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我们先下山,”吴天真收回自己的下巴,定了定神说,“这里随时可能发生雪崩,太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先走。”
“小哥——”
“……小哥?”
张启灵定定看着那高耸的青铜巨门,手中不知何时取出来的鬼玺在白雪中散发淡淡黑光。
他的眼中又散发出瀛洲那时的光亮,脚下微动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要从这山上跳下去。
但很快,他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摇摇欲坠的积雪,眼里的急切消失了一些。
他把鬼玺收回包里,终于转向吴天真和胖子。
“先下山。”
张启灵说完这句话就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吴天真看着他的背影,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咬牙跟上,却听到胖子在旁边儿发出疑惑的低语:“小哥儿这是啥意思?他那东西不找了?”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在大力搅拌,脑浆和着脑组织乱成一团,一片嗡嗡作响,吴天真狠狠压低声音,话语好像从胸腔裂开的缝隙中挤出:
“不,他不会放弃。”
“他只是觉得这里会雪崩,不愿意把我们两个留在这儿先走。”
胖子一时哑然失语,两个人之间陷入深深的寂静。
——
无言之间,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迅速,很快山脚近在眼前,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在那里静静等待,手里那该死的鬼玺坚持不懈地闪着光,像是一个催命鬼。
“小哥。”吴天真看到张启灵回头看他,淡淡的眼神还是无悲无喜,除了那一丝丝期待已久的急迫外竟然没有其他感情波动,一时间感觉胸中有什么堵成一团,凝结成浓郁的不甘。
“……你要进,那道门?”
张启灵顿了一下,仿佛有所犹豫,但最终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天真,你先别急!”胖子看情况不对连忙安抚,他拍了拍吴天真的后背,“小哥这又不是回不来了,不就进个门,很快就出来了!”
“是不是小哥?”
胖子转头看向张启灵,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他没有吴天真那样敏感,因此一直以来并没有那般的焦虑。
但被他注视的张启灵垂下了眸子。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
吴天真几乎要冲上去攥着他的领子质问。胖子本也震惊,但看吴天真情绪如此不稳定只能先转而拉住他。
“等等天真,等等!”
“天真——!!!”
两人一顿拉扯,吴天真才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但又说不上是冷静,这更像是过度愤怒后的情绪冷却。
他做了个深呼吸,只感觉此时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自己的灵魂变成了一个旁观者飘浮在肉体侧边,静静观看着这场无声又歇斯底里的闹剧。
“……你能不去吗?小哥?”他的声音软下来,很恳求的样子,没有流泪,但眼眶红了一圈儿。
张启灵一瞬间感到不安,他抿了抿唇,很想说什么安慰,但又无话可说,最后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吴天真,注视着表情沉痛的胖子。
“你——”吴天真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火气又窜了上来,他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闪,远处爆发出一阵彩光。
这彩光来自远处的青铜门,但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棵青铜树,想起那个彩色光圈儿和冲进去的物质化(张启灵)。
这一瞬间恐慌压住了愤怒,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张启灵的衣袖,但却在伸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然顿住。
……不仅仅是他,胖子、飞雪、白云,甚至空气都好像在这一刻静止。
无形的力量降临,生生扼住了每一个运动的东西,只有远处的青铜门还在散发该死的彩光。
……不,不对,还有小哥。
小哥还能动!!!
吴天真很想说话,很想扯着嗓子喊,但他动不了,他该死的他妈的就是动不了!
“没有时间了……”
轻轻的一声,张启灵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闪光愈发快速的鬼玺,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
……青铜门要关闭了。
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侧过脸说了一句话。
吴天真此时只感觉阵阵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清。
他死死盯着那唇形,艰难地辨认——
(谢,谢)
张启灵走了,背影隐没在白茫茫之中,隐没在彩光之中。
……看上去像是什么踩着七彩祥云降临的盖世英雄。
吴天真想笑,但他动不了,想哭,也动不了。
……谢谢?
你他妈说什么谢谢?!!你什么意思,张启灵你他妈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狂风呼啸,寒冷的雪砸在脸上,吴天真一个踉跄摔在雪地里。
世界的静止被解除了。
远处轰鸣彻耳,那青铜巨门缓缓闭拢,彩光全部被遮挡在厚重的门扉之后。
他进去了?
他进去了。
“张启灵——!!!”吴天真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喊,这是他第一次喊张启灵的全名。
“你他妈的,张启灵!!!!!”
青铜巨门消失了,像是用橡皮擦从半空生生擦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它消失时留下的震动却远远大于它出现之时,那猛烈的震感像波浪席卷而来,让人几乎站立不稳。
而头顶的积雪,在这剧震之下终于崩裂,遮天蔽日盖了下来!
“天真……天真!”胖子试图拉住发狂的吴天真,“快跑,快跑啊!”
但是吴天真现在已经被情绪冲垮,哪里听得见?
“砰”得一声,他的身躯软软滑下去,是胖子一狠心直接把吴天真打晕了。
捞起人,胖子最后看了一眼青铜门曾在的地方,死死咬住牙关,背着风雪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