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采采凑近这具尸体, 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确认她真的是楚晓后伸手探了探鼻息。
已经死了。
看这伤势,估计是被箭矢穿透而死。
周采采靠着井壁抬头朝上边看去, 在这下边她都能感觉到压迫感的星之力。
在帝都有这份威压的,应该只有书圣一人,除非还有别的朝圣者也来了帝都。
若是书圣在上边,为什么会对楚晓动手, 难道楚晓的身份在帝都暴露了?
周采采对楚晓的死有些警惕, 也对黑井上边的局势越发捉摸不准,思来想去, 还是先去黑暗深处探探路。
如果上边打起来了,她现在的状态出去也是送死的份。
周采采看回角落里最后一只老鼠说:“拜托拜托, 就最后一次。”
老鼠一双眼盯着她不敢动。
这个狠心的女人, 什么最后一次,分明是只有最后一只鼠了!
地星死牢的最深处,瞎眼老头听完东野昀的回答沉默良久。
火光点燃空间,比平时还要亮一些, 老头枯瘦的脸上眼窝黑幽, 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阴沉沉的,此刻正盯着东野昀。
东野昀也任由他盯着, 不躲不避, 余光注意着那只停在牢笼外的老鼠, 只希望这老头别伤害来黑井的人才好。
“你是他儿子。”瞎眼老头说,“他有儿子?”
不仅有儿子,还有女儿,可东野昀不能保证这些信息会引发什么,而自己目前没有保命的能力, 所以没有说。
瞎眼老头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东野昀答:【长鱼苏。】
长鱼是姓。
每次她都会跟问自己名字的人解释,但其实知道的没几个,因为她一般不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是她……原来你爹没听我的劝告,还是跟这个人在一起了。”
瞎眼老头话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东野昀听得不太乐意。
我娘跟我爹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轮得到别人议论合适不合适。
瞎眼老头感应到了东野昀的不悦,又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爹不破镜,不是修为境界不到,也不是他不想破境!是长鱼苏的咒术封印,对不对?”
东野昀:【您刚还说八脉满境不过如此。】
瞎眼老头表情有瞬间的恍惚,往事悉数涌现,尖锐的指甲剐蹭铁柱发出刺耳声响:“知道的太多,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可长鱼苏不用破境就能知道,不,她不是没有破境,八脉满境……八脉满境的前提是要八脉觉醒,你是她的儿子,却只觉醒了七脉。”
东野昀听得心头一顿,这瞬间他莫名害怕这老头突然来一句你其实不是长鱼苏的儿子。
瞎眼老头却道:“这就是她跟你爹在一起的报应。”
东野昀皱眉,用力敲着铁柱:【别以为你是朝圣者还年纪大我就不敢揍你。】
瞎眼老头却听得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叹气,“你实在是不争气,没有继承你父母的任何天赋。”
这种直白的话东野昀虽是第一次听人说出来,却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所以并未在意。
“可这也不是你的错,如果东野狩不是你爹,如果长鱼苏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在那里出生的你,必定是八脉觉醒,甚至是……八脉满境!”
瞎眼老头越说越激动:“你娘现在如何?她也跟东野狩在北斗当什么院长?”
【她死了。】
瞎眼老头顿住。
他问:“东野狩杀的?”
东野昀再次不悦地敲响铁柱。
“不是……那还有谁能杀她?”瞎眼老头在牢笼里走来走去,“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瞎眼老头觉得不可思议:“你是他俩的儿子,你不知道?”
【我爹不谈这事。】
也许长鱼苏不用死,哪怕重伤,东野狩也会想办法救回她,可长鱼苏以命为咒,就为了阻他破境。
在牢笼中踱步走着的瞎眼老头忽然来到门前抓着铁柱摇晃道:“我知道了……是阴阳咒术,她献祭生命,以咒术封印了你爹对不对?”
东野昀一双眼毫无波澜地望着他。
阴阳双脉可各自分开,也可以合二为一,是八脉中较为特殊的存在。分开时各有不同,合二为一时有两个效果:治愈、咒术。
这两个星脉灵技都很难掌握,好在成为朝圣者只需要阴阳双脉分开,而非将阴阳合一算作第九脉。
阴阳咒术跟行气字诀一样,就连低阶也很难学,想要掌握高阶更不容易,就连朝圣者里,也没几个阴阳双脉修的是咒术。
曾有人言通古大陆没人能做到阴阳双脉咒术满境巅峰,就是朝圣者也无法做到。
但这都是传说,如今也没什么人知晓,更不见有人修阴阳咒术,因为太难了,是被称作天才也学不会的灵技之术。
所以长鱼苏常用阴阳咒术,在那个时候显得无比独特,吸引了众多目光。
明栗也只是偶尔捣鼓一下,毕竟比起阴阳咒术,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她不让东野狩破境……她果然是知道的!出去,我们要出去……”瞎眼老头在牢笼里走来走去,铁链叮当作响,“去上边叫你爹东野狩来!”
瞎眼老头话音刚落,地星死牢内的无边黑暗瞬间散去。
东野昀被困在黑暗中太久,活动范围只有这小小牢笼,无论往哪边看都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偶尔一簇火点亮些许空间,也只能瞧见对面的牢笼和瞎眼老头。
他的世界从此分成两半。
黑暗和牢笼。
这骤然点亮的空间,竟让他有种天亮了的感觉,黑暗急速后退,露出地下无边空旷的景象。
除去两人待的牢笼外,跟黑井上边的景色一样,都是荒地,角落或许爬满苔藓,阴暗潮湿的地面能看见零星杂草。
空地上老鼠乱窜,各种脏东西被它们藏起来,还有不少骨头碎渣。
站在瞎眼老头牢笼边的老鼠被突然的亮光吓了一跳,就地躺倒装死。
东野昀忍不住站起身环绕四周,他起初眯着眼还有些不适应,直到发现地下世界是如此空旷荒芜后,心中忍不住怀疑,他到底存在什么样的世界中?
“地星死牢,其实是一个天然困阵,其中包含三千六百多种困境,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进入哪一种。”瞎眼老头说,“但是我在这三十多年,靠着心目已经将地星死牢渗透,所以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见的。”
“这荒芜空旷,就是它最真实的一面。”
东野昀看见牢门自己打开,同时又消失不见。
原本看作是束缚他的牢笼只在瞎眼老头的三言两语中就消失。
瞎眼老头弯腰抓起那只装死的老鼠,看它在手中挣扎尖叫,空洞的眼窝盯着东野昀,怪笑道:“那家伙……把你扔到我这五年,却故意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说不出话,还毁了你的脸,就是想要看我离真相如此近,却无法发现。”
东野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我脸都被毁成这样,你还能觉得我脸熟,看来是对我爹有很深的执念。
瞎眼老头不由分说地抓着他朝前走去,口中念叨道:“出去传音给你爹,让他赶紧来帝都见我,我要听他亲口说,长鱼苏一定告诉过他什么,我要他全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他儿子!”
东野昀被瞎眼老头拉着走,老头的速度太快,他反而有些跟不上,毕竟他身上伤不少,多年没有得到治愈,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跛脚。
能出去他当然愿意,只不过心中还有些疑惑和不解,也不愿让父亲破境而来或者陷入危机。
【书圣会让你出去吗?】
“他拦不住,就算他废了我的行气脉……呵,书圣这个人,极端理智,做事狠绝不计代价,跟那个疯子倒是绝配。”瞎眼老头边走边说,“书圣把你关在这,就是为了让我发现,让我主动出去,只是那个疯子却把你断舌毁容,就为了看我日夜面对真相却不得知!”
东野昀从这话里才听出来瞎眼老头说的疯子是文修帝。
他不由想起自己与梁平山分别时听到他呢喃的最后话语:
我的父亲狡猾、残忍,就像地鬼一样。
瞎眼老头拉着东野昀朝井口的位置瞬影而去。
周采采靠着井壁走了一小段路,刚刚惊讶最后一只老鼠也被人抓住切断附身联系时,又发现无边的黑暗被驱散。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范围之大一眼看不下,她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汗毛竖起,后背紧贴这井壁,感觉到星之力波动,瞧见有人瞬影而来。
“小姑娘。”阴鸷的声音在周采采耳边响起,“附身老鼠来的人就是你吧,掉进井里还能从濒死状态恢复,有两下子。”
周采采惊愕抬头,看见两人瞬影停在黑井光照下,铁链碰撞的余音还响在她耳边。
地下世界有了光照,让一切都变得明了起来。
东野昀瞧见浑身染血的周采采微怔,两人都没想到会在如此情形下见面。那双眼明亮璀璨,让东野昀有几分狼狈地别过脸去。
他从周采采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东……云?”
周采采没有眨眼,眸光却微微颤抖着,她念出这两个字的语气是那么的不确定。
面目全非的男人沉默着没有回答,却缓缓转回头来,目光平静地看她。
周采采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她朝东野昀走去,脚下一软朝前摔去。东野昀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这才发现周采采身上的血来源她自己,看起来伤得不轻,不由皱起眉头。
“你……”周采采眼中泪花浮现,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张口已是哽咽,“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东野昀:“……”
他就知道周采采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辛辛苦苦来救你,你怎么这么对我,你赶紧变回去!”周采采带着哭腔道,“谁干的?我要扒了他的皮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东野昀在周采采眼中看见自己时的狼狈被她三言两语打散,反倒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无法再张口说什么,没法安慰,便想替她擦去眼泪,却碍于手上太脏不敢放肆。
最后只能任由周采采抓着自己边哭边骂,支撑着不让她倒下。
他的视线越过周采采看见了后边又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东野昀认出她来,心中却再难生出任何情绪。
周采采自己擦着眼泪道:“不是我杀的。”
东野昀看回她,没有问楚晓的事,而是指了指黑井上方,示意周采采出去,她这个状态待在黑井里会死的。
周采采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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