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子不适?”
她的情绪从愤怒到愤慨, 再到茫然隐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缪靳尽收眼底。
他本以为她是气怒于那郭三害她,可渐渐的从她身上传来的消弭感和极强的疏离感让他不由心中一紧。强烈的不可控之感瞬间攫住他, 令他下意识就紧紧抓住她,而她指尖冰冷的如冬雪般的体温仿佛也落在他心里, 让他亦跟着心间一凉。
她想到了什么,何人何事能让她如此心神大乱?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明明已是自己的女人, 为何却让他总有抓握不住之感?
纪妤童动了动手, 但握着的手却越发的紧了些。她从二人交叠的手中缓缓抬眼,与之对视的眼中已恢复清明, 多想无益,着眼于现下才是当紧。
“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冷淡疏离的言语让缪靳眸光沉凝,手下一紧,但她却已转了脸,眼帘半垂望着地上的人。
“住嘴吧,”
声音不大, 语调清淩, 却让下方未曾得到饶恕的郭有康头皮一紧, 立时停了不断呼冤求饶的喊声。战战兢兢跪在石子地面上, 被将要当空的艳阳晒得头晕眼花时又听得上面语气无波的女声响起。
“你为何顶替郭大公子应我之见, 是一时兴起,亦或是你郭家内斗, 都与我无关。那些冤枉,误会此狡辩之言更不必多说,便是你不承认也无妨, 事实与否我心里自是清楚。”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当时那位贵客是谁,他如何敢以一商贾身份肆意迫害百姓,他用此法还害过多少无辜少女,手上沾染多少人命。可那些不是她该问该去解决的问题,她只需要让他自食恶果就够了。
话音刚落,郭有康便心中一凉,一旁站着的靳一亦有些惊讶,听纪姑娘这意思,是认定了这郭三的罪行,不论他如何狡辩都要治了他的罪。倒与旁的女子或是旁人的行事极其不同,且干脆利落。
然下一瞬,她接下来的话却又令他方才刚刚升起的赞赏瞬息跌落,也令郭三的心峰回路转。
“先将他关回去,待我好好想一想再治他的罪。”
人被拉走后,缪靳看着她垂眸不语的样子,眸中闪过些许失望,方才她那番有仇报仇的话还言犹在耳,可待人真拉到了她的面前却又妇人之仁。她下不去手,便由他出手既是,胆敢欺辱于她,焉能全身而退,自不会教她下次见面看出来便是。
这一日纪妤童终是未能出得门去,她本想着先去峒崧当铺给百晓生传信询问,再找这假郭出来,可不想自己行动受限,且假郭就在北疆王手里,便是她有何打算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现在想来,方才未能出去,也不全是坏事,便是她能出得去,也必是有人跟着,那么她与百晓生的传信说不得也会被人探知。她有种预感,说不得以后会需百晓生帮忙也未可知,所以此时,还是不要暴露为好。
是夜,纪妤童刚在两名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出来,便见缪靳亦是一副刚刚洗漱完准备就寝的模样,当即便心中一跳,周身放松的状态也瞬间绷紧,隐隐带着不自知的抗拒。
脑中却在飞快的思索对策,可还未等她想出要说些什么,他便已欺身而至。温热的大手中粗粝的硬感透过单薄的寝衣,清晰的传达到她后腰处和她敏感的后颈处,令她禁不住颤栗了下。
下一瞬,整个人便被以完全不可挣脱的姿势被紧搂在他怀中,寝衣下温凉的肌肤亦被他同样单薄的寝衣下滚烫的体温染得开始发热,僵硬。
缪靳似是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幽邃的黑眸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点点笑意。薄唇微动,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时,带着清洌气味的温热气息便佛在她的面上,令她不适亦不自在的偏了头。
“不是说有仇报仇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心软了,嗯?”
纪妤童双手未被束缚,便抵在他灼烫的胸膛上用力向后撤着身子,便是双手被手心下的温度烫到,她亦未有松开。
“王爷,男女有别,还请您自重。”
不想他却挑了眉难以言喻的看着她突然朗声大笑,胸膛震动间连带着她亦被动的感到震动,这种感觉,让她浑身都别扭无比。好在他很快便收了笑,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本就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妤儿莫不是忘了,你我已有夫妻之实,自不是一般男女之别可比。”
“王爷此言请恕我不能苟同,当日是何情景王爷亦心中清楚。且我今日亦向王爷表明心意,自是不会朝令夕改,口中拒绝身体还迎,此举亦与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有何区别?我虽感念王爷危急相救,可亦绝再做不出无媒苟合之事!”
言辞凛然,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后,卧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自王爷进来后便退到门外的婢女和靳一靳五听到里面那道清凌的女声里的内容,和想到王爷会有何种反应,又会如何动怒,便怨自己走得不够远,耳朵太灵便,竟听到了王爷被人如此拒绝乃至抗拒,还似有王爷纠缠不放之意的话。事后王爷羞恼岂不拿自己等人撒气?
缪靳确是有被触怒,在她面前,他的情绪好似极易被调动,他的冷面亦在她面前毫无用处。她这番看轻自己亦要拒绝抗拒的话甫一出口,便让他眼中的温情消失殆尽,周身愉悦的气息也瞬息冰冷下来。可下一瞬,当她说到无媒苟合时,他便又自觉她的抗拒和拒绝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一清白女子无名无分的跟了自己,而自己亦未曾向她提及纳她入府给予名分之事,她心有不满实属正常。
这一刻,缪靳心中有早晨因她一番拒绝而沉怒的释然,又有令她处境尴尬的愧意,却全无被她顶撞和再三拒绝的怒意。
便松开握着她后颈的手,捏着她偏着脸都显得倔强的下颌,带着安抚与几不可察的讨好轻哄道:“此事是我疏忽了,明日我便让人挑个良辰吉日纳喜采吉接你入王府,你大哥那里我亦会安排,如此你可是放心了。嗯?”
挑日子?纳喜采吉?入王府?放心?
纪妤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他难道以为自己是在与他闹别扭变相的讨要名份吗?
“你--”
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前一刻被她敛在口中,闭了闭眸用力深吸口气,勾起唇,但眼中却无丝毫笑意:“那不知王爷要许我以何种名分?”
缪靳紧紧盯着她的清澈见底的眸子,嘴角的弧度降下,微眯起眼,问道:“你想要什么身份。”
纪妤童微微一笑:“我虽出身市井,但亦知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道理。又有言道,一入高门深似海,事事皆都身不由己。且我自由自在惯了,心随所欲受不得拘束。即便之前我再无知,却也知北疆王已有王妃,我亦知以我的身份却是配不上王爷,我也不曾妄想要王爷正妻之位。所以,便请王爷念在我曾经为王爷医治的份上,如我所愿。王爷放心,我既已与王爷有了瓜葛,便自不会再与其他男子结秦晋之好,不会叫王爷脸上无光。”
至此刻,缪靳终于明白,自己竟再一次自作多情。
他眸色愈深,缓缓直起身,垂着眼睨着她却是答非所问:“今日好生歇着,待明日我们便出发入京。”
言罢,便径自紧握着她单薄的寝衣下温凉柔腻的肩头向床边而去。
纪妤童刚一挣扎,肩上的力度便越重。她欲停下脚步抬手抓住他的手臂说些什么,下一瞬却双脚离地天旋地转,待眼前请明时,人已仰面躺在床上。双肩被一双大手紧扣着,双腿亦被遒劲有力的大腿压制着,除了头部还能活动外,整个人已被完全禁锢住。
她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话激怒了他,可他言语中随意便要纳自己入府的话也同样激怒了她。就算他没有妻妾又如何,便是他不顾身份地位给她一个正妻之位又如何,她都不想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也或者说是不想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子有超出男女之情的关系。
可她却不知自己看似退让的话,对一个封建社会,手握大权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只会更加具有挑战性。更不需说缪靳对她心思几经周折终于得偿所愿,正是食髓知味之迹,如何能忍得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甚至竟还说出要出家也不要与他在一起的话!
他此刻只想将她牢牢钉在床上,他的床上。让她哪里也去不得,也再不能说出要与他划清界限,令他不悦不喜的言语。
纪妤童看出他眼中的危险和强烈到让她几欲窒息的占有欲,发热的头脑也迅速冷却下来。她不应该如此冲动,不应该在这样暧昧危险的夜晚去激怒他。这实在是极为不智的行为,若就此与他硬碰硬,不会两败俱伤,受伤吃亏的只有她。而且她还不能走,她来到这里千里迢迢,又付出了代价,怎可空跑一趟,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