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丙一脑海中轰地巨响, 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他有种自己整个人要被光淹没，在光中融化消散的感觉, 太近了, 他为了不暴露自己能操控洛基火焰, 没把它弄远，以至于这光团骤然发狂轰击残缺火种的时候丙一就在旁边, 余威冲击下根本躲不开。

这像是精神层面的冲击, 哪怕丙一在玉米笋触须假嘴内都防不住, 只能硬生生承受。他耳畔除了怨憎咆哮声以外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如擂鼓般洪亮，像是要从胸膛跳出来一样。

丙一不知道他的身体确实正在光中融化开裂, 对方根本没顾及他，它没有智慧意识，就像一只厉鬼, 只剩下最后的怨恨执念，要将残缺火种和沾染洛基火焰气息的存在全都毁灭。恐怖能量流冲击着丙一的灵魂，甚至具现化到身体上的伤害, 那些曾多次受伤的地方更脆弱, 在光中开裂。

譬如丙一的左臂，丙一的脊背, 以及……他的胸口。胸前裂开一道竖口，透过皮肉脂肪能看到在光照射下, 脆弱到变为半透明色的骨头和骨头下急速跳动的心脏, 丙一的感觉没错, 他的心脏真要跳出胸膛了, 然而当它极接近外面时, 却有一抹蓝紫色的幽微光芒映照在半透明的骨头上，映照在胸前的伤口处，犹如潜藏在心脏最深处刚刚苏醒的魔魅蝶影。

那是一层层加深的蓝紫色，如同数片蝶翼层层堆叠，当蓝紫色向外蔓延，贪婪将光芒浸染上它的颜色，就像只聪明的蝴蝶，趁主人酣睡时偷偷吮吸花蜜。

唰拉！

一声像卷帘门收起的刺耳声音，原本气势汹汹侵略性极强的光猛地一收，惊慌失措似的缩回到腐烂小虎鲸体内的残片中。它跑的极为匆忙，割裂了那块被蓝紫光芒浸染的部分，还割的更多点，有些没被蓝紫色光晕浸染的也被它抛下了。

蓝紫色光晕恋恋不舍，贪婪还想浸染更多的光。但就在这时像是觉察到什么，它飞快缩回进丙一胸前裂口，转眼间就一点光芒都看不见了。

“嘶……”

蓝紫色光晕收敛的下一刻，丙一悠悠转醒。那仅剩的飘荡的一点光芒很是稀薄，就像是丙一的天使圣光，无法再对他精神造成绝对性的压迫摧残，所以丙一醒过来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感觉疼，而是浑身发凉。

就像身上被刀割了无数裂口，又被戳了几个贯穿洞，已经千疮百孔似的，寒冷透骨飕飕穿过他的身体，让丙一体温骤降。如果说他之前体温只是偏低，现在他身体已经和尸体一样冷了。

但除了冷以外，丙一感觉还不错。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望向眼前残缺火种，就见这朵金色的火焰只剩下极微弱的，星星点点的光，犹如风中残烛一般，像是一口气就会被吹灭一样。但它非但没有熄灭，反倒如行星自转般缓慢转动着，慢吞吞吸收着周围稀薄的白金色光雾。

丙一一招手，金色的火焰乖巧飘到他指尖，闪闪发光，就像点亮了一颗金色星星。那些白金色的光雾也随它而来，却没像之前那样疯狂攻击丙一，而是迟钝的，茫然的，像是纯粹的能量一样。

丙一变成天使态，拔下一根羽毛。天使对光类的能量极为敏锐，而这些白金光芒又没有任何抗拒，他非常顺利就把这些光芒全都收到了这根羽毛中，它变成了白金色，熠熠生辉，闪耀极了。

而在这过程中丙一已经暗中问过玉米笋和旺财等等，因为这一切都是精神层面的冲击，玉米笋迟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亲昵说父突然变得好香好香，让它忍不住用触须多嘬了嘬。而旺财汪了一大堆，丙一能感到旺财想告诉他什么，然而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容人知道的秘密信息？被无形的力量影响掩盖？他潜力觉醒身体畸变？是不是因为涉

及到了神话方面？

丙一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越是遮遮掩掩的东西他越是好奇。但现在没太多时间用来研究这个，丙一拿着这根白金色的羽毛转了转，将它别在了耳端。

【强……好强……】

是腐烂小虎鲸的声音！之前虽然接了任务，但丙一跟洛芙林母子沟通，尤其是和小虎鲸沟通，都断断续续的，很费劲。但现在那白金色光芒是从小虎鲸体内涌出的，部分被收集到天使羽毛里后，丙一相当于跟小虎鲸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当他将羽毛别在耳旁，就能跟小虎鲸更流畅沟通了！

丙一发现小虎鲸的情绪给人的感觉变了，之前通过污染间接感受它的情绪，总能感觉到一股暴虐疯狂，像是要毁掉一切的憎恨狂躁。但现在小虎鲸的情绪抛去了那些太过负面的东西，纯粹多了，更像一头有智慧的野生动物，和当初丙一与小虎建立联系，感受它情绪似的。

小虎……卫洵，装野生动物是装的真像，不是第一次吧。

丙一淡淡想着，绝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和小虎鲸沟通上。它是第一次毫不掩饰向他表现出震惊，崇拜，亲昵的情绪，丙一怀疑它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小虎鲸到底不是人，它表露的意思很简单直白。

大致就是说他将‘坏东西’吓跑了，‘坏东西’特别害怕他，他好强大，好厉害！

‘坏东西’，小虎鲸称它自己体内那股能量为‘坏东西’，显然，对导致它死亡，导致整个鲸群被污染畸变，导致母亲变异痛苦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的能量，小虎鲸极其厌恶。它不像一些人执着于追逐力量，不择手段，它还小，它不觉得力量有多好，只觉得痛苦绝望，绝望过后就是疯狂。

那坏东西太强了，它被折磨的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直到现在才能向这个人类透露一点真实情绪。它之前答应这个人类，不是被他所说的什么‘掌控力量’‘控制污染’而打动，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让母亲感觉好些。

就算人类说谎，‘坏东西’那么强大，无论碰到什么动物都会让其变成它和母亲这幅样子，那就让它们一起去死吧。

“你能控制那些被污染畸变的动物？”

饶是丙一也心中动容，小虎鲸竟然能控制那些畸变的海洋生物！那头腐烂畸变座头鲸尸正是它故意放在哪，吸引大量海洋动物来吃的。它们被浸染畸变，也就成了小虎鲸手下傀儡。海洋保护者炸开鲸尸的举动如果能完美成功，虽然能让洛芙林母子污染加剧失控陷入彻底疯狂，但同样会制造出大堆大堆被污染的海洋生物！

就像现在，目前这片海域中存在无数被污染的鱼类，鲸豚类，甲壳类和腔肠类动物等等。小虎鲸刚才之所以同意丙一的提议，是想通过装死把海洋保护者号引过来，引到这些被严重污染的海洋生物中央，然后控制它们一起自爆，彻底毁了敌人，而它和母亲也会一起自爆，在复仇后结束痛苦的生命。

至于这么大规模的自爆下这些人类能不能活，小虎鲸没考虑的。它当初打心底就不相信他们能帮到它们，坏东西实在太强了。直到现在，亲身感受到坏东西的‘恐惧’，它才终于改变了主意，把自己的计划全都托盘而出。

丙一眉头一挑，他们差点就要变成爆炸的肉沫！但他也没有怪小虎鲸，实际上他也提防着洛芙林虎鲸母子，所以一直让丹林和玛利亚圣光祷告，白莲居士与姚静荷念诵经文，海德里希和殷巧巧沟通灵魂……说是超度小分队，但翻脸就能成为控制灵魂小队。

现在小虎鲸和洛芙林连成一体，虽说以小虎鲸意志为主，但如果真能控制洛芙林的灵魂，也绝对会对它造成影响……只不过这种话题现在就不必再提了。

“我会帮你们的。”

丙一轻笑，直白道：“我想要你身上的东西。”

“呜呜！”

给你，都给你！

小虎鲸高兴极了，它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这股力量。

丙一跟它简单谈了谈，洛芙林虎鲸母子现在身体与那块污染物紧密相连，拿走后它们也会死亡。但小虎鲸不在意，努力向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它们是虎鲸，不是怪物。

愿意作为虎鲸而死，不愿意以被操控的怪物形态消亡。

当然，是要在报仇之后。

“呜——”

小虎鲸愤怒鲸鸣，说母亲非常伤心，她嗅到了族鲸们的气味。

死亡的气息。

海洋保护者号把抵挡他们的畸变虎鲸们统统杀死了，现在用来攻击它们的特殊炮弹，正融入了它们的遗骸血肉！

“轰隆！！”

炮声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连绵不绝的雷声一样，即便是倾盆大雨与嘈杂风浪声都无法将其掩盖，在丙一跟小虎鲸沟通的这一会海洋保护者号和捕鲸者乔治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按理说保护者号是一整艘船，十几人，还有大炮这种热武器，而乔治只有自己一个人，再加上三个不算顶用的弱旅客，而且豪华游艇还不能开了，战斗该是海洋保护者号占优势才对。

但谁也没想到海中突然浮起数头畸变白吻斑纹海豚。它们虽然没长出触手却畸变到体型膨胀，庞大的身躯竟能在海中推动豪华游艇向洛芙林虎鲸母子的方向前进。乔治污染了它们，让它们成为了他的帮凶，且更多的海洋生物被乔治污染，裹挟着金橙色的污染能量急速向翻肚的洛芙林虎鲸母子游去。

海洋保护者号停的远，炮弹将将射到洛芙林虎鲸母子身周，却无法再远射到豪华游艇那边，无法提前打散那群携带着严重污染，要为洛芙林母子‘补充能量’的游鱼。以至于鱼群及各种海洋生物越来越多，仅凭炮弹无法驱逐，而豪华游艇还在不停靠近洛芙林母子。

不得已的，海洋保护者号也终于有所动作，开始向洛芙林母子这边行驶而来。然而之前座头鲸尸爆炸，被污染波及到的大堆海洋生物没人控制，正在无差别的互相撕咬、攻击，海洋保护者靠近时船只也受到袭击，巨大的触手冲天而起，如深海怪物般攀上船体，奇形怪状的鱼群用力跳跃，撞到船体上竟将船身撞出坑洞来。

“呜——”

但这种疯狂的群体攻击在海洋保护者号的人开始向周围海中撒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时陡然逆转，那些畸变的海洋生物竟忙不迭退避开来，不敢再靠近上前。

这是鲸骨粉！

一直密切关注战局的安雪锋焦躁起来，这是他虎鲸态本能的焦躁。他选择在这片海域变为虎鲸，受到污染畸变，本质上是因着洛芙林一系的污染发生畸变，和原本的触手虎鲸已经不同了。这不仅能更适应如今环境，就算旅社严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也因此他对这方面的感知更为敏锐，海洋保护者号将灰□□末大量大量撒入海中，飞快融入到周围的海水里，被波涛汹涌的浪潮冲到四面八方，甚至冲到他们这边的海域中。

这是畸变虎鲸的骨粉，还是洛芙林一系的虎鲸，所以才会让这些畸变海洋生物们退避三舍！

安雪锋注意到当含有骨粉的海水冲来时，苗芳菲身上那成墨绿色海藻状的薄膜飞速生长。

他怀疑那些墨绿色炸开的炮弹，苗芳菲吃下的种子，都是海洋保护者号成员由洛芙林家族成员的虎鲸骨粉培育出来的，有特殊的、能克制洛芙林污染的某种植物制造的。洛芙林母子一系的虎鲸相当于污染母体，就像树的主干，而其他因此变异的生物就如同树的枝杈，像子体一般。

子见了母当然要退避躲开，不敢攻击。那些被乔治控制的畸变海洋生物也不敢再靠近洛芙林。没了海洋生物的阻拦，海洋保护者号飞

快靠近洛芙林母子，而在海中推动豪华游艇的畸变海豚也因骨粉变得焦躁畏惧起来，速度慢了下来，刚占到上风的乔治一方转眼落入下风。

坏了！

安雪锋心中一凝，却不是为了眼前战局。苗芳菲已经主动请命向海洋保护者号那边游去，大着胆子要登船做内应。海洋保护者号大肆使用虎鲸骨粉，势必会激怒洛芙林。但卫洵还在距离洛芙林极近的地方！刚才安雪锋感受到了一丝玛瑞亚蝴蝶碎片的气息，他担心——

“小虎。”

竖着飘在海中的玉米笋忽悠忽悠，如管水母似的晃到他面前，嫩黄色触须张开，如同海葵绽放，正中显出一人的身影。

卫洵回来了，心情很好似的正冲他微笑。安雪锋目光先扫了扫他的额头，身后及胸膛。好好，没长触须、蝴蝶翅膀，胸前也没什么茧丝，看来目前玛瑞亚蝴蝶碎片还算可控。紧接着安雪锋看到卫洵身上的伤，原本穿在斗篷下的衣服都烂成了布条，隐约能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崩裂开还未愈合的伤痕。

显然，刚才卫洵和洛芙林母子近距离接触十分凶险。

“呜……”

安雪锋低低呜了声，伸出了很多条触手，缠到了卫洵身上。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丙一心情好，任由它缠过来。随后就感觉身上麻麻痒痒的，竟是伤口在飞速愈合。他稍一想就明白，是它把他刚才喂给它的大把大把参须能量截留下来了部分，用在了他身上。说实话丙一本来都没在意身上伤，不疼不痒的。

但小虎有这份心意，丙一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难得有心情多说几句。

“放心，洛芙林母子不会动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它们还想将海洋保护者号再引得更近些。”

丙一含蓄表达出了‘洛芙林母子对他言听计从’，‘他和洛芙林母子交流联系更紧密’等等意思，他有些自得，就像是挑战极限后全身而退，那种忍不住想向人炫耀分享的感觉，尤其那人还是潜力强大，难以捉摸，对他疑心重重的人，那就更好玩了。

如果是蠢人可能会很扫兴傻愣愣的问‘啊？为什么洛芙林母子不会动手啊？你的计划是什么？’，但丙一觉得卫洵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懂他的意思。

果然，丙一从小虎眼中看到了笑意……只是笑意？惊讶呢？崇拜呢？丙一不满啧了一声，但下一秒他就从小虎眼中看到了‘笑意凝固——震惊——不敢置信——犹疑加欣赏’等等的情绪转变……好吧，一只虎鲸的眼睛是表达不出这么多复杂情绪，丙一主要是通过他和小虎间建立的联系感到的。

但这也让他更高兴，因为联系感受到的情绪都是真的，不可能伪装造假。

“海洋保护者号上有能针对洛芙林母子级别的能量核心，捕鲸者乔治那边也有仅比小虎鲸体内能量核心差一些的好东西。”

心情好了，丙一唠叨更多。他每一句话都能引起小虎的情绪变化，这让丙一心中更高兴了点：“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待，等保护者和捕鲸者双方战斗升级，等双方都拿出更多的底牌，更靠近洛芙林母子。

到那时，就轮到洛芙林母子虎鲸大翻身了！

湍急的旋涡中心总是相对最安全平静的，他们耐心在洛芙林母子身下深海中等待，而保护者与捕鲸者双方的争斗却越来越激烈。原本海洋保护者号洒出鲸骨粉后占据了上风，但很快乔治又掰断了数根肋骨，扔到海中空气中。

他的肋骨在掰断后又迅速长了出来，简直不可思议，这样的肋骨再生速度也让他生生抹平了原本的劣势，甚至以他不要命发狂般的掰肋骨速度，竟然还隐隐压了保护者号一头！豪华游艇加快速度，竟已经航行到了距离洛芙林母子仅有五百米的近处！

但就在这时，乔治的得意戛然而止。

海洋保护者竟然暗中派人从海中潜了过来，从海中凿穿了船底！

仅仅是短短十几秒，游艇已经开始进水倾斜，眼看着马上就要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