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就是由一堆一堆的垃圾组成的, 废弃的车辆、生锈的集装箱、报废的施工器械杂乱地堆在一起,摇摇欲坠。
这是由垃圾构建的迷宫,人们生活在里面, 生锈的集装箱和铁皮搭的房子就是他们的家, 更有甚者就扯了几块塑料布搭了个棚子席地而睡。
隗辛手炮里装了不同类型的子弹, 第一发和第二发子弹是穿甲弹, 第三发才是爆裂弹。
因为垃圾山环境太恶劣, 居民大多生活在狭小的住所内,若用的是爆裂弹,贸然开枪反弹的钢珠会把她打成筛子。前两发穿甲弹解决不了敌人,那才需要用到爆裂弹。
只拿一把手炮是不够的,隗辛另一只手拿的是微冲。微冲穿透力相比手炮有所不足,但胜在火力猛。
他们的敌人是异血者, 异血者通常具有超高的恢复力,火力不猛的武器根本压制不住他们。
“封锁区域一共有三十二名住户, 其中二十九人是成年人,三人是孩童。”亚当说,“信息已标记,请前往标记点搜查。”
头盔目镜上显示出了一张微缩地图,凡是住人的地方都用红点标了出来。
余亮和隗辛身后还跟着几名随行的普通安保员, 他们是任务协助人员。
余亮对隗辛说:“跟在我后面,看着我怎么做。接近房子先扫描,确定里面没有异种生物再进,你的头盔目镜有热成像显示功能,异种生物的体温和人类体温是有差别的,看到颜色不对劲就后撤,正常就开门。但是异血者表面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差别, 光从体温是分辨不出来的……啧,说起来太复杂了,我还是直接演示吧。打开门之后先进行警告,不能放下枪,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他走到一间铁皮搭建的小屋前,一脚踹开门大吼:“不许动,举起手来!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铁皮房里三个人脸色煞白地高举双手,动都不敢动。
“都出来,”余亮慢慢说,“来到外面的空地上。”
三个平民高举双手,按照余亮的指示走到了外面。
外面的空地上有好几名安保员也举着枪,但凡他们有任何一点异动,安保员们就会举枪扫射。
接着余亮说:“不管用什么方法,用牙齿咬也好,把头往墙上撞也好,在自己身上弄出来一道口子,伤口要大点。”
隗辛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异血者的共同特征是恢复力远超常人,哪怕刚服下神血,恢复力也会立刻生效。让别人在身上弄出一道口子,通过观察伤口来判断对方是否有服用神血,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被枪指着的三个人很快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下,血渗了出来,余亮又说:“把血擦干净,让我们看到伤口。”
三人连忙用衣服擦掉伤口表面的血迹,对余亮展示伤口。
余亮盯着伤口看了几秒,说:“行了,你们三个离开封锁圈,在封锁圈外面等着。”
随行的安保员立刻用枪指着他们,把他们押送至封锁圈外统一看管。
“流程看懂了吗?”余亮瞥了一眼隗辛,“搜查过程中如果有任何一点异常,你都有权开枪。”
“看懂了。”隗辛说。
“看懂了就行,下个房子你来,我看着。”余亮抬了抬下巴。
隗辛默默走到余亮身前,来到下一个在地图上标注了红点的房子前,冷酷地一脚踹门,语气冰冷地说:“高举双手!”
门后是个小孩,小孩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长长的头发纠结在一起,看样子是个女孩,好像才两三岁的样子。她被闯入的隗辛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动弹,她的爸爸妈妈倒是把手举得很高。
见到女儿没反应,她妈妈赶紧开口:“妞妞,举手!把两只手举起来!”
小女孩的父亲额头上都是汗,也在说:“举手!快举手!”
名叫妞妞的小女孩这才懵懵懂懂地把手举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对隗辛的身份没有概念,反而很好奇。
隗辛穿着黑漆漆的作战服出现在门前,她举手的同时仰着脸说了一句:“姐姐,你好凶好可怕……”
隗辛一愣。
小女孩的父母顿时汗如雨下,畏惧地看着隗辛。
隗辛没有任何表示,她后退一步,冷淡地说:“走到外面,不许把手放下来。”
待这户平民来到宽阔点的室外,隗辛说:“在自己身上弄一道伤口,要见血的那种。”
小女孩的父母不敢有异议,连忙照做了。
隗辛稍微偏移了一下视线:“孩子也要照做吗,余队长?”
“不用了。”余亮皱眉,“看我干嘛啊?我看着很像残害儿童的神经病吗?人该不该死我分得很清好吧?”
隗辛扭头盯着这一家三口说:“跟着押送人员去封锁圈外。”
等这户人家走了,余亮说:“十二岁以下的孩童承受不了神血,会当场死亡,所以那个孩子不可能是异血者,这是我不让她做测试的主要原因。”
“发生过这样的案例吗?”隗辛听出了话外音。
“嗯,这样的案例不止一起,有些丧心病狂的教徒会给自己的小孩灌神血。”余亮说,“可怕的事件始终在发生,大概是五年前吧,有秘密教团成员把神血伪装成新型的毒品卖到黑市里,有许多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了神血。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我们忙活了半年,抓捕异血者,查找流通途径……最后收效甚微。异血者杀了不少,流通渠道没查到。”
“竟然还有这种事。”隗辛说,“这是疯子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永远不要对敌人留情,他们狠,你就得比他们还要狠。”余亮说,“知道为什么要挨家挨户排查,而不是让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吗?”
隗辛说:“怕异血者挟持普通人做人质吧?这我还是能猜到的,人群聚集容易引起混乱。”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余亮竖起大拇指,“这样检查效率比较低,具体流程和操作方法你都知道了,我们分成两队,你负责检查东侧的,我负责检查西侧。”
“没问题吗?”隗辛疑惑地说,“我不是你带的新人吗?”
“你又不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需要我一步一步跟着,你好歹是一名觉醒者。”余亮摊手,“操作流程不是都告诉你了吗?遇见不对劲的就开枪,正常的就让他们整个伤口测试,这么简单的事儿,没必要让我保驾护航吧?”
隗辛无语了:“……好吧。”
余亮点了三个安保员:“你,还有你们俩,你们仨跟着隗辛走,剩下的俩,跟我走。”
隗辛看出这次实战培训只是基础性的,他们不需要一上来就面临战斗,任务的难度体现在排查上。异血者在躲藏,而且是躲藏到了贫民窟这种地方,这说明其本身的战斗力并不是很高,自身状况可能也不怎么良好,如果战斗力高,那就没必要躲藏了。
“还剩下多少人没有排查?”隗辛问。
“一共三十二人,已排查六人,还剩二十六人。”亚当说,“已圈定您的搜查范围,请前往。”
下面的工作确实不具备什么技术难度,隗辛机械地抬腿踢门瞄准,再把人喊到外面进行伤口测试。
在她重复这项工作的时候,她恍然间有一种回到了克拉肯号上的感觉,当时她和第七小队以及机械黎明小队也搞了类似的操作,踹门、搜查、踹门、搜查。
相似的工作,不同的心境。在克拉肯号上时隗辛整个人都十分紧张,精神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而现在她心跳平稳,眼神平稳,端着枪的手尤其平稳,她全神贯注,不被外物所影响,也不被自身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隗辛已经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了。
东侧的房屋一间一间排查完毕,平民也陆续被押送到封锁圈外。
在排查过程中,隗辛始终没有遇到异血者。
不消片刻,她接到了余亮的通讯。
“我这边排查完了,没有可疑对象。”余亮说,“你那边呢?”
“还剩下最后一个住所没排查。”隗辛注视着不远处的房门,低声说,“可能就是那个房子……”
说完这句话,隗辛端起枪踢开房门,按照流程喊:“举起双手!不许动!”
这间房子里住的是一对母女,母亲举起双手,她的女儿则紧紧地抱着她的腰,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女孩大概有七八岁,到了懂事的年龄了。
“走出房间,在自己身上弄出一个伤口。”隗辛指着女人说,“让你女儿放开你,别碍事。”
女人飞快地看了隗辛一眼,然后哄了小女孩两句,小女孩慢慢放开她的腰,也举起了双手。
她们母女二人一起走出房间,女人在手臂处咬了一口,见血了,伤口没有愈合。
隗辛眉头一皱,压低嗓门对着通讯器说:“余队长,最后两人排查完了,一个小孩,一个大人,不是异血者。”
“两个都排查完了?”余亮不解地说,“不可能啊!我们这边的线人明明……”
“人会不会已经跑了?”
“除非那名异血者会遁地,垃圾山没有下水道,各处都扫描了,活人就那几个。”
隗辛想了想,看向女人身边的小孩:“你多大了?”
小女孩抬头看着隗辛胆怯地说:“七岁。”
不到十二岁,没必要做伤口测试……隗辛本该如此判断,但是她的“绝对预判”突然间生效了。她的太阳穴跳动了几下,诡异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隗辛垂下眼睛盯着小女孩,枪口也慢慢下移,正在她要命令小女孩额外做一次伤口测试的时候,小女孩忽然开口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隗辛说:“我和妈妈没有犯错,我们也不是坏蛋,姐姐,我好害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小女孩清澈稚嫩的话语带着奇妙的魔力,敲击在隗辛心上。
她怔了怔,内心深处被触动了,她心里忽然涌现出强烈的怜悯与愧疚,眼神温柔下来,语气也缓和了。
“嫌疑人很可能是逃脱了……把这对母女带到封锁圈外暂时看押吧。”隗辛对自己身后的三名安保员说,“我留下来再搜查一遍。”
那对母女在两名安保员的押送下渐渐远去,隗辛一直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可就在这时,亚当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麦里。
“你竟然是一个同情心如此泛滥的人吗,隗辛?”亚当微妙地说,“也许我不应该带着刻板印象看你,你的内心还是柔软的?”
隗辛顿住脚步,整个人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
隔了两三秒,隗辛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盔上,骂了一句:“靠!老娘啥时候同情心泛滥了?”
这种情绪出现的时机不正常,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怎么会陷入感性的情绪中?刚才她甚至变得不像自己了。
隗辛将意识从莫名出现的怜悯与愧疚中拔了出来,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把软弱的情绪抽离了。
隗辛身边还跟着一名安保员,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随后掏出武器追上去,同时在通讯频道中快速说:“余队长!嫌疑人是一名外表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名小女孩可能具备精神控制类的超凡能力,我差点中招了!亚当,通知所有安保员,让大家警戒!”
余亮:“歪日!小女孩?!这不符合常理!”
“已通知。”亚当公事公办地回复隗辛后说,“嗯,看来我对你的印象不需要更新。很有趣,孩子的外表让你们放下了警惕,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因为初步判断她具备精神类超凡能力,所以我姑且认为她不具备其他可以伪装自己外表的超凡能力。刚刚的那个女孩不一定是孩子,可能是侏儒人。她身边的女人大概也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控制的傀儡,或者她的同伙。”
隗辛也产生了同样的判断。
“大意了!”她心想。
在她极速冲刺的时候,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枪声,一声枪响后又接了另一声枪响!
“有一名安保员死了,剩下的一个受了伤,还活着……”亚当刚说到这里,又传出了一声枪响,它一顿,继续说:“现在剩下的一个也死了。那名异血者身手不凡,枪术精湛。这是一个稀有的特例,一名除了血肉再生以外还具备其他超凡能力的异血者。”
的确是特例。
隗辛知道方治具备死亡轮回,但是当初在舒旭尧的带领下进行入职培训的时候,舒旭尧明明白白地说了,从目前的记录来看异血者提升的只有恢复力和身体素质,没有像觉醒者一样发展出各种各样的超凡能力。
这说明觉醒出超凡能力的异血者是极其稀少的,缉查部没有抓到过这类异血者……不,等等,有可能是抓到了,但是没有对底层的安保员透露过这些情报?
隗辛甩开队友,以最快速度抄近道,她跳上垃圾山,像跑酷似的越过障碍,花了不到半分钟就来到了事故发生地。
泥泞的地面有滩血,两个安保员躺在地上,身上的武器消失了,疑似为异血者的“小女孩”不见踪影,“小女孩”的母亲则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
迷宫一样的垃圾山易于躲藏,到处都是视线死角。
隗辛快速搜寻四周:“亚当,扫描。”
“距离超过十米,所带器械有限,无法扫描。”亚当说。
“该死。”隗辛骂道。
正在这时,暗处的枪口瞄准了隗辛。
“砰!”子弹发射。
隗辛以超高的反应速度躲过了这一发子弹,瞄准她面部的子弹擦过她的头盔,铛的一下,头盔被子弹擦出了火花,子弹的动能令她头偏了一下。
安保员的头盔和作战服都是防弹的,但是头盔并不是全包式的,瞄准没有被包裹的面部就可以击中要害置人于死地。
得益于这一发子弹,隗辛确定了开枪者的位置,她一个翻滚躲进掩体,开了手炮保险栓。
穿甲弹连坚硬的水泥墙都能洞穿,击穿垃圾山应该也不在话下。
隗辛冷静了几秒,蹲下身从掩体后冲出,用自己的身体当做诱饵引导敌人开枪,就在她冲出掩体的一瞬间,一直注意她动向的敌人果然又开枪了!
枪声轰然响起,隗辛避过了这发子弹,精准锁定了敌人开枪的位置。
她不再犹豫,抬起手炮瞄准那个方向扣动扳机。
“轰——”
手炮发出的声音和手枪的声音截然不同,那道声音更沉闷,更有震慑力。
穿甲弹洞穿了垃圾掩体,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敌人的身体。
“啊!”敌人发出惨叫,隗辛趁这个间隙快速突进,闪进敌人躲藏的地点。
敌人倒地哀嚎,腹部破了一个大洞。
亚当出声阻止:“等等,隗……”
隗辛充耳不闻,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敌人,没有浪费穿甲弹,而是举起微冲扣下扳机,火舌喷吐,子弹嗒嗒嗒倾泻而出,不到三秒就把人给打成了肉泥。
“……隗辛。”亚当说完了想说的话,“觉醒了超凡能力的异血者是难得的样本,很有研究价值。”
隗辛缓了缓神:“你怎么不早说?”
“在我说完之前,你就开枪了。”亚当说。
“研究也是给缉查部研究,无所谓了。”隗辛懒得再想。
“你一拿枪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杀死对方不罢休。”亚当说。
隗辛眉毛动了动。
亚当在长期的观察中发现了这一点,隗辛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它就先她一步察觉到了。
那名“小女孩”果然是异血者,她的尸体化成了一滩血水,高度消化神血的异血者死后才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余亮在通讯频道里吼:“隗辛,怎么样了?”
“死了两个队友,我杀了异血者。”隗辛说。
她眼前闪出游戏光幕。
“你杀死了某不知名异血者。”
“你剥夺了某不知名异血者的超凡能力。”
隗辛杀死球蟒的时候,游戏光幕上直接显出了球蟒的代号。她不知道被她杀死的异血者叫什么名字,游戏光幕也就没有显示死者姓名。这是一个有趣的细节。
“你获得了超凡能力【欺诈术·d级】。”
“【欺诈术·d级】:你有一定概率让对方在限定时间内无条件地相信你的谎言,并受到你的情绪诱导。欺诈术生效概率随机,持续时间受对方意志力和谎言可信度等因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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