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对于顾远洲来说, 是一个特别的称呼。
他的人生自出生那刻起就一直在黑暗中生长,父不详的私生子, 母亲做着不光彩的工作。
无论他再怎么优秀, 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听到一句“biao子养的”。
仿佛因为他的父母,便让他整个人也浑身裹满淤泥,臭不可闻。没有人关心他从几岁起就学着照顾醉醺醺的母亲, 也没人关心他从七八岁起就开始在外打些零工贴补家用。
他成绩够好,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普通孩子。然而, 那些腐烂发臭的秘密总是会被人挖出来。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小舟”。
可惜的是,“小舟”出现的太晚了,遇见他的顾远洲的内心,已经在沼泽之中挣扎了太久太久。
他已经沉没,臭不可闻的淤泥渗透到了灵魂。
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想着要让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付出代价,利用了“小舟”。
后来, 小舟死了。
当初的顾远洲,甚至只是有些怅然。过了几年之后, 才开始觉得痛。
痛到现在,竟是有些麻木了。
顾远洲又觉得,“小舟”出现得太早了,如果是现在,现在的他绝不会……
人生在世,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这几乎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在外人眼中理智冷静的顾远洲, 只在遇到“小舟”的事时, 就会失常。
比如现在, 明明已经控制了秦止, 马上就可以杀死对方。
他只听到了“同桌”两个字,便直接撤掉了鬼影,闯了进来。
当初,他和“小舟”是同桌,“小舟”最喜欢这样称呼他。
小舟死后,顾远洲再没听过这个称呼。
他有些恍惚,看着眼前和“小舟”拥有完全相似长相的青年。
“顾先生,怎么了!”
有人闯了进来,“秦止那边快要控制不住了!”
顾远洲转脸,怔怔说了句:“是小舟。”
“顾先生!刚刚你不是说,不是他,容貌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吗!”
既然是做好准备来杀秦止,顾远洲自然做好完全准备,将所有情况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从救走秦止的神秘青年,再到这古怪的百货公司,顾远洲都见过了照片。
看到青年照片时,他有瞬间的恍神,随后又很快清醒过来,知道照片里的人不可能会是“小舟”。
年纪对不上,而且小舟是死在他面前的。
“是吗?”
顾远洲转头,又怔怔看着薛砚舟出神。
他的眼神很古怪,看得人浑身发毛。就在薛砚舟想着要不要用个催眠技能的时候,顾远洲动了。
地上家具的影子,急剧膨胀起来,很快堆满了整个空间。
门外的人,不见了。
或者说,是他和顾远洲到了另一个空间。
正是刚才薛砚舟被困住的地方,由鬼影构成的一个影中世界。
……
这是要干什么?
薛砚舟有些摸不准顾远洲想干什么,如果对方真的鬼迷心窍要把自己也弄死的话。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整个副本毁掉。
副本是薛砚舟借助木头娃娃的力量构建的,自然也留了一手,可以随时毁掉这个副本。
只是,一旦毁掉,他们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困住主神了。
薛砚舟没有动,手指却轻轻蜷缩一下。
“你刚才,为什么要叫我为同桌?你听谁说的?”
很好。可以沟通。
薛砚舟只略一犹豫,直接问:“如果我说我是小舟,你信吗?”
顾远洲微微一愣,唇角微微一动,似乎想露出个习惯性的微笑,却又失败。
“我想信。”
想信,但不敢。
薛砚舟知道他的性格,他的心思,脑中涌出无数种说服对方的方法。
沈丘忽然开口,道:[小舟,以顾远洲的性格分析来说,我建议你伪装成重生。]
薛砚舟:[这是你数据分析推导出的最优解?]
沈丘:[是的,数据库中结合无数任务者在遇到相似情况时,给出的最优解,重生的话,对方会最容易放下心防。]
薛砚舟:[可我决定坦白。]
[坦白!]沈丘一惊,[以顾远洲的性格分析来说,他不会那么容易相信……]
为时已晚。
沈丘的阻止没有任何作用。
薛砚舟一句话,直接甩了出来。
“顾远洲,如果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你信吗?”
顾远洲微微挑眉,此时倒是轻声笑了出来:“哦?说来听听?”
他走过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不熟悉顾远洲的人会以为气氛缓和下来,熟悉的人才会知道,情况更加可怕了。
薛砚舟自然很熟悉顾远洲的性格,却依旧说了下去:“简单来说,此处是虚幻与现实的结合,形成的一个名叫噩梦游戏的副本,你现在的身份和经历,都是虚构的。”
顾远洲眼中笑意更深:“你的意思,是我的记忆都是虚假的?”
[小舟,你小心点啊,顾远洲的数据波动十分剧烈,他不会想杀人了吧?]
沈丘急了。
薛砚舟依旧淡定,表情都没有动一下:“不,记忆不是,准确来说,这个世界是以你,啊,不,是你们的记忆为基石构建的。所以,最真实的部分,大概就是你们的记忆了。”
“那你呢?”顾远洲轻声问了一句,“你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薛砚舟:“同桌。”
他再次说出这两个字,随后便见顾远洲唇边的笑意收起,轻轻叹了口气:“是吗。这样,可真是太好了。”
午夜梦回之时,顾远洲曾经想过,如果他的人生,只是一场噩梦,那该有多好。
如今,真有人出现,这么说了一句。
他竟有些解脱之感,只希望是真的。
薛砚舟从噩梦游戏开始,说到了处置中心,又说到了巍嵬县的入侵。他唯独没有提灶王祠这三个字。
原因很简单,灶王祠属于认知入侵的灵异,最好不要在任何地方提起它的名字。
说完之后,顾远洲沉默许久,一言不发。
薛砚舟以为,对方是在理清其中的逻辑,想借此判断自己所说是否是真实的。这是顾远洲的行事风格。
没想到,过了片刻,顾远洲却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如此坦诚,即使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荒谬。”
薛砚舟张了张嘴,想解释,又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一句话,此时,倒是忍不住说出口来:“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对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坦诚以待。”
“你……”
顾远洲的话却没有说完,只是怔怔盯着薛砚舟看了许久。
“你,还好吧?”
薛砚舟有些担心,自己这信息量太大会不会对顾远洲的精神产生太大的冲击。毕竟从秦止的情况看来,构建这个副本,让他们三人几乎是元气大伤。
顾远洲却问了一句:“你想要我怎么做?”
薛砚舟:“你身上应该挂着一个吊坠,造型古怪的吊坠,我需要那个东西,我……”
他正想用不会被主神察觉到的方式,解释一下吊坠的重要性,来说服顾远洲。然而,话未说完,眼前便出现了吊坠。
在顾远洲身上的,是木头娃娃的右手,孤零零的挂在一条黑色编织绳子上,倒是挺像个古怪的饰品。
“你,就这么给我了?你想起来了?”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问。
“没有。”
顾远洲抬眼,又微微笑了一下:“坦诚而已,我不想再做后悔的事情。”
话音才落,不等薛砚舟说些什么。
眼前的景象却一片一片破裂开了,顾远洲下意识一扯薛砚舟,把人护在身后。
只见一道凌厉刀锋划过,这个鬼影构建出来的封闭空间,被彻底打破。
薛砚舟再次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说熟悉,是因为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他布置的;说陌生,是因为房间只剩下了一半。
另一半不知所踪,秋风呼呼地往里灌。
而门口,站着手持巨剑的秦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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