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你别有用心, 那依旧是我记忆中最为温暖的一段。能有值得回忆的人和事，一切都值得。”
顾远洲的一句话，说得如同叹息。
即便是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薛砚舟, 也隐约听清。
眼前的灰雾，却反应剧烈。
那层薄薄的雾气汹涌着向着两端而去，仿佛有无形的手将其拨开。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所学校。
阳光正好, 白色外墙如同被上了一层金漆。微风徐来，带来隐约打闹的声音。
“这是……”
薛砚舟微微一愣, 转脸看向顾远洲。
“嗯。是。”
两人对这所高中都无比熟悉, 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有树哪里该拐弯。
眼前的高中，并非是那所未来高中, 而是他和顾远洲初遇且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学校。
在这个时间点, 在顾远洲说出无比珍视过往这句话之后，陡然出现的学校明显是个陷阱。
但凡是有点噩梦游戏经验的玩家, 都不会上这个当。
然而，问题在于，眼前的路没了。
他们只能选择进入。
“顾队, 我们……”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肩上微微一沉，顾远洲的手搭了上来。
“快上课了, 走吧。”
顾远洲语气轻快又柔和，一如往时。
曾经, 薛砚舟总是会在学校前那条路的转角处遇上顾远洲, 对方便是这样上前, 递给他一瓶牛奶, 然后两人结伴进入学校。
“你是不是在想以前, 我们在学校门口偶遇的事情。”
“嗯。每次都这么巧。”
顾远洲低声笑了笑：“其实，一切的恰巧都是早有预谋，我每日都在那里等着，提前半个小时。”
此时的坦白，并非为了邀功，相反的，是一场豪赌。
因为那时的顾远洲，对薛砚舟并非真心结交，只是为了利用。
话音才落，眼前的道路上出现了两个少年。
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明明是没什么造型的运动服款式，穿在两人身上却显得格外挺拔。
这正是曾经的顾远洲和薛砚舟。
“薛砚舟”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举手投足都能看出是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而旁边的“顾远洲”则是目光温柔，明明十几岁的年纪却过分稳重。
似乎不管“薛砚舟”在说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厌烦。
只是，在“薛砚舟”看不到的角度，“顾远洲”速度很快的皱了皱眉。
毕竟还是少年，就算是心机深重，也会在不经意时露出真实的想法。
薛砚舟转脸看去，却听顾远洲轻声解释：“那时我还是天真又愚蠢，天真到分不清什么是重要的，愚蠢到分不清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停顿一下：“明明是一见钟情，却以为自己当时的心跳是因为……遇见了仇人之子。”
顾远洲的这条线，有些狗血。
他的母亲被抛弃，之后郁郁而终。顾远洲把自己自童年遭遇的苦难，归结于那个为了前途抛妻弃子去入赘薛家的父亲。
也就是薛砚舟的继父。
总之，在欺骗了单纯的小少爷，顺利进入薛家，搞得薛家家破人亡之后，这个复仇算是开启主角富家天下事业线的第一桶金。
但剧情在薛砚舟死遁之后戛然而止。
顾远洲被困在了过去，之后便进入了噩梦游戏，成为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玩家。
薛砚舟笑了笑，说：“两人都是别有用心，算扯平了。”
“那倒也算得上天生一对。”顾远洲眉间郁色一扫而空，垂下手，握住了薛砚舟的手。
双手相触之时，薛砚舟才发现对方掌心出了汗。
大概也是有些紧张。
一秒钟之后，薛砚舟十分庆幸自己抓住了顾远洲的手。
不远处的两个少年，每向前走一步，身体上的皮肤就开始慢慢融化。先是表皮，然后是里面的血肉。
等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便只剩下了里面的骨架。
看着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还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
薛砚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却觉得手上力道微微一紧。
“走吧，我陪着你。”
顾远洲的声音响起，把他从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中捞了出来。不进学校，看来是没法去找灶王祠了。
“嗯，走。”
他们跟在那两具白骨身后，走进了学校。
门口的保安，对白骨视而不见，对他们也视而不见。
才走了几步，薛砚舟忽然感觉身后一阵推力，一个踉跄，好在被顾远洲揽住肩膀往旁边一带。
他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让一让，让一让，快迟到了。］
明明没有人，却有少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
薛砚舟皱了皱眉，又听顾远洲说了一句。
“我们不见了。”
我们？
他转身，看到远处的两具骨架，已经消失了踪影。
而校园，在他转身的几秒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教室的墙壁攀爬上了密密麻麻的植物，脚下的地板被肆意生长的植物顶得凹凸不平。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四周静下来了。
打闹声，嬉笑声都忽然消失。
“不对劲，小心点。”
薛砚舟听到顾远洲的声音，转脸看过去，却猛地愣住了，瞳孔下意识微微缩小。
眼前的顾远洲，竟然变成了几分钟之前看过的那样皮肉融合，只余下了骨架。
但他没有动。
从踏进学校的那一步起，一切都不对劲。
回忆和现实交织。
果然，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诡异的景象又恢复正常，包括顾远洲。
“你怎么了？”
薛砚舟把刚才自己看到的事情一说，微微皱眉：“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规则？”
在这个副本中，因为杂糅了太多因素，反而没有固定的规则。
顾远洲：“或许，我们等等。”
“等什么？”
回应薛砚舟的，是远远的一声犬吠。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一道黑影急速靠近。
地狱犬速度极快，看到主人顾远洲的时候，更是兴奋得尾巴摆成了螺旋浆的样子。
它一个急刹车，然后把嘴里含着的纸片吐了出来。
顾远洲捡起纸片，奖励地摸了摸地狱犬的头，然后说：“刚刚我派它出去收集了一下情报。”
他把手中的纸片递给薛砚舟，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几行字迹。
[欢迎来到过去都市。］
过去？
他们去过未来世界，如今又回到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条条，皆是过去都市的规则。
如何回到过去？所有人都有记忆，人是由记忆组成的生物。
第一步、你怀念过去，你总是在午夜梦回之时，想着那些错过的人，错过的事。直到有一天，你睁开眼睛，回到了过去。
第二步、你高兴地下楼，准备去上学，发现学校的大门上有一个字似乎错了。你并未在意。
第三步、踏进学校大门的时候，你迷失在学校，你看到了破旧的，像是几百年之后的学校。
第四步、你觉得很疑惑，准备向同伴询问，却发现同伴变成了腐烂的尸体。
薛砚舟看到这里，抬头看向顾远洲：“你看到了什么？”
“从看到学校起，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对了，校门口学校的名字，的确错了一个。”
如果这是他们经历过的事情的话，那后面这一句，又是怎么回事？
薛砚舟手指发凉，看着那张纸上的最后一行字。
[不对，你明明是孤身一人，又哪来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