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微哑的清淩女声淡淡响起, 令思绪飘飞的二婢不由一震。含英动作轻柔的为她按着头发轻声答道:“回姑娘,奴婢二人是北疆王府里的家生子,自小便在府中长大的。”
纪妤童闭着眼, 头皮被人力道适中的按摩松缓着,身体也被人细心揉捏放松紧绷的肌肉, 久违的放松感令她从身到心都感觉无比舒适。
说话时尾音便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我听说先前你们王爷出事的时候,皇上命人接了王府里的女眷入京荣养, 怎么你们没跟着去?”
含衣闻言抬头看了眼含英又低下头去, 随即便听含英柔声答道:“姑娘有所不知, 我们姐妹不在内院服侍,所以并未与前王妃一同入--”
“前王妃?!”
纪妤童倏地睁开眼, 哗啦一声破开水面半扭着着身子朝后看去,因为太过惊讶,便连身下的不适都忽略了。
“你方才说前王妃是怎么回事?”
含英与含衣也被她的反应弄得惊讶,这件事早在几个月前便因为太过荒唐而传遍天下,怎姑娘却似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早在两个多月前,前王妃的娘家便上奏皇上请旨, 道是不舍得女儿年纪轻轻守活寡, 愿倾家荡产为王爷焚香祈福, 只求女儿能归家承欢父母膝下。皇上当朝便同意了, 此事传开后, 还惹得百姓很是非议了一阵,怎么, 姑娘竟是不知吗?”
纪妤童眨了眨眼,她倒还真是不曾听说。按时间来算,应该正是她闭门不出治疗天花那时发生的事, 等她再出来时,坊间已全是北疆王死而复生救民于水火的歌功颂德,那北疆王妃在他假死不足一月便与他和离,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绝对能算做丑闻,亦算做令他蒙羞的事,想来是当时百姓对他正是满心感谢之际,遂便未宣扬开来令他伤口撒盐。
可她却不知,竟还有更为劲爆的事。
“什么?!你说,北疆王妃如今竟成了皇帝的妃子?!”
含英一听,忙面带惊慌的抬手示意她慎言,又附耳小声说道:“姑娘慎言,那是前王妃,是皇帝的陈妃,与咱们北疆王府可再没半点关系的。”
虽说那陈家女在入宫前已与北疆王府没了关系,可到底是曾经名义上的王妃,短短时日竟摇身一变做了皇帝的妃子,这陈妃与陈家实属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竟一女二嫁,讨好两任皇帝,等王爷入京,且看他陈家会有何等下场!
纪妤童实在是太过惊讶,她倒不是觉得那王妃,哦陈妃一定要给北疆王守节,只是丈夫身死不到一月便合离,又不到一月又再嫁,如此迅速如此高效,便是在现代也是会受到一些道德上的谴责。更何况是这个对女性极其严苛的时代?不过古代既是教条严苛的时代,又是伦理极为混乱的时代,父抢子妻,子抢父妾,兄弟互抢等等之类不胜烦举。
就是不知这位陈妃是自己自愿的,还是身不由己被家里人逼迫的。其实她倒是更倾向于是那皇帝对北疆王怀恨已久,将其杀之还不解恨,又以如此方式将他的妻子抢走,是要让他死了都要蒙受绿名。
若果真如此,那陈妃倒极是可怜的,被当做战利品,承受着天下人的骂名,却没想到丈夫竟然没死,也不知她得知前夫死而复生的消息该是何等的崩溃。
想到这里,便对这缪靳越发的厌恶。他潜在暗处安排这一切,却为何不能将自己的妻子保护起来,竟任由妻子受如此大辱?
她与他被迫纠缠已然背负了极大的负疚感,和对她自己自尊伤害的煎熬。却如今竟又发现他是如此不堪之人,这一刻,想到她竟与这样的男人虚与委蛇床上纠缠,便胸口滞闷直犯恶心。
她猛地闭上眼,表情痛苦厌恶又略显狰狞。她无法忍受自己竟与这样的男人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她也不能再说服自己要保持冷静以待时机,她一分一秒一时一刻都不想与这男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甚至要再次同床共枕。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升起了要与他玉石俱焚的想法。
这太可怕了,纪妤童捂着胸口趴伏在浴桶边上干呕,耳中轰鸣作响,连二婢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都听不见,她在极力克制着生理反应,亦在压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自厌自弃与灼烧她五脏六腑的怒与恨!
缪靳带着冷洌气息大步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她正散着湿漉漉的黑发,裸着光洁的背趴在浴桶边上埋着头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吸亦急促短促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当下便变了脸色,脸色霎时难看到极点。
“快叫大夫过来!”
他急于她此刻的痛苦,连质问那二婢发生何事都没,便几个大步迈过来不顾会沾湿衣衫便径自探入水中握着她的身子提了起来,又快速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了件衣服为她裹上,抬起她的下颌便急问道:“身子哪里不适?怎会如此痛苦--”
“你不要碰我!”
纪妤童猛地推开他,全然不顾身上披裹着的衣衫掉落在地,自己亦湿漉漉赤/裸/裸的赤脚站在地上。
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还未压抑起来的恨意便再也掩饰不住,死死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到底还留有一分理智,说完便扭过头脚下不稳的半转过身扶着浴桶背对着他。她现在不想看到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他的呼吸她都不能忍受。
手指紧紧扣着桶沿,指甲用力到几要掰断,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脸上的表情那样的悲,那样的恨,便是连那双明澈的眼此刻也不再清澈。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这样陌生的自己,让她再难以接受,竟忍不住失声落了泪。可她仍然要克制着情绪,不想被人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这样脆弱又懦弱的自己。冷白纤细的身子却不由控制的微微发抖,纤细的肩头更是一颤一颤的收紧着。
缪靳被她突如其来那么浓烈的恨意钉在原地,心脏骤然一痛一紧,好似被人用力攥了一把让他毫无防备疼得几欲要弯下腰,脑子竟也空白了瞬。
待缓过那阵痛意后,他渐渐冷下眸子看着她,她怎么敢,怎么敢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怎么敢这样抗拒自己的存在,明明不久前的亲昵交融还在身体内回味,她也已不再那样抗拒与自己亲密,可不过是与自己离开这么一会,她竟态度大变,竟是比以往的排斥都重!
他无法忍受得到后失去,再失而复得,再得而复失这样反复不定无法操控的她。他此刻亦是怒盈于胸,那憋闷得人呼吸不畅的怒火逼得他眸色黑沉越发冷厉的可怕。
可却在看到她颤抖着身子,极力克制着哭泣的样子又生生压下了怒焰。明明此刻她满身赤/裸,玲珑有致带着被狠狠疼爱过的痕迹的诱人身子就这样立在他眼前,他却没有升起一点欲望,只抬手解开身上的外袍以不容抗拒的气息强势的裹在她身上。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说了不要你碰我,我不要听到你的声音,更不要穿带着你气味的衣服!”
一道压抑着怒意,一道不掩饰恨意的声音同时响起,令尚还冒着热气的房间内温度骤降,冷得好似要连空气都凝冻一般。
候在门外的含英二婢与靳三靳五等侍卫,则在听到二人针锋相对的话时冷汗加身齐刷刷跪了一地,呼吸都屏得几欲停止。
纪妤童含恨喊完便将带着他气息的衣服狠狠拽下扔在地上,双手恨不得化作两把刀般用力推在他身上,可恨他身体坚/硬她打不动又推不动,便攥紧双手转身欲去取衣服离开这里,不想再面对他。却又被他一把钳住胳膊,挣脱不得。
“放开我!你不要碰我!”
他的碰触此刻对她来说都犹如蛇蚁附身令她恶心至极,竟像疯了一样手脚并用朝他身上打去,可恨她这点力气于他来说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恨恨地抬眼与他冷怒的利眸对视,她倏地抬起手朝他那张此刻在她眼中面目可憎的脸上狠狠打去!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落下,屋内的所有动静都霎时停止,死寂得可怕。
跪在房外的众人更是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只恨不得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才好。
缪靳被打侧着的脸缓缓转回,方才负在身后紧紧攥握着怕伤到她的手也缓缓松开,眼眸之中却诡异的平静,平静到令人不寒而栗,平静到可怖森寒。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知错了,本王便不计较你方才大逆之举,亦不计较你方才那些胡言乱语。妤儿,莫要仗着本王疼你,便无度放肆,一再挑战本王的底线。”
纪妤童被他恐怖如深渊般的眸子注视着,赤/裸的身子生理性的陡然一颤,刚刚用尽全力掌掴的手掌亦疼得发麻发颤,可她却是对自己方才的动作无半点悔意和愧色。甚至还带着挑衅的冲他嘲讽的勾了下唇,
“错?我有何错,我心中不快不喜,已说不想看你不想听你,你若依言离去便不会有后面之事!你不顾我的意愿以权势困囿于我,软禁于我,强迫于我,使得我做了一个我最为不耻的女子,我为何不能打你为何不能恨你,你便是权势滔天又如何,大权在握又如何,在我心里你不过都是一个--”
她收住能激得他彻底失去理智的话,深吸口气趁他因她方才的言语而错愕放松的禁锢中径自转身取来衣服穿在身上,对身后几要将她灼烧的目光视而不见。
却下一瞬,刚刚穿到身上的衣服便被人粗暴的撕碎,身子亦被人反扣着向后折弯着,她被迫着后仰着头,仰着颈子,挺着上身,腰却是向下弯着。
头顶上方那张暴怒的脸如高高在上的神袛般居高临下的俯睨着他,冷得几要冻伤她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边吹着令她寒彻骨髓的气息。
“一个什么?本王今日就告诉你,权势有多重要,重要到便是你再是不愿,依然能将你困住!既然不想穿,那就一直不要穿好了。不想穿我的衣服,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不想看到我?嗯?好妤儿,你且记好了,以后你能看到的,能听到的,能穿的,都只能是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