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准备入睡了。
花弶的房间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云安在副本里的设定是个女性,所以身形比一般的男性瘦弱,若是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倒也能睡下,不算拥挤。
夜已深,呼啸的夜风吹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云安抱着被褥铺在地上看向窗外,听风声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雨来。
房间背阴,窗外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翠绿的枝条肆意生长着,延伸到了窗边,在狂风的呼啸下摇曳着。
云安盘腿坐在地上的床褥上看着窗外发着呆,难得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从进入游戏以来他就一直是惊弓之鸟的状态,不过短短三天时间,眼下便出现了一抹青黑,没有睡好饭也难以下咽,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差。
花弶从洗漱间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云安忧郁看向窗外的模样。
他穿着洁白的睡衣,长长的如海藻般的发丝柔顺的垂在脑后,睡衣的领口有些大,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细腻的肌肤。
细细的手腕撑着消瘦的下巴,神情淡然,云安不像一个被迫卷入游戏的玩家,倒像是寓言故事里被宠爱呵护着长大的公主,在等待着他的王子。
花弶放缓了步调,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云安,温柔俊美的脸上勾起了稍显残忍的笑容。
公主永远都等不来他的王子了,恶龙倒是有一条。
花弶想道,不知道云安在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会作何反应?害怕恐惧?亦或是厌恶?
一想到那张看向自己时永远充斥着信任与依赖的脸上会出现惧怕想逃离的表情,花弶心中便生出了一丝不适。
不过花弶并不担心,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隐瞒自己的身份。
“还在害怕?”花弶走到云安身边,他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清爽的香气,屈膝半跪在云安面前时歪了歪头,脸上带着温良的笑意。
云安被花弶突如其来的接近弄得昏了头,花弶身上的体温似乎热得惊人,熏得云安脸颊都红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花弶,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讨好和柔顺,仿佛时刻准备着蹭一蹭花弶的手。
云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抿着唇轻轻的笑了笑,不管怎样,至少今晚他的性命应该保住了。
“睡吧。”花弶也没问云安为何点头之后又摇头,云安铺开被子准备躺下却被花弶拉住了手腕,他不解的看向花弶。
“你睡床我睡地上。”
云安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这是花弶的房间,怎么能让主人睡在地上呢。
“你是女孩,哪有让你睡地上我睡床的道理。”
可是云安说什么都不同意,他紧紧抱着被子坐在地上的床褥上就是不肯上床去。
花弶没办法,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你不害怕?”他故意问道。
“害怕什么?”云安特意将床褥铺得和床很近,近到如果花弶睡在床边上,一垂手就能碰到云安的身体。
这种距离才能让云安有安全感。
花弶敲了敲床边,这种老式床的床板下方都是空的,且床边很高。
他压低了音量,磁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变得有些暗哑,甚至带了一丝鬼气森森。
“你就不怕晚上睡着睡着突然惊醒,侧着头一睁眼就看见鬼婴躺在床底与你面对面?”
云安的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脸瞬间变得惨白,喉咙紧到发涩,说不出一句话,眼眶微红的看着花弶。
“我开玩笑的。”花弶有点慌,伸手为云安擦去眼尾的湿意,“不哭。”
“乖乖睡床上好不好?”花弶道。
这回云安总算松了口,自己抱着被子爬上了床,他原本已经不害怕了的,被花弶这样一说,他又开始恐惧。
关掉房间的灯,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木质地板上,云安在床上侧躺着睁着眼睛看着睡在地上的花弶。
只要他想,他一伸手就能牵住花弶的手。
云安用眼神一寸一寸的描绘过花弶的眉眼,他从未见过比花弶更好看的男子,笑时温柔中带着书卷气,蹙眉时不怒自威,仿佛女娲娘娘造人时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予了他。
看着看着云安慢慢的便生出了一丝睡意,在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入睡时他隐约听到有水珠拍在窗户上的声音。
这场雨,终于下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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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被电闪雷鸣声惊醒时云安人都是懵懂的,一睁眼还是一片漆黑,他呆愣愣的依然侧躺着,只是睡姿从面对花弶变成了面对窗户。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有人拍窗户般,一阵一阵的,令人生寒。
云安闭上眼睛,紧紧的捂住了被子,大雨带来的寒意似乎透过被子能沁进骨子里一般。
半夜醒来绝不是什么好征兆,云安不停的催眠着自己想继续入睡,可是睡意如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再睁眼时眼底还是一片清明,半分睡意也无。
闪电划过天幕,短暂的照亮了窗外的风景,云安只是无意间一瞄,顿时头皮发麻,身体僵硬。
黑夜中原本还算干净的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孩的血手印,似乎前不久就有人趴在窗户外窥探。
是鬼婴!
“花弶!”云安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黑夜中颤颤巍巍的响起,可是无人回应。
他扭头一看,地铺的被子被掀开,空空荡荡的,花弶不在。
似被一盆冷水临头泼下,云安浑身发凉,又是一道惊雷,他被吓得下意识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云安捂着嘴无助的流下泪来,那血手印是顺着房间的墙壁蔓延到窗户的。
他看错了,鬼婴不在窗外,它在房间里。
小孩童真的笑声连续不断地在房间里响起。
云安抱紧了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将被子盖过头顶,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可是现在被子就是他最后一道防护线,云安哭得抽噎,呼唤花弶的声音微弱得像刚出生的小猫幼崽般。
被子里很闷也很温暖,房间里似乎没了动静,可云安一刻都不敢放松。
忽然有一个东西似乎隔着被子落到了云安的身上,轻飘飘的,像小动物一般轻轻踩过云安隆起的身子。
云安死死闭着眼睛,身体也僵住了,可没等他反应,落在他身上的东西好像又消失了。
陡然一阵凉意吹进了被子里,将那余数不多的温暖也吹得一干二净,他仿佛穿着一身睡衣跌进了冰天雪地中,冻得牙齿打颤。
在极度寒冷中,云安被逼得受不住,无奈之下睁开了眼睛。
鬼婴不知何时钻进了被子里,与云安脸对着脸躺着,空洞洞的眼眶里流下两行血泪,咧着嘴似又哭又笑,嘴里像婴儿牙牙学语般发出了“咦”的声音。
所有的惊叫被堵在了喉咙口,云安唇瓣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睛睁得大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瘦弱柔软的身体发着抖,像一条濒死的鱼。
鬼婴见云安发现了它,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甚至还想贴得更近一些。
云安似乎都能闻到它身上的腐烂气息。
他要死了,没有人能救他。
看着鬼婴的脸一点一点的贴过来,云安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云安,云安。”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的拍了拍云安的肩膀,花弶温柔的声音在云安耳边响起,“你在发抖,怎么了?”
云安睁眼,被窝里空空无人,鬼婴不见了踪影,方才像是一场梦。
他猛然掀开了被子,坐直了身子,在花弶惊讶的眼神中紧紧抱住了花弶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安哭得浑身发着抖,脸埋在花弶的腰腹处,哭到无法说话。
花弶只能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动作很轻柔像是怕吓到云安一般。
这般哭了许久云安才在惊惧中微微回神,他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花弶担忧的脸抽噎着道:“你……你去哪里了?我刚刚见到它了,我好害怕,你为什么不在!我好害怕。”他又委屈又怕。
花弶温柔的替他擦去眼泪,无奈道:“我去卫生间了。”
“上卫生间你也喊醒我好不好?我不能和你分开,离开你我真的会死的。”云安语无伦次的说着,眼睛哭得通红,祈求着花弶。
他像一株盛放到极致的莬丝花,仿佛必须时刻依附着花弶才能活下去一般。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死。”花弶摸了摸云安的脸,为他擦干了眼泪,轻声哄着他道。
云安平复了许久才堪堪平静下来,只是这次他说什么都不肯让花弶睡在地上了。
一张床中间用被子做了个分界线,两人一人睡一边,云安甚至要牵着花弶的手才敢闭上眼睛。
黑夜中,花弶侧头看着云安在睡梦中都在不安颤抖的眼珠和长长睫毛上还挂着的眼泪,眉心皱得很紧。
在云安看不见的地方,他展开手掌,宽大的掌心里是一截小孩的断肢,转眼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是他第一次出手,如果她再不好好教育孩子,那么花弶不介意再出手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