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在用真相打击了吴天真以后,就抛弃了这个急需心理医生的发小,朝躺在地上的黑金古刀走去。
他倒是一直没怎么接触过这把刀,刚刚听说这刀重到能导致胖子脱臼,他的心里油然产生一丝兴趣。
自从见到花黑两人,可怜的黑金古刀就被吴天真遗忘在了冰冷的地上,此时它看到解雨臣走近,差点儿流出感动的泪水。
……开玩笑的,它没有脸,流不出眼泪。
不提那边儿进入研究状态的小花儿。
吴天真直到听见黑金古刀激动的嗡嗡声时才发觉自己做出了把刀摔在地上不闻不问的嚣张之事,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心虚,就仿佛他是一个趁着家长(张启灵)不在就欺负他家小孩(黑金古刀)的社会二流子。
但很快,他游弋的视线捕捉到了对面儿看上去更像社会二流子的小黑。
显然此时把整张脸完全显露出来的沉睡胖子又一次激起了小黑拍丑照的兴趣,那台光脑在黑眼镜手里疯狂调整方向,拍出的每张照片都角度刁钻地把胖子的憔悴展现得淋漓尽致。
吴天真同情了看了一眼在地上一无所知的胖子,定了定神,朝黑眼镜走去。
“那个,黑眼镜……”他看了一眼解雨臣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方便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哇哦?”听到这话,黑眼镜伸手抬了抬墨镜,语气里带上一点儿疑惑。
……吴天真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被他耍了一下,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又凑了过来?
这事儿不太对劲,黑眼镜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嚣张之语,墨镜下的眼睛微微认真地看过去。
只见此时的吴天真,脸色也是格外的凝重,他就好像经过了很激烈的心理挣扎,整个人的周身都透露出那种极度矛盾的情绪。
垂眸看了一眼,从黑眼镜这个角度甚至会觉得吴天真的脸上带上一层狠厉。
黑眼镜已经明白他要问哪一方面的事儿了。
这并不难猜,毕竟对吴天真这种无邪过头儿的人来说,只有特定的对象才能让他表露出内心潜藏的另一面。
果然,下一秒,吴天真就猛地抿了抿唇,抬头问道:
“黑眼镜,你知道,小哥现在的年龄吗?”
“……”
问句落下,却未曾得到回应。
吴天真死死盯着黑眼镜的表情,视线却被那宽大的墨镜遮得严实,捕捉不到一丝外露的情绪。
几秒之后,黑眼镜突然又露出了痞笑:“哎呀,这种事儿怎么能来问瞎子我呢?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打工人啊~”
他那痞笑就仿佛是一张面具,贴在脸上,显得他像是一个被固定了格式的机器。
吴天真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什么话。
……他已经获得了答案,但这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
黑眼镜从他身边迈腿走过,试图通过扛黑金古刀再坑解雨臣一笔钱,但他刚走出几步,却被吴天真猛地伸手死死扯住袖子。
吴天真的手攥得很紧,甚至带着一点儿颤抖。
“还有一件事……”吴天真缓缓转身,注视着黑眼镜的眼神带着迟来的明悟。
……他突然想起了黑眼镜刚刚出现时和小哥交流的那些细节,那时的情景现在在他的脑海里跟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
“你和小哥,认识多久了。”
这次黑眼镜一句话都没说。
他微微侧头审视了吴天真一会儿,然后慢慢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
等待胖子醒来的时间是漫长的。
吴天真靠坐在胖子身旁的墙壁上,目光空茫,看着前方的眼睛没有落点。
黑眼镜还是贯彻着他神出鬼没的特性,拍完胖子的丑照后就不知道溜达到了哪个角落,此时放眼看去,一片漆黑里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要是小哥,一定会站在他们能看见的地方。
想到张启灵,吴天真的情绪突然更低落了一些。
远处隐约传来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恍惚间在他的耳中幻变成齿轮转动的咔咔声,一下一下,将时间推向既定的结局。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一直在面板上记录信息的解雨臣突然开口。
他刚刚研究黑金古刀的时候不是没听到这两个人的谈话,但这些话很明显涉及到一些秘密,于是他一直也当做没听见。
但吴天真此时的情绪太压抑了。
水滴声缓缓传来,吴天真沉默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顺自己内心繁复的思绪,于是他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我还是觉得,黑毛厉鬼上身的媒介就是它的血液。”
“无论是从胖子的经历,还是从厉鬼的态度来看,黑眼镜都不应该没有一丝反应。”
说到这里,吴天真的声音停止,他感觉自己一向好使的舌头好像在此刻突然打了结,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如何言语。
在他诉说的时候,解雨臣没有看他,也没有靠近。
他还是坐在远处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面板,只是那手指没有再进行任何操作,表露出他其实正在认真倾听。
于是吴天真也感到了一些轻松,他缓和了一下情绪,继续道:
“所以,小花你为什么不好奇呢?你又,为什么知道他当时没事呢……”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吴天真?”解雨臣没有经过很多思考,也许是因为这些答案早已被他看得通透。
“因为相信他的能力,所以知道他没事。”
“至于好奇……如果一个秘密,知晓它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那么我为什么非要知道呢?”
“吴天真,我不清楚你刚刚知道了什么秘密,但是,”解雨臣转过头,看向吴天真,平静的眼神里仿佛沉淀了巨大的力量,“你要明白,总有一些事,是凭你我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遗憾。”
“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然后尽力做到最好。”
“……”
吴天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遗忘的事情。
那时在寻找瀛洲的路上,黑眼镜曾对他们说过一句话——“别对那哑巴付出太多感情。”
现在他也许明白了那含义。
但是,其实他现在并不是在为自己如同蜉蝣般短暂的生命悲伤。
他只是在想——
如果他们死了,他又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