。

沈言伸手按住她半裸的肩膀,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在弄清楚李力勤的意图之前,沈言实在是没有性交的欲望。

“你要钱做什么?”

安可依心里矛盾极了。她已是下定了决心出卖身体,可是面前自己即将献身的第一个男人却试图不断搅拌她心里面对纯洁生活的憧憬。

女孩在学校里也算是深受男生仰慕的校花,成绩优异,单身家庭的她凭借奖学金就可以支付自己的学费。

青梅竹马的男友和自己考上同一所学校,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幸福,未来也和煦的像春日的阳光。

可是和安可依一直相依为命的妹妹安可舫却突然病倒,巨额的手术费一下子砸垮了女孩的生活。

“是高利贷?”沈言问。

安可依麻木的点了点头,“小舫的病要用四十万,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这里。”

“你男朋友呢?”

“他……家里条件也不好……我也不可能问他要钱的……”

李力勤,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言想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上这个女人?

沈言想不明白,可是他知道这第二件事如果完不成的话,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的。

安可依被勾起心事,险些暗自垂泪。正神伤之时,一只手推了过来,安可依发出一声惊叫,娇小的身体已经被扔到了床上。

面前的男人面色如冰,猛地压了上来。安可依心里面一阵发抖,礼服的肩带被剥下来的时候她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妨碍客人的兴致。

红着眼睛等待采摘的女孩陈横在自己面前,沈言深深的迷茫了。

光洁无瑕的处子身体,脸上淡淡的描妆,妩媚和清纯混合在一起的尤物,这就是安可依。

卖身救妹,恶俗的情节真的就摆在自己面前。

沈言所迷茫的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怜悯她。

手指凶狠的捻在安可依从来没被外人触碰过的乳头,女孩痛得流出眼泪。

沈言细细品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触,他发现,也许自己最后一点点怜悯之情在筱筱命陨之时就已经被焚烧殆尽了。

再清纯可人,也不过是一个小姐,一个妓女,一个婊子而已。她为了想要的结果,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所以她就要为这一切自己负责。

沈言咀嚼着自己的冷酷,脑海中一片空洞。当悲天悯人这个词被自己绞碎的时候,身体的欲望也随之觉醒了。单纯的欲望,残暴的欲望。

沈言低头咬住了安可依耳朵乳头,女孩“啊啊”的哀鸣起来,试图用手去推沈言的头,却又胆怯于他未知的身份而不敢用力。

“沈先生……沈老板……我痛……”安可依用手背擦着眼泪,轻声哀求。

沈言把手沿着安可依的腰肌和臀线一直探到女孩最宝贵神秘的小腹下端,女孩身体一僵,动都不敢动一下。

温暖的股间带着一点点汗渍的湿润,沈言用手指搓弄着安可依娇嫩的部位,可是女孩并没有分泌出情动的液体,嫩肉被粗暴对待带来的疼痛让女孩更加紧张了。

“沈先生……沈先生……我不做了,我……呜呜……我想回家……”安可依捂着裸露的胸部,用手去挡沈言的侵犯。

“我已经付过钱了。”沈言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把我付的钱还给我,你可以走。”

安可依嘴巴微微张了张,一大颗泪珠从眼角滑了出来,她歪过头,不再挣扎。

男人用暴涨的阳具分开安可依连自慰都没有过的粉红色阴唇,抵在了小穴的入口处。

安可依觉得嗓子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不敢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

滚烫的如同烙铁一样的东西紧紧贴着自己最私密的部位,好像一只徘徊在猎物身周的,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雄狮。

她害怕,怕被那火焰烫伤,在身上和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安可依,把腿张开。”

女孩听到男人这样说着,她咬着牙轻轻张开了紧缩的大腿,羞红了脸。

那头嘶吼着的雄狮咆哮着开始突进,安可依惊叫一声,身体被什么东西入侵的感觉清楚的传了过来。

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压迫力,几乎要把身体撕成两半。安可依咬着手背,无声的抽泣起来。

龟头探入处子的秘穴,娇嫩的穴口抗拒的紧紧箍着入侵者,被分开的穴肉流出了一点点哭泣一样的水珠,软弱无力的抵抗着。

沈言清楚的感受到了被肉棒抵住的肉膜,正在一点一点被自己扯破。

“啊啊……啊啊!!”安可依不想发出呜咽的声音,可是当身下的疼痛猛然加剧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忍受不住的哭叫起来。

沈言的鸡巴突进到了安可依宝贵的处女地,豁然开朗的感觉让他长长输了一口气。

紧致的阴部绞弄着自己长长的阳具,自己刚刚将一个处女真正变成了妓女。

安可依哭着,用手去捂剧痛而热麻的小腹。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面无声无息的流走了,被淫弄的身体开始分泌羞耻的液体,随着它们一起流走的是自己的纯洁和未来。

和筱筱行房的时候,沈言怕伤到她,所以总是极尽温柔。可是这一次,他不需要忍耐,也不需要怜惜任何人。

沈言把安可依狠狠压在身下,疯狂的挺动着腰部。

女孩被初次开垦的娇嫩身体承受不住剧烈的冲撞,只能本能的向后面缩去,一直缩到无路可逃。

“啊啊……沈先生!求求你~ 别那么用力……啊啊啊!我好痛……我……是第一次啊!”

“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沈言一边起伏着身体,将身下的一汪春水搅拌的糜烂不堪,一边吼着自己也不清楚含义的句子。

那是在对安可依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沈言已经分不太清楚了。

他将安可依翻过身来,将全部的重量压在女孩的身上,抵着她的屁股用最大的力气去撞击她。

就好像记忆中那些轮暴筱筱的人做的那样,没有任何怜悯,就只是发泄。

婊子本来就是用来发泄的,不是么?沈言问自己,然后继续干的安可依哭叫不止。

他撕咬着安可依的脖子,将女孩弄的伤痕累累,然后尽情的射在她身体的最深处。

安可依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灼烧在自己圣洁的子宫上面,忍不住尖叫出声,她觉得自己要被烫化了。

数以亿记的精子窜到了自己肚子里,将自己强奸的一丝不余。

两个人叠合在一起,汗水和体液交汇成一条浸透了床铺的河流。

安可依带着满脸的泪痕,想挣扎起来清洗自己的阴部,可是却被沈言压的动弹不得。

她放弃了,自暴自弃的任凭身体瘫软了下去。

身体里直刺子宫的巨物一点一点软了下去,然后在滑出自己身体的时候激的安可依全身发抖。

痛彻心扉,可是又觉得好渴……安可依不知道自己这是想要什么。

本来想要献给男友的身体,作为筹码,被自己出卖了……可是自己的心,是不是仍然能守在原来的地方?安可依害怕自己的答案。

“沈老板……您能不能包养我?”安可依对身后压着自己的男人轻轻说。

沈言从她身上翻下来,“为什么?”

安可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沉默的撑着身体看他。

就算是出卖肉体,安可依也不想让无数陌生的男人进入自己的身体。

如果只是他,只是这个夺取自己第一次的男人,安可依在内心深处还能继续否认自己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沈言也看着她,看着这朵被自己摧残到遍体鳞伤的百合花。

是啊,自己只要拿出那两百万中的一部分,就可以让这个女孩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不呢?

可沈言就是没有这么做的欲望。

这个世道……

呵呵……

我为什么要去怜悯别人的不幸?

那么我不幸的时候,又有谁来怜悯过我?

幸福与不幸,对其他人来言,都是平等的微不足道。

“走吧。”沈言躺倒在床上,轻轻对安可依说。

纯净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粉碎了。安可依颤抖的爬起床,一点一点穿上衣服,带着身体的剧痛,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沈言的房间。

没有任何温存,也没有一点点爱意,这就是妓女的生活……安可依在离开房间的时候终于透彻的看到了自己今后的生活。

这个女孩今后会怎么样,沈言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李力勤交给自己的第二件事情已经完成了。

********************

几乎是在沈言穿好衣服的下一分钟,李力勤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第二件事情也完成了。”他走进门,对沈言说。

沈言冷冷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让我证明些什么,李力勤?”

一如既往,沈言根本就没有期望李力勤会给自己答案。这个冷漠的男人只是抬手指了指桌子茶几下装满钞票的箱子,“跟我走。”

沈言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在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他跟着李力勤走出了白色皇庭大酒店,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轿车。

李力勤坐在驾驶室里,启动了车子。

乌黑的轿车驶入了丰海市的黑夜,在昏暗的路灯下向海边开去。

深夜的海岸线,黝黑的像是随时能够吞噬掉一切的深渊。李力勤最终将车子停在了一片空无人烟的海滩,然后和沈言一起走下了车。

“为什么要来这里?”沈言抱着钱箱,眺望着没有尽头的黑暗大海,让海风吹乱了自己的头发。

李力勤跃过栏杆,向沙滩上走过去,沈言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打开钱箱。”李力勤说。

沈言照做了,然后疑惑的看着李力勤。

李力勤掏出一瓶打火机油,将整瓶液体倒在了成堆的钞票上面,然后将一盒火柴递给了沈言。

“第三件事,烧掉它们。”

沈言愣住了。

这是整整两百万的现钞……

在这个世界,最有权力的物品……

很多人可以为它们出卖自己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复仇,也绝对是需要钱的。

可是李力勤,却让自己烧掉它们……

可是很快,沈言心里面的矛盾就消散了。

就算有这些钱,筱筱能够复活么?

自己就能复仇么?

如果烧掉它们自己就可以得到那个机会,它们就只是一堆祭品而已。

纤细的火苗在一次干干脆脆的摩擦之后升腾在了木质的火柴杆上,沈言松开了手指,那枚羸弱的火苗在空中翻滚着,下落着,然后在和钞票接触的时候爆发出了炽热如阳炎的能量。

熊熊的火焰将两个人的脸颊映的通红,飞散的火红色灰烬顺着海风向空中飘洒出去,跳出好看的舞蹈。

“李力勤,第三件事也完成了。”沈言看着火堆对面的男人说。

男人开口了。

“李力勤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个依存于这个社会的标志。我真正的名字,是丁格。”

“丁格……”沈言轻轻念着他的名字。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

“第一件事,我给了你五天时间来让你证明自己的决心。你做到了,你的决心在这世间的浮华面前纯粹而坚硬,值得作为你我交易的筹码。”

原来如此,沈言看着升腾着的火焰,心如止水。

“第二件事,你证明自己已经没有了平凡的怜悯。那种东西对你,对我,都是多余的。你做的很好,今后也不会被那种东西所绊住手脚,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只不过,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强烈的恨意,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有恨,就必然会有爱。无论爱恨,都会影响你的决断。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无名的恨意是可以改变的,也是可以消泯的。”

“第三件事,你自己已经亲手断绝了回头的路。我们的交易,从现在起就可以开始了。”

价值两百万的篝火猛的在夜空中摇曳了数次,沈言看着这个叫丁格的男人,无法转移视线。

“我记得你说要做四件事情。”沈言最后说。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