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真万万没想到,自己乘风破浪,力敌金鳞鱼,带着一番豪情壮志和视死如归像是踩着七彩祥云的救世英雄一样光辉登场——
居然一见面就被吊销了驾照?!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不是胖子,我觉得这不公平,那你不能就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就把我一棒子打死啊?!”吴天真试图最后拯救一下自己的开船权利。
“我靠!”胖子好不容易爬上船,几乎累得半死,瘫在甲板上回道:“你那是小小的失误?!”
“天真少爷,您要是再失误一点点我胖爷可是脑壳子都要被你撞上天了!”
“呃……”吴天真有点儿心虚,他刚刚情绪趋向疯狂,倒还真没怎么注意到胖子在水雾中露出水面的脑壳子。
胖子没听到吴天真再回他,有点子奇怪,刚想爬起来看看,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欸?”他一个胖猪翻身,在甲板上趴下,贴上去仔细闻了闻。
“这怎么一股子酒味儿?”
而就在这时,张启灵和黑眼镜在胖子之后爬了上船。
跟一上船就和甲板相亲相爱的胖子不同,张启灵身体素质极强,并没有感到非常疲惫。
也因此,他一瞬间就发现了吴天真身上的不对劲。
……衣服凌乱,隐隐有一股烧焦的气息,重心倾斜,左腿上丝毫不敢施力,两只手还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背在身后,就好像非常害怕被他看见一般。
“哇~”黑眼镜抱着手臂左右看了看,露出一抹看热闹的笑。
他凭良好的视力看到了船侧的一点肉泥,溜溜达达拿匕首刮了一点儿,然后走回来搭上张启灵的侧肩。
“哑巴,看样子咱们不在的时候,这儿还挺热闹~”
张启灵偏头看了一眼刀尖上的金鳞鱼残骸,以他的经验一瞬间就将这与船上的点点烈火痕迹联系起来。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黑眼镜与这哑巴也算有了深厚的搭档经验,此时只是一眼就看出张启灵的不快。
果然,张启灵没再说话,他径直向吴天真走过去,一把就把他背在身后的手扯了出来。
……那上面被烈火灼烧而过,又没有及时处理,现在已经泛起红色,起了一层水泡。
“为什么不处理。”
“阿这……”吴天真从来没见过张启灵发怒的样子,在他印象里小张一直脾气很好(很好欺负),此时乍一下这个样子,小吴一激灵恨不得两腿一软跪下来进行八千字的检讨书朗诵。
而就在这时,胖子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小张的语气实在过于严肃了。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震惊地发现吴天真的状况。
“靠!这他妈怎么回事?!”
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胖子怒火中烧:“天真,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干的?!”
“妈的,让他出来,我现在就把他扒皮抽筋!!”
吴天真:……虽然但是,那些金鳞鱼恐怕都烧成灰了,连皮和筋也没剩下。
“我没事,真的没事!”吴天真试图把情绪激动的胖子安抚下来,但是这一看不得了,他一下看到了胖子胳膊上的伤口,虽然简单包了一下但完全没卵用,血还是蹭蹭冒。
“胖子你这这么大一口子,快我给你包上!”
“哎呀胖爷我皮糙肉厚的,你先包!”
“胖子你先!”
“天真你先!”
“你先你先!!”
……
“你们,”张启灵突然抬手分别抓住了这两个疯狂谦让的伤员,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显而易见地肤色好像更白了一层。
这更苍白的肤色透着他兜帽下的双眸更加黝黑,此时胖子和吴天真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几乎瞬间闭了嘴,闭得太快差点儿咬到舌头。
而这时张启灵的下半句话终于传来——
“都·给·我·包。”
吴天真and胖子:……为什么都潜完水了他的兜帽还这么牢固,这是用胶水黏上了吗?!
……虽然有点儿害怕,但是为什么这么想笑?
……现在他俩要是没忍住笑出声,会被小哥打死吗?
于是最终在恐怖小张的淫威之下,吴天真和胖子还是跟幼儿园小孩儿一样排排坐好,乖乖被张启灵包好了伤口。
而在这个过程中,黑眼镜一直在旁边“哈哈哈哈”狂笑配音,甚至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从船舱里翻出来一个相机对着这三个人上下左右拍了好几张照片。
据他所说,这种《哑巴镇压家长,反抗封建大家族压迫》的戏码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如果今天不留下照片他今晚都睡不着觉。
吴天真:……怎么不困死你算了!!
小吴和小胖都很想跳起来给这个可恶小黑重重一击,但是每当他们稍一动弹,就会对上面前张启灵的死亡凝视。
张启灵:盯——
小吴和小胖(立马坐回去,整个人毫无尊严):您继续,您继续!
于是张启灵又垂下眼眸,静静地又细致地把绷带的末梢认真绑好。
他心里有些想法,想要告诉这两个人,但是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小哥的记忆里都没有任何适用于这种情况下的措辞和经验,于是他只是沉默着盯着绑好的绷带,思索着思索着又进入了发呆状态。
他不动如山,仿佛已经超脱于世俗了,但他眼前的吴天真和胖子现在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所以小哥为什么不动了?他们现在能动了吗?腿要麻了!!
……我靠,黑眼镜你这个神经病能不能别笑了!!!
但好在,张启灵很快被黑眼镜嚣张的快门声惊醒,他用“你死了”的视线看了一眼黑眼镜,然后转过头深深注视了吴天真和胖子一会儿,站起身拉下兜帽,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这巨鲸在机关被收回去的瞬间又陷入了短暂的停滞状态,张启灵不知道它还会不会上浮,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去驾驶室把船开离了巨鲸上方的水域。
“生气了,哑巴?”黑眼镜不知怎么跟了进来,此时在驾驶舱里站没站相地靠在墙上。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在想什么,”黑眼镜看着张启灵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话。
张启灵以为他还会紧接着说下去,却发现黑眼镜停了下来,转头看去,这个一直浪荡示人的家伙此时正举起自己的一只手细细观看。
……那只手健康有力,非常年轻。
将视线转移回操作台,张启灵突然不想听什么话了。
驾驶舱中的气氛凝固下来,两个人在这无言的寂静里相背而立。
良久——
“你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