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香和林建东在瓦檐下躲了十来分钟的雨, 等雨点明显小下来了,林建东让宁香顶着他的外套,而他自己冒雨骑车,加快速度赶回了家里去。
到家的时候林建东浑身被淋了透湿, 宁香因为顶着外套, 还有林建东在前面挡着一些雨, 所以还好。到家进屋后她让林建东先去洗澡,自己则倒了杯热水来喝。
两人回来的晚, 王丽珍听着屋外的雨声早睡熟了。宁香和林建东回来以后动作不大,也没有大声说话,所以没有把她吵醒。
宁香喝了点热水,在林建东洗漱完以后,自己接着去梳洗。因为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些许,所以她洗得很慢。但她洗完擦干头发出来, 林建东还在沙发上没有去睡觉。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宁香略有些好奇, 走过去小声问他:“还不睡吗?”
林建东本来是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听到宁香的声音, 他忙睁开眼坐直起身子, 看向宁香说了一句:“等你一起。”
宁香笑一下过去拉他起来,“那就走吧。”
把他拉到他的房间门口, 自己止步在房间门外, 看着他又说了一句:“晚安吧。”
结果说完话还来得及没转身,林建东忽伸手又拉住了她的胳膊。
宁香这便站着没有动, 看着他问:“又怎么了?”
林建东捏着她的胳膊没有松手,眉眼微微带笑,看着她说:“我想把我的画板和画架都搬去楼上, 以后你要是在家做刺绣,我就在你旁边画画,陪你一起,行么?”
宁香看他两秒,冲他点头。
这便没有别的事了,林建东捏着宁香的胳膊忽又凑头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跟她说了一句:“晚安。”
宁香看着他眨亮两下眼,也没有再出声说话,转身轻着步子上楼去了。
上楼到房间里躺下来,关了灯闭上眼睛,抬起手摸一下自己的额头。放下手以后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闻着被子上清淡的皂角香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在差不多的时间起来,出房间一看,自己一堆的物料绣品中间,多了一个画架画板,还有一些纸张铅笔,以及其他的一些画画材料。
宁香走过去拿起笔,在画板上的空纸一角画了两个爱心。画完自己都觉得幼稚,忍不住笑了一会,但是也并没有擦。
伸手打开窗户,窗子里有河风吹进来,纸张震颤着掀起页角,两颗爱心填满粉粉的红。
林建东休息几天后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注册公司招人组团队,正式开始把宁香阁的生意往大了去做。
所有的事情都琐碎,也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需要挑选人才和管理人才等各方面的能力,组好团队以后还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把这方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以后,苏城这边的第一家店铺也有了新的店长和店员,宁香和王丽珍都不需要再到店铺里帮忙看店。
宁香有了更多的时间专心在自己的刺绣上面,依然是琢磨内容琢磨题材,不断地去做新的作品,不断地研究更多的创新技法,把作品做得更独出心裁一些。
到了下半年,宁香阁的第二个店铺在申海正式开业。与此同时,林建东在木湖那边也有动作,在放绣站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工厂的规模,并且办起了刺绣培训班。
培训班的教学绣师是由宁香在苏城这边挑选的,打算年后先招收一批资质较好的绣娘,先进行第一批的培训。这个培训都是免费的,不需要绣娘交钱。
培训好以后,如果她们愿意到宁香阁当专职绣娘,一起钻研一起做作品,那就成为宁香阁的人。如果不愿意做专职绣娘,那就还是和从前一样,领物料做散活。
而在培训这方面,宁香自己也打算要过来教授技法。她要把自己这么多年在刺绣上的所学所悟,以及钻研出来的一些新的技法,全部都给教授出去。
如果谁有本事能做出比她更好的作品来,她一定帮忙大力往外推。木湖成名的绣娘越多,木湖绣娘的名声越响,刺绣才能得到更好的传承,大家也才能更快致富。
到年底,申海那边的店铺经营得比苏城这边好上那么一些,而木湖这边的一切工作也都差不多安排妥当了。
工厂扩大规模后,也招了更多的工人,制丝造线染布。
而就简单一个工厂规模的扩大,便解决了木湖不少人的工作问题。
里外事情都处理好,便能够放松一阵。林建东和宁香一起空出时间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两人一起去县城里逛了一大圈。
林建东读高中的时候,他们镇上还没有自己搞高中,所以他那两年是在县城里的高中念的。他抱着篮球带宁香去学校操场,两人玩了一小会的篮球。
除了在操场上跑来跑去打篮球,林建东还带宁香看了他们的教室,每到一个场景里就讲一点读书时候的有趣事情,便算带着宁香感受高中时候的生活了。
逛完学校,林建东还带宁香去逛了县里的图书馆。以前他常常来这里借书,那时候宁香住在河边小船里,看的很多书都是他从图书馆借回去的。
两人还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几本以前他们共同看过的书,上面有一些他们留下来的记号,好像存留住了以前的时光一样。
越逛越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共同回忆不是一点多。
逛到傍晚时分,也就赶最后一班汽车,回去了苏城。回去的时候再在车上闭眼睡觉,宁香会直接把脑袋靠在林建东肩膀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和位置。
和之前每次去木湖一样,下车后林建东骑自行车带宁香回家。然而这次骑车刚进弄堂没走多久,还没走到一半,忽被王丽珍从李阿婆家出来,出声给叫住了。
听到声音,林建东落腿支地,扶住自行车,回头看了王丽珍一眼。
宁香也挺有些疑惑的,这天都黑了,王丽珍不在他们自己家里,怎么会在李阿婆家里。而且好像明显是特意在等他们,并且特意把他们叫停下来的。
一看王丽珍这样就是有事情,宁香忙从车后座上跳下去,转身走去王丽珍面前,和李阿婆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王丽珍问:“怎么啦?”
王丽珍还没有说话,李阿婆先出声说:“阿香啊,你们家门口来了两个蛮高大的男人,在门外转悠小半天,到现在也没有走。不知道干嘛来的,看着不好惹的嘞。”
听到这话,宁香神经微微紧了一下。
她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吧,要说有仇也就和她自己家里。但是家里人的话,他们应该不知道她在城里住哪里啊,就算是知道,王丽珍应该认识啊。
所以她看向王丽珍问:“您不认识吗?”
王丽珍摇摇头,“我没有见过的,两个人都不认识。我买菜回来看到他们,被吓得没敢回去,就在这里躲了小半天,可算把你们给等回来了。”
林建东已经推着自行车调头回来了,听完王丽珍的话,他把自行车停放起来,看着宁香和王丽珍说:“你们在这稍微等一下,我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看着林建东往弄堂里去,王丽珍还压着声音喊了一句:“建东,你注意一点哪。”
宁香不是很放心,还是转身跑过去跟上林建东,打算和他一起过去。
林建东也担心是什么人来找茬闹事,就怕是奔着宁香来的,所以伸手拉了宁香一把,“你跟远一点,我确认没什么问题你再过来。如果有问题,赶紧去报警。”
宁香也不想闹出事来,自然点点头答应了。于是她便隔了一些距离,远远跟在林建东的后面。到了她家房子附近,她找一个地方先藏身躲了一下。
这样往她的房子前看过去,果然有两个男人在她家门外转悠。和李阿婆说的差不多,两人那浑身的那股子气质,模模糊糊看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她有点担心林建东,手指下意识攥起来捏紧在一起。如果真有什么不对的话,她得立马骑车去派出所报警。这一年正在严打,谁敢寻衅滋事谁就要倒大霉。
但她看着林建东到了那两个男人面前,三人面对面站一起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其他的举动。片刻之后,林建东又转身过来,小跑几步到了她面前。
宁香好奇先问:“什么人啊?”
林建东神色认真道:“是警察。”
宁香懵一会,“警察?”
警察来她家门外转悠小半天干什么呀?她好像没有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
林建东清一下嗓子,“嗯,我看过警官证了,专门来找你的,走吧。”
宁香还是懵,看着林建东问:“找我干什么呀?”
林建东道:“没有细说,先过去吧。”
宁香这便没再犹豫,和林建东一起往家里去。但她心里还是一直在犯嘀咕,实在不知道警察找她能有什么事情,她可是守法好公民,连公物都没破坏过。
然而到了两个警察面前,她还是客气地打了招呼,开门开灯把人请进屋里去,给两人分别泡上一杯茶,然后和林建东一起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两位警察先喝了茶,喝茶的时候还转头看了看宁香的屋子。倒是没说什么,放下茶杯的时候直接说正事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宁香坐得端正,出声问:“了解什么情况?”
两位警察都没有穿警服,其中一个穿黑棉衣的像是领头的,另一个穿灰棉衣的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纸,穿黑棉衣的先开口问:“宁兰是你妹妹吧?”
宁兰?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宁香稍微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忙看着黑衣警察回答了一句:“是的,从血缘上来说的话,我是有一个妹妹叫宁兰。”
灰衣警察拿着笔记东西,黑衣警察继续问:“她最近有没有回来找过你?我们去过你家了,说是没有回过甜水大队。”
回来找她干什么?
宁香摇摇头,“没有,五六年没见过了。”
灰衣警察手握笔记本和笔,接着话又问一句:“从来没有回来找过你?”
宁香还是摇头,“你们去过甜水大队,那应该知道,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大好,和这个妹妹的关系也不大好。她自从偷了家里的钱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们去甜水大队调查的结果也是这样的,村子里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宁兰,说她在七八年的夏天偷了家里的钱跑掉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到甜水大队没有调查出结果来,这里还有个亲姐姐,自然要过来询问。万一宁兰没有回家找父母,但是却来城里找她这个亲姐姐呢?
但看宁香这么说,两位警察又抿唇闷住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来。
宁香知道他们是没问出想要的答案来,但她心里也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便揣着好奇问了一句:“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找她吗?”
两位警察倒也没有藏着掖着,黑衣警察看着宁香说:“她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抢劫杀人案有关,如果她回来找你的话,请你务必要让我们知道。”
黑衣警察一说完,灰衣警察就撕了一页笔记本下来,放在茶几上,上面是地址和电话。
黑衣警察虽然说得极为平常,但宁香还是愣了愣,下意识出口重复:“抢劫杀人?”
黑衣警察点点头,“案发地点是在广粤那边,已经抓捕到她的其他两名同伙,现在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宁香还是眨眼愣着神,然后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两位警察已经起身准备走人了。在林建东起来送人的时候,她才回神跟着站起来。
把人送出去,宁香转过头看向林建东,和林建东对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