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早有了心理准备，看见这一幕时，仍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周晓雅还在疼痛地喊叫着，她看不见这些，不过周母却是眼睁睁看着孩子出来的，她满脸惊恐，握着周晓雅的手忍不住颤抖。

之前，周母有可能还对这个未出世的外孙抱有希望，但此时孩子落地，血粼粼的事实将她仅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粉碎。

整个过程并没用多久，十几分钟后，何大姨已经将孩子顺利接生出来，擦洗干净，用一张小被子包裹起来。

周母不敢看孩子，眼里含着泪水，周晓雅已经虚脱到无法说话，但眼神满是热切，巴望着何大姨怀里的孩子。

孩子是个女婴，身体很瘦小，一只手就可以托住，浑身皱皱巴巴的，肤色粉嫩，五官很秀气，依稀有她母亲周晓雅的影子。

除了…那双诡异的眼睛。

“胡奶，这个孩子怎么办啊？”

何大姨抱着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来处理吧…”

胡姑姑刚要接过孩子，周晓雅虚弱地伸出手，“让我…看看她…”

胡姑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何大姨把孩子放到了周晓雅的身边。

孩子很安静，此时眼睛已经闭上了，像是在熟睡，只是她一动不动，没有呼吸和心跳，浑身没有一点生气。

周晓雅支撑着侧起身，无力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婴的小脸，一颗颗滚烫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何大姨有些不忍，想去抱走孩子，“好啦，这个孩子福薄，就让她走吧，你还年轻，以后会有机会的…”

“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周晓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将孩子紧紧抱在了怀里，“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让她离开，我不！”

“晓雅…”

周母在一旁跟着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满是心痛地望着周晓雅和她怀里孩子。

胡姑姑皱了皱眉，转头问我，“小四火，这是怎么回事？”

“晓雅她身体有问题，原本是没办法生育的，这个孩子虽然是鬼胎，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是她唯一的一次做妈妈的机会…”

听我说了周晓雅的情况，胡姑姑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见胡姑姑这般模样，我忽然升起一丝希望，“胡姑姑，你有办法救这个孩子吗？”

“救她…”

胡姑姑有些迟疑，但却并没有说不行。

这时，周晓雅抱着孩子，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到了胡姑姑身前，“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她！求求您了！”

胡姑姑没有说救或不救，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周晓雅，“可这孩子是个鬼胎，你确定要留下她？”

“要！”

周晓雅拼命点头，面色坚决，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眼里满是疼爱和不舍，“我不在乎她是什么来历，她父亲是人是鬼，都和孩子没有关系，既然她来到了我的肚子里，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绝不会放弃她！我是…她的妈妈啊…”

是啊，有哪个妈妈，会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我同样生出恻隐，“胡姑姑，如果有办法，就帮帮她吧。”

见我开口，胡姑姑叹了口气，“小四火，你跟我来。”

说完，胡姑姑走出了屋子，我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出去。

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胡姑姑停下来，神色复杂地问我，“小四火，你确定要救这个孩子吗？”

我不明白胡姑姑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救不救这个孩子，怎么还会询问我的意思？

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斟酌着开口，“虽然孩子的爸爸是个恶鬼，可是晓雅说得也没错，孩子本身是无辜的，既然她家人都同意留下，我们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如果有办法，那就救救孩子，应该…也没什么吧。”

“话虽如此，只是你…”

胡姑姑顿了顿，“听莹莹说，你找到阳魂了？”

“嗯，在南洋找到的。”

我点点头，“所以这次过来，也正好想请胡姑姑帮忙，把李蕊她们母子送走。”

胡姑姑轻叹一声，“正因为这样，如果救了这个孩子，那之前的鬼胎就没办法渡化离开，于你来说，你的辛苦努力都将白费，他无法成为你的灯油了。”

“不能成为我的灯油么…”

原来胡姑姑担心的是这个，我笑了笑，“没关系，一滴灯油而已，大不了我多打几次工，少睡几晚觉，总会找补回来的。”

“不是一滴，是两滴！”

胡姑姑给我解释，“有了阳魂，之前那个鬼胎阴阳完整，便可以离开了，而现在这个孩子之所以是死胎，就是因为她只有躯体，没有魂魄，要想让她转死为生，需要把另一个鬼胎的魂魄送入她的体内，因为是同父所生，所以魂魄和躯体不会产生排斥，这也是解决的唯一办法，但是…”

胡姑姑顿了顿，“魂魄中还有他母亲的一丝牵绊，想要与另一个躯体完美融合，那么魂魄必须要纯净无暇，所以李蕊只有自行消散，断了这一丝牵绊才行。”

“自行消散，就是说…”

胡姑姑点点头，“没错，魂飞魄散！所以李蕊母子的两滴灯油，你都得不到了。”

“两滴灯油么…”

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这一个多月来，我起早贪黑拼死拼活的，到现在也才攒下不到十滴而已，连琉璃盏的底还没有铺满，可以说每一滴灯油，都是我的命根子。

可是，怨魂可以再找，灯油可以再积，但眼前孩子的命，没有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胡姑姑，我没事，同样都是命，没有谁比谁的金贵，况且我的未来还是未知，先救晓雅的孩子吧。”

见我主意已定，胡姑姑摇着头轻叹一声，“你这孩子呀…”

“可是胡姑姑，即便我们同意了，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吧。”

我不免有些担心，“要让李蕊主动魂飞魄散，她会同意吗？”

“那就看她怎么选了。”

胡姑姑挑了挑眉，“去吧，把李蕊她们母子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