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等人忙活了一整晚。

凌晨四点, 这座城市的人们还在熟睡，他们三个随便从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弄来了一点食物，像街头混子一样席地而坐, 窝在深街小巷里啃面包喝矿泉水。

行动非常顺畅，这一晚隗辛找到了五位负责检修夏娃的维修员, 并且顺利在他们的大脑中植入了精神种子。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 唯一的小插曲是一位独居的维修员家里养了一只猫，他们闯进家里的时候猫惊慌失措差点应激，琥珀及时安抚了受惊的小动物。

“轮到亚当了, 接下来我们要去铂金大道302号。”隗辛喝了口水, “再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天亮了, 得抓紧时间。”

琥珀黑曜默默点头。

他们进行了十分钟的短暂休整。

此时隗辛的能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有余力连续使用空间漩涡了, 于是她跟亚当确认了一下建筑所处的坐标点，直接开了空间漩涡转移到附近。

……

ghost附身了一位在深夜工作的外卖员，来到目标人员的居住地附近等候。

他的能力只有附身, 自身战斗力非常一般，平时只是听从天使的命令将自己的精神附到别人身上四处招揽人才, 干一点脏活, 因为能力的便利性，他很受反抗军重视。

反抗军一直是在暗处活动的, 因此ghost很少直面危险，偶尔有几次意外情况也都化险为夷了，在白鲸市那次，是他离开了联邦实验室之后第一次在附身状态下被人“杀死”。

这让他遭受重创, 本就孱弱的身躯更加孱弱, 即便现在已经调养过来了, 还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ghost不得不加倍小心。

他之所以要在目标人员的楼下等着，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等上班时间到来，目标自然会从住处出来上车，到时候他只要假装不小心碰到对方，就能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他的身上，而上一个被他附身的外卖员什么都不会记得，只会以为自己是太疲惫了在路上停着休息了一会儿。

直接闯入目标的住所强行进行附身固然可以，但容易横生事端，ghost不想出现意外。

由于上次被人“杀死”过一次了，天使有些紧张他的安危，于是派了两个随从人员在暗处保护他，直到他顺利完成附身。

ghost对于这样的保护很不耐烦，可他只能应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从附身的外卖员的兜里掏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生疏地点上，然后吸了一大口。烟雾入肺，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等适应了烟的味道，辛辣的味道刺激着精神，他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他不喜欢抽烟，也不能抽烟，只有附在别人的身上，他才可以尝试一下平时无法尝试的东西。

“出现了一点点小情况……”天使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彻。

这里是反抗军的地盘，他们的大本营，天使的能力甚至可以覆盖联邦行政中心，反抗军成员也交流也不需要再借用精神坐标，他们能直接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

ghost心中一凛，“发生什么了？”

“我们的老熟人再一次送上门了。蓝雀啊蓝雀，逃不掉的小鸟，他们离得太近了，不需要精神坐标，我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精神波动。”天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们是来找亚当的维修员的……真是奇怪，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

ghost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需要做点什么吗？”他问。

“不，什么都不要做。”天使微笑，“我们该吸取教训了。这次我们不主动出击，我们要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你发现了没有？剥夺者233号并不畏惧硬碰硬，所以我们最好避免和她正面交锋，我们藏在暗处就好……这里是我们掌控的地方，我们是占据优势的。”

“明白了，我会假装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员。”ghost缓缓说。

“不行，还是不够谨慎。”天使说，“现在你需要立刻避开那里，离得远远的，不要让他们瞧见你，现在就去做。”

ghost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骑上送外卖的机车一拧把手，驶离了这片街区。

过了五分钟，天使说：“很好，现在你和他们的距离有三四公里了，我派去保护你的那两个人也已经各自撤离。”

“那我该附身谁？他们来到这里可能是想控制那个维修员。”ghost问，“琥珀和黑曜联手，能力可以触摸到s级的边界，已经被他们施加精神影响的人我是无法进行附身的。”

“不要着急，他们总不可能把负责检修亚当的维修员全部控制一遍，时间是有限的。”天使说，“我们再挑下一个下手目标就行了。况且亚当的检修升级每晚都要进行，除了维修员，还有研究员，还有人工智能专家、网络工程师、电力工程师、程序员，这么多人组成了一支上百人的大团队，他们怎么可能一一排查？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人选。我说过了，我们是占据优势的。”

ghost眉头微松，“你说得对……我们是占据优势的。”

“这就是我说不要和他们硬碰硬的原因。”天使循循善诱，“我们只需要静等着就可以摘取胜利的果实了，根本没必要和他们正面交锋。”

ghost的眉心彻底放松下来，他轻声说：“你说得对……”

……

“有异常吗？”

“没有异常。”

“记忆查过了吗？”

“全部都查过了，不管是近期的记忆还是早期的记忆，都是正常的，也没有被篡改过的迹象。”

隗辛“哦”了一声，低头看时间。

凌晨五点多了。

熟睡的人们就要醒来，太阳快要升起，寂静的城市将恢复喧闹，色彩缤纷的霓虹灯也即将退去。

行动需要结束了，他们没有办法在白天进行这样高效的行动。

“每一次排查都很顺利……每一次精神入侵也都很顺利……”琥珀说。

黑曜接下来的话戳中了琥珀的隐忧，“太顺利了，让人不安。”

隗辛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的脑仁突突直跳，她现在没有受伤，也没有觉得情绪有什么波动，但是心脏就是在胸腔里面一个劲地跳，她莫名觉得心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种“坏事将近”的感觉如此清晰，她好久没有产生这样奇妙的“预感”了。与坏的预感同时降临到她脑海中的，还有一种深深的茫然无措的感觉。

就像在海边漫步的人们从紧急播报中知道了海啸将要来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浪头席来将他们吞没，人们躲无可躲，无处可退。

“你怎么了，隗辛？”琥珀关注隗辛的状态，一看到她表情不对就立刻出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隗辛心情很糟糕，“我觉得我的固有天赋被触发了，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可天赋不是预知未来，我只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生，为何发生……”

“不好的预感来自于夏娃那边吗？”黑曜皱眉。

隗辛深呼吸，想要去除胸闷的感觉，“似乎不是。”

“那会是反抗军那边吗？”琥珀顺着问下去。

“很有可能……”隗辛没继续说下去。

曾经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隗辛曾以为她已经抛弃了那种感觉，可这种感觉再一次找上了她。

藏在暗处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不知道是谁藏在幕后，也不知道她的敌人都在针对他做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地踏上了这条漆黑的公路，在黑暗中摸黑前进。

她想要打倒敌人，可是一双拳头四处挥舞，却始终找不到着力点，像是对着空气和棉花挥拳。

她的敌人在注视着她，躲避着她！

最难受的不是她有敌人，而是她不知道敌人在筹谋些什么！

“我们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了。”琥珀说，“会不会是你太紧张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两个小时，然后继续排查，效率低就低，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隗辛说完停了一下，“你们可以自行休息，我单独行动，我有血之灵，也可以读记忆。”

“免谈。”琥珀说，“我们必须一起行动。”

“更高强度的任务我们也执行过，不用担心。”黑曜说。

“好。”隗辛表情沉郁地说。

耳麦中传来亚当的声音。

“你在担心反抗军可能会破坏你们的行动吗？”亚当说。

“是……但我更担心你的主机出现意外。”隗辛说，“联邦会对维修员进行排查，我不知道他们的排查手段，精神能力太过特殊了，钟信鸥那种无效化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去除精神影响……如果联邦排查不出来，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好的方面是我们可以用这招对付夏娃，坏的方面是如果有人要用这一招对付你，你也会中招的。”

隗辛成长到这个地步，就算不需要亚当也可以好好地生存下去，数据操控可以替代亚当的作用。

不过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隗辛不是单为了自己而考虑，她还要为了亚当考虑。

因为上一次谈话中隗辛已经亲口承认了——亚当是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