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聚餐碰上江岸江源和江欣那三个熊崽子, 对于宁香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和任何人去多说这个事情。
宿舍里的其他人当晚还好奇了一下那三个小孩是谁, 但事不关自己, 第二天这一点小好奇就被别的事情压过去了, 大家也就都忘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了。
但金文丹的事在宿舍里不算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也就从第二天开始,赵菊、张芳和宁香率先从行动上远离她。倒也没有得罪她,只是凡事都找借口离她远一些, 减少接触。
不离她远一些, 总要被她请求帮个小忙,或者垫点小钱什么的。这样帮她垫一次两次她不主动还, 自己心里不舒服, 问她要, 又觉得挺伤面子的,说不定还会被她背后说小气。
与其这么麻烦还有闹矛盾撕破脸的风险,不如直接悄悄远离就好了。学校里的同学多的是, 没必要非得交这么一个朋友,给自己找这么多的麻烦。
本来金文丹和张芳赵菊宁香她们走得就不是非常近,她平时多跟顾思思和许丽姗在一起, 所以疏远起来也比较顺利,没什么困难就完全淡下来了。
至于金文丹和顾思思、许丽姗每天相处在一起是什么样的状态,那宁香自然也完全不去关心, 毕竟这些都和自己无关, 多管闲事只会给自己多找麻烦。
但也不过就又过了半个月,顾思思和许丽姗也就和她保持距离了。
这世界上没人是傻子,被要求帮忙被占便宜这种事, 偶尔一两次可以不在意,如果一旦这种事情每天都要发生,好意被无限消耗,那谁心里都会有自己的考量。
几番考量权衡下来,人家就不跟这种人再处了。于是金文丹在宿舍里形单影只起来,再是没有正面冲突,也算是有了大矛盾与大隔阂,见面的时候对宿舍里其他人脸色都不好。
不过好在大家平时也都不常呆在宿舍,这种室友关系好坏上的影响倒也没那么大。
宁香还是把日常所有时间都有效利用起来,完成学业之余,除了看本学科相关的书籍,也会看点艺术相关的书籍,每天也仍然会抽出最少两个小时花在刺绣上。
她把之前绣好的部分园林图都给拆了,一根丝线也没留下,然后又根据周雯洁和李素芬的建议,重新琢磨了绣制方案,耐着性子再次动针从头绣起。
不管是刺绣还是学习,一投入进去就会沉浸其中,忽略很多外在那些不重要的琐碎事情。几乎没什么心思用在想杂事上,每天也就过得非常充实。
这样又专心绣了一个月,宁香再次买了东西去找周雯洁。但周雯洁这回忙工作没有在家,她便自己找去了李素芬家。李素芬年纪大没什么工作,倒是在家的。
李素芬看到宁香过来也很高兴,拉了她坐下,主动问她最近绣活做得怎么样。宁香和老人相处起来是最没有困难的,忙把自己绣的图拿出来给李素芬看。
李素芬这回看了很是满意,点着头道:“听了我和雯洁的建议,但是又没有完全听,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很好,想法很好,绣功也非常好。”
宁香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李素芬道:“还是您和师父给了我很多的启发。”
李素芬摆摆手,“我们随口说几句话,能有多大作用?还是看你自己的悟性,看你自己怎么来绣。没有这个悟性,别人就是说再多,也完全没有用的。”
宁香被夸了自然还是高兴,也说明李素芬也是真的喜欢她,打心底里想要教授她更多的东西。她愿意教她愿意学,于是两人就这样愉快地在一起耍小半天刺绣。
李素芬和王丽珍不一样,她不是个孤寡老人,人家儿孙满堂,生活里多的是别的事可以忙,所以宁香并没有过分打扰她,聊的时间差不多就走人了。
但是聊的小半天时间,有时拿起针来学点技法,收获也还是很多的。当然想要收获更多,那还得自己回去多练,练的时候再多领悟多做创新,会更好。
走的时候,李素芬还跟她说:“常来玩,多做些好作品。”
这也是宁香日常在坚持和追求的一件事情,她自然冲李素芬点头笑着说:“您要是不嫌我烦,那我下周再过来,每个星期都过来。”
李素芬乐呵呵地笑,“哪有老年人会怕人烦的,都怕冷清没人理!只是你下回再来的时候,别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不需要的呀。”
宁香还是笑着,“那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说。”
这回从李素芬这里再回去,宁香的心情就轻松开心了很多,毕竟她的园林图得到了李素芬的认可。在上公共汽车之前,她还给自己买了几块梨膏糖。
上车买完票坐下来,她放梨膏糖到嘴里,这番再看着车窗外,那就真的是在看风景了。很多景物都能在记忆中找到一些踪迹,却又好像完全不同。
其实不同的,只不过是两世看风景的心情罢了。
宁香坐着看一会,车辆到站停车,身体随着惯性前后晃两下。等上完客,车门关合上,汽车再走起来,身体后因为惯性仰到座位靠背上。
因为是周末,出门在外的人多一些,走了两站车上的人也就拥挤了起来。宁香坐在后排靠走道的座位上,仍是瞥着目光跃过车窗,看外面老城的风景。
然后看着看着,汽车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随后便听“咚”的一声,走道里站着的一位乘客直接双膝着地跪地在了宁香面前。
宁香被惊动转过头来:“……”
这是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上身穿一件海魂衫,下身穿一件国防绿的军装裤子,肩上还挂着一件国防绿的军装外套,一身都是这年代最时髦的打扮。
这么时髦的小伙子,跪在她面前……
一时间有一些懵懵的,宁香懵愣着犹豫着把手里装梨膏糖的纸袋子送到他面前,又犹豫着问了一句:“要……吃糖吗?”
小伙子倒是十分淡定,在别人全是看热闹的目光中,他竟然真的伸手进宁香手里的纸袋子里,捏了一块糖出来放嘴里,然后站起来道:“谢谢,挺甜的。”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
行那么大的礼,就是为了吃块梨膏糖?
小伙子当然不是为了吃一块梨膏糖,他只是刚才扶着座位靠背站在走道里,因为太困眯了眼,半睡半没睡之间,汽车突然急刹车把他甩地上了。
尴尬不尴尬?
那当然是很尴尬!
但他自己不能表现得很尴尬,这样尴尬的就是别人了。于是他站起来之后,淡定地吃着梨膏糖,还一手插裤兜,很是有派头的样子。
宁香仰着头看他两眼,实在没忍住,抿着嘴唇低头笑出来。
笑一会宁香便又忍住了,仍是坐好在座位上,瞥着目光看车窗外的风景。看到到了学校附近的站台,她起身穿过人群下车,结果发现刚才那小伙子也下车。
小伙子在她前面先下的车,回过头来看到她也惊讶了一下,然后他也不觉得自己尴尬,还特自然地和宁香打了个招呼:“你也在这下啊?”
宁香点点头应:“对的。”
小伙子一点不认生,“我去东芜大学,你呢?”
这就确实是有点挺巧的了,宁香说:“我也是去东芜大学。”
小伙子笑起来,说着出站台往学校去,“那咱俩挺有缘分的呀,你是哪个系的呀?”
宁香背着书包手拿糖梨膏,“我是历史系的。”
小伙子继续笑着说:“我是物理系的,我叫楚正宇,你呢?”
宁香很客气,“宁香。”
楚正宇在嘴里重复一遍宁香的名字,又说:“很安静的一个名字。”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学校门口,宁香说话间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江岸江源和江欣。三个人不知道在那干什么,江岸江源嘴里还叼着烟。
江岸江源和江欣也看到了她,当然也同样看到了和她走在一起的楚正宇。本来他们是想上来叫住宁香说话的,但因为楚正宇的存在,江岸江源楞在原地没动。
宁香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去,像分毫不关心他们哪来的钱吃西餐一样不关心他们现在哪来的烟抽,不大点的人搞得自己像个小流氓一样。
快速地一眼扫过去,宁香只当没看到他们,收回目光来继续听楚正宇说话,一边说着话一边和他进了学校的大门里去。
进了学校走到钟楼附近就分道了,宁香拿着梨膏糖回宿舍。宿舍里除了金文丹、顾思思和许丽姗以外,其他几个室友都在,她便把袋子里的梨膏糖一人分了一块。
分完梨膏糖坐下来休息一会,到了吃饭时间和室友一起去吃饭。没想到到食堂打饭的时候又碰上了楚正宇,他先和宁香打的招呼。
宁香礼貌客气地回应了他一声。
像楚正宇这种穿着打扮,在这年代,就是“骚包”的代名词,走哪都能招人多看两眼。于是宁香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室友自然也就多看了他几眼。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张芳先八卦问宁香:“刚才那是谁啊?你不是只有一个发小在建筑系吗?这个人好像都没有见过啊,还穿一身国防绿军装呢,干部家庭吧?”
提起这个人是谁,宁香忍不住噗笑了一下。
其他人不知道宁香为什么突然笑,便就越发好奇了,只盯着她让她说说这个校友是谁。宁香嚼着米饭自顾笑了一会,然后把米饭咽下去了说:“就今天我坐公共汽车回来,人多没有座位,他就站在我旁边。突然司机师傅猛一刹车,他噗通一下跪我面前了。吓得我不知道怎么办,心想总不能给他让座吧,就问他要不要吃梨膏糖。结果他就跪那伸手过来,真的捏了块梨膏糖放嘴里了,站起来后还说谢谢,很甜。”
宁香话没说完,几个室友就全要笑疯了,张芳笑得甚至用手捂住肚子。
笑了一会赵菊先稳下来,调整一下气息说:“哪个系的啊?”
宁香自己也还忍不住在笑,“物理系的,叫什么楚正宇。”
宋紫竹在旁边眼泪都快笑下来了,说了一句:“太逗了。”
胡玥也笑着接话,“长得还挺不错的,穿得也很时髦,没想到这么逗……”
下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几个人又低头笑成一团,当然都是不大出声的那种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