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清宁殿与福宁殿的关系略显微妙, 皇帝虽然时常派人过来问候太后病情,但太后越过君主直接贬斥大臣之后的三四日内,都没有踏足清宁殿一步。
当然也没有人会真的觉得天家行事会真的会像寻常百姓家中那样, 要皇帝抛下政务去到清宁殿亲身侍奉汤药才叫孝顺, 术业有专攻,皇帝来做这些也不会叫太后的病情轻易好转,福宁殿所能做的也只有派人时时过问太后的脉案, 不计数量地奉送药材,来显示对太后病情的重视。
君王与后妃养尊处优, 真论起伺候人还不如长久跟随太后的近侍更得人意一些,嫔妃侍疾也只是递汤药、陪着说几句话, 但君主以仁孝治国,太后又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加重了病情,后宫总得尽一尽孝心。
皇帝后宫有正式品阶又能侍疾的嫔妃不多, 因此皇后也就选出四位正式嫔妃来, 又从低阶里选出四个服侍的老人, 两人轮流值班。
“你们都是官家的嫔妃, 这个时候更应该为陛下分忧。”
皇后坐在坤宁殿中, 让人将侍疾的名单与安排宣读了一遍,她的目光扫过在场坐着的每一位嫔妃,略带威慑。
“不管外间有怎样的流言蜚语, 内宫始终要尊奉太后。”
嫔妃们低头应声, 太后在外朝的影响力十分之大, 即便如今流言纷纷致使天家母子离心,太后对外朝的大臣也是随意贬斥,更何况她们,就算是害怕, 也不敢不尽心伺候。
皇后着重点了几位侍疾嫔妃的名字,“你们几个最受官家厚爱,年纪轻轻便得封高位,又不必照料皇嗣,也该为圣上排忧解难,为低位的娘子做一个榜样。”
云滢在坤宁殿自然不敢有异议,然而回到群芳阁之后却瞧着梳妆台上的一盒唇脂不顺眼,掷到地上去了。
皇后今日的唇脂娇艳,用的正是这个颜色。
“好端端的,娘子何苦拿这些东西来撒气?”蕊月有些惋惜:“娘子素日最爱樱桃红,摔坏了岂不可惜?”
春风和畅,草长莺飞,正该是打扮得鲜嫩娇艳的时候,云滢既然得了宠爱,份例中的胭脂水粉自然也是女官们用心挑选后才送来的。
这盒口脂略带了些樱桃的甜香,吃了也不觉得涩口,不似一般的口脂叫人难以下咽,晕染在女郎檀口上分外诱人采撷,圣上俯身轻尝的时候也赞誉了一番,甚至还拿她素日点口脂的小笔在她莹润光洁的背上绘了几颗樱桃。
“如今太后抱恙,官家也没心思往后宫来,我管这东西做什么?”
云滢略感不快,圣上现在并没有旁的新欢,所谓那些年轻得宠、没有皇嗣要照料的话都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左不过是官家这月初一又没有到圣人宫中去坐坐,想着法子拿人出气罢了。”
皇后安排她侍疾,从面上看固然没什么,然而这时间未免也太巧妙了一些。
如果是叫内侍省来安排这件事,这些得宠的嫔妃大多安排是在午后过去侍疾,这样既能在老娘娘面前有些好印象,又能不耽误晚上皇帝的传召。
可是晚膳过后再去侍疾,就有些磋磨人的意味了,嫔妃们固然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伺候太后,然而既然是侍疾,又不得离开老娘娘的床榻前。
这时候正是人最困倦的时段,哪怕云滢从前在福宁殿也是午后才过去当差,一直到晚间才回去补眠,福宁殿里的总管也没有说要叫她一直到了卯时才能睡。
按照皇后的意思,她回来之后就算白日补四五个时辰的觉也有些补不回来。
偏偏还不能惊动床帐里的太后,就只能坐在稍远些的罗汉榻上静坐,又禁止人说话,又不能入睡,简直要把人折磨疯了。
最为重要的是圣上白日是不大会宠幸嫔妃的,晚上才会正式传召侍寝,白日顶多是过来坐一坐,或许还要逢上她补眠的时候。
总之她这段时间是不要再想私底下单独面圣了。
岫玉见到云滢坐在妆台前不高兴,但盛放胭脂的瓷瓶只是滚到了地上,便含笑捡起胭脂,用绢帕擦了放在原处:“好在是砸了这个,若是伤到了前两日官家让人送来的白玉盘,可是要吓死奴婢们的。”
这几日正是贡樱桃的季节,上林苑里栽种的樱桃树才堪堪结果,南边已经通过漕运将第一批樱桃运到了汴京。
樱桃珍贵难得,皇帝除了自留一些享用,还会用来举办春闱过后的进士樱桃宴,剩下的里面清宁殿与坤宁殿都是必然会得一份的,另外若是嫔妃得宠,或许也能有一些。
皇帝人虽没有来,但或许是尝到了以美人为盘的画上樱桃,贡品送来的第二日,便命人用贵重的白玉盘盛了送到群玉阁来。
年初的雨水充沛,不太适合樱桃发甜,这次进上的贡品比起往年要少一些,然而除了太后太妃以及皇后处,唯有群玉阁与卫国长公主处得的樱桃最多,其次才是育有柔嘉公主的周才人处和河间郡王所住的梧桐苑,最后是杨充媛。
群玉阁的恩宠之盛,实在是令六宫侧目。
岫玉走到云滢的身后为她卸妆,云滢白日多睡一些,晚上才不至于太难熬,近些时日后宫都清净得很,太后尚在病中,皇帝想来也没有临幸后宫的兴致,事情没有娘子想的那样坏。
“娘子怎么只顾得生气,忘了圣上赏赐您樱桃了?”岫玉低声安慰着她:“官家明面上送来那些份量您怕叫充媛知道了心里不舒服,又分了一半送到杨娘子那里去,官家知道之后私底下不是又贴补了好些吗?”
圣上对于赏赐嫔妃这件事并不怎么遮掩,或者说为了给自己喜欢女子一点恩宠而过多赏赐那些资历深厚的嫔妃,毕竟女子是来侍奉君主的,总不能叫皇帝还要考虑到所有人的感受。
但云滢毕竟是杨充媛宫里推举上来的,她总得客气一些,后来这事让江都知听见以后,夜里又悄悄奉了圣上的命令送了好些过来,还赐了精致的金盏金勺,说是让她拿樱桃拌了糖霜乳酪吃的。
恐怕就是皇后宫中,得到的实际份额也不如云滢一个美人多。
“再者说圣人也不是单单针对您一个,娘子今日出坤宁殿的时候没瞧见王昭容的脸吗,沉得都能滴下水来了。”岫玉轻声笑道:“您何必往心里去呢?”
云滢闻言也是莞尔一笑,周才人其实也正是好年纪,但因为养着柔嘉公主所以不必到清宁殿侍疾,但王昭容却有些不同,明明有女儿的人,却没得到今年第一批的樱桃,还要被皇后划到不需要抚养皇嗣的那一边去,彻底绝了延寿公主日后再回到她身边的念头。
“您固然得宠,可是未免也太得宠了一些。”
岫玉在内廷这些年,对皇后统御后宫的手段也略知一二,“圣人和老娘娘虽然希望有人诞下皇嗣,但也不希望宫中一枝独春,叫圣上冷一冷娘子,再推些别的女子上去。”
云滢的手无意识地紧握着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她稍稍觉得有些不高兴,但是仔细想一想,也就释然了。
“算了算了,太后娘娘是官家的母亲,官家这样疼我,那我额外照顾婆母受些辛苦也就受些了。”
圣上并不是可以让人随便拿取的神明,给予人宠爱也并非是无所求的。
人给别人些什么东西,总是下意识期待其他方面回报的,哪怕天子具有无上的权势与财富,也是如此。
圣上喜爱她的美貌只在一方面,若是自己没办法在旁的方面上给予皇帝更多更热烈的回应,这份宠爱也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而且皇帝这些时日,也不会有心情临幸宫中嫔妃的,就算是皇后又寻到些什么沧海遗珠,也得顾着前朝谏官的议论。
这么自己安慰一些,她倒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偶尔还会有些担忧夜里侍疾:“我倒是也不缺这几日面圣,就是夜里少睡些,恐怕人老得快。”
侍疾的安排既然已经由皇后做主,圣上恐怕不大会插手,她要是闹起来得不偿失,但是若肯受些委屈,所能带来的好处并不会叫她失望。
岫玉几乎没忍住要笑出声来,她这个年纪,连着几夜不睡虽然对自身不好,可对容貌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就是掉几根头发而已,可云娘子也不缺这个,好好调养一阵也就好了,“奴婢给您拿些鸡蛋清兑了珍珠、人参和藕粉,在脸上敷一敷就好了。”
……
人说年老的时候会少些瞌睡,然而太后这两日总是睡不够似的,白日也常常昏睡。
或许是她这辈子过得太累了,幼年的贫寒亏空了底子,而中年丧夫以后那些垂帘听政的岁月又太过操劳,现下终于有时间歇一歇了。
她从昏沉中醒来,首先嗅到的是一阵药味,而后却觉得腹中有些饿了。
从前她身子康健,清宁殿里多是花果香,很少有这么长的时间都熏染着汤药的气息——这似乎像是衰败的先兆,她并不喜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太后缓缓开口,她声音稍微有些哑,大概是咳嗽所致。
低垂下来的床帐被人稍微掀开了一角,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捧了一盏温水送到合适的位置:“回老娘娘的话,已经是寅时三刻了。”
这悦耳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太后略蹙了蹙眉,云氏并不算太会服侍人,她如今身子虚弱,并不像往常可以直接起身,如果是她身边惯用的,应该是先扶她起身、拿了软枕给她垫好才对的。
但太后这时候也懒得说出口同她计较,就着人的手饮了两口温热的蜂蜜水,精神稍好了一些,随后才被宫人扶了起来。
“皇后怎么安排你夜间侍疾?”太后侧身去看她,比起上次的时候虚弱了许多,因此也少了一些距离隔阂,“你不用侍奉皇帝的吗?”
皇帝如今对云氏十分喜爱,夜间也是常常传她的,皇后并不缺少察言观色的本事,论理不该把皇帝正宠幸的人安排在这个时辰。
云滢被太后突然问出口,不免面上一热,她恭敬答道:“娘娘是圣上的母亲,奴的母亲也教导过妾,说是将来嫁人后不能只顾着和丈夫在一处亲热,该先伺候好婆母的起居,其余的并不重要。”
云夫人当年是否说过这种话自然无从考证,但皇帝与太后对于嫔妃而言更多是君,而非丈夫与婆母,这话只有借着一般人家母亲教育女孩子的话来说才会显得不那么僭越。
民间娶妇入府后,无论寒冬酷暑,娘子们都要站在婆母的屋檐下立规矩,这在皇宫中几乎是很少见的,比起嫁给平民为妻,这样偶尔的侍疾已经称得上对年轻女孩子们的优待了。
太后不知道是有些逗笑了还是人生病之后容易对人多一些和善,少一点计较,她吩咐云滢不必跪在地上伺候,“你母亲虽然出身略低,但还是会教导孩子的。”
云滢和早些年服侍过皇帝的文郡君一同侍疾,文氏比她的位份低上许多,却是她在这里候着,哪怕太后不知道另一位侍疾的是谁,也清楚若是两人一起,云滢该是位份稍高些的那个,便多问了几句。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太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皇后这次只单排了你一个么?”
云滢摇了摇头:“文郡君不凑巧来了小日子,妾看她有些坐不住,怕她在太后面前失仪,就请宋嬷嬷帮她寻了一处小榻先躺躺,等过些时候再叫她来替手。”
这已经快到交接的时候了,尚且还是她在这里守着,想来也没有起过叫文氏过来的心思。
文郡君在宫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想来皇后也不会特地记着她的日子避开安排,太后倚在枕上并不言语,过了些时候才同她道:“怀里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宫妃的衣袖比起前朝的大袖已经有了很大改变,暗袖里要是藏了什么东西,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云滢微微顿住,她伸手从自己的衣袖中拿了茶壶出来,“回娘娘的话,是方才您用来清口的蜂蜜水,妾怕您晚间用安神药的时候觉得苦,就调配了一壶藏在袖里,等您醒的时候再拿出来。”
“娘娘要是怕蜂蜜与药性相冲,服药后拿蜂蜜水清口就好,”即便太后态度温和,云滢也低着头不敢直视:“蜂蜜经不得长时间炖煮,奴也不敢在太后寝殿用炭,就拿袖子遮了,若是再冷下去就换一壶来。”
“奴在教坊司的时候也会得些伤寒,那时候教习常常会备些蜜饯来压住苦味,不过那东西太甜,反而叫人容易呕吐。”
太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醒过来,因此汤药一直在炉上拿文火煨着,云滢对于药理虽然只知道粗浅皮毛,但这些生活常识还是有的。
药越炖越苦,蜜饯却是甜得腻人,两者同存的时候非但不会压制住口中那股苦味,反而会叫人觉得恶心,想要干呕。
她在教坊司有林芳烟的偏爱,做了嫔妃之后夜里常常劳累,从来没有这么伺候过皇帝,但并不妨碍云滢知道该怎么做才会叫人觉得心里熨帖。
像是袖子里藏温水保持水温这种事,其实是她在圣上书房中寻到的那些话本里发现的。
不过云滢也不敢告诉太后,这种作法的出处是书生体贴一位宿醉的花魁,拿茶水给她解酒用、赢得她芳心的手段。
她偶尔也不太理解为什么官宦人家不许小姐看这些书消遣,有些时候这些男子视角的言情话本并非全无益处,学些甜言蜜语来讨好婆母有时候也有奇效。
太后轻声一笑,“水冷了让下人再换一壶就是了,你是七郎的嫔妃,哪用得着做这些事情?”
她对这种讨好虽然也不是不受用,但觉得云滢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做了嫔妃眼界也没有养出来,皇宫奇珍异宝无数,怎会吝啬一杯蜂蜜饴糖,哪用得着她来这样殷勤?
云滢摇摇头:“妾在官家身边伺候的时候见陛下并不喜欢人浪费,一两蜜糖在宫中虽然不算什么,可在民间已经十分珍贵,奴怕您不高兴。”
“再说您好不容易能歇一歇,奴劳烦清宁殿宫人做事难免喧哗,要是吵到了娘娘,恐怕还不如不花这份心思。”
太后垂下眼眸,皇帝尚没有她膝头高的时候,她便教导皇帝该自律节俭,因此圣上对于自己的用度一向十分克制,不过七郎对其他人并不会过多严厉要求,甚至对太后格外恩养,清宁殿的份额供给是没有上限的。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确实不该奢靡铺张,”太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你得到皇帝如此的宠爱,尚且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难怪七郎疼你。”
她对云滢的感觉虽然没有多好,坏倒也没有坏到哪里去,毕竟皇帝近来临幸群玉阁颇多,云滢生育皇嗣是最有可能的,她多少存了些期盼。
“正是因为官家宠爱,妾更应当想官家之所想,忧官家之所忧。”
多亏太后这些时日是没有精力、也有些不愿意去管皇帝近况的,否则皇帝暗里送了这么多不合规制的珍品到群玉阁,她把自己说得再怎么贤良淑德也没有用处。
云滢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倒像是把太后准备拿来训导教诲她的词提前念了一样,太后原本想要教导她一番,现在倒也没什么兴致了。
她在宫中多年,也知道大约是不可能有人主动请缨到夜里来照顾一个老婆子的,如果有,大概也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多些存在感,赌一份圣上的怜惜。
“你要是真有这份心,就该用到皇帝的身上去,在清宁殿也是无益的。”太后稍显讥讽地说道:“官家如今一心都在前朝,难道云美人还要去后宫干政吗?”
皇帝在前朝内宫将御史上奏的事情都驳斥了回去,说并不存在这样一回事,然而他要是真的不相信,就该立刻处死那对夫妻,永绝众人之口,即便是错了,谏官恐怕也不敢直书皇帝认错人的纰漏,只好将错就错,这件事情以后谁也不敢提。
然而圣上派人将他们秘密关押起来,七郎到底信不信这些流言蜚语,已经是一目了然。
云滢几次见到太后,她除了在对待皇帝皇后时多了一些慈爱,平常的一言一行都符合一位高不可攀的上位者,不大会用这种刻薄的语气训斥嫔妃。
恐怕还是有些生圣上的气了。
她听了这等让人难堪的话也没有立刻难堪,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老娘娘病中多虑了,官家这些时日最挂念的不是前朝,而是清宁殿。”
“陛下就算偶尔到妾那处坐一坐用膳,见到一道娘娘喜欢用的膳都会格外留意,与妾会说几句您为什么喜欢。”
云滢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她那一双含情的眉眼,她若肯稍稍笑一些,就叫人觉得自带了许多真诚,“官家有时候问起太医,闻安则喜、闻危则忧,嫔妾蠢笨,都能瞧得出来。”
女人总是敏感一些的,太后所在意的事情无非是皇帝竟然不曾亲身来过清宁殿探望,因此觉得那些表面上的留心还是有演给外人看的成分,但她是皇帝目前宠爱的嫔妃,皇帝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多的,做戏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太后默然片刻,云滢说自己笨的这种话稍微听一听也就算了,自己与皇帝之间的事情并非嫔妃所能、所敢议论,她这样说无可厚非。
“下去罢,”窗外有鸡人在报晓,已经到了卯时该交接的档口,太后揉了揉晴明穴,她淡淡吩咐道:“以后不必总跪着伺候人,教官家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云滢应了一声是,这个时候王昭容和江贵人也该过来了。
果不其然,当鸡人唱过第三声的时候宋嬷嬷就进来提醒云滢了。
但她没有料到太后已经醒了,见云美人坐在太后榻边,多少有些意外,垂手回话道:“娘娘,官家携王昭容和江贵人过来请安了。”
云滢的脸色微僵了一下,旋即想起江贵人和文郡君都是已经许多年不曾有宠的旧人了,更不消说王昭容近来还不讨皇帝的喜欢。
与其说一路同行,或许还没有在清宁门附近撞上的可能性大。
她微微一笑,像是向长辈炫耀自己猜对了一件事一样:“娘娘明鉴,可见妾身所言总是不差的。”
太后心中莫名松快了一些,瞧着云滢也顺眼了许多,也不介意她在自己身边多留一会儿。
毕竟她所见到的嫔妃中,谁也不愿意嫌见圣上少的。
“既然昭容娘子已经到了,妾就去偏殿唤文娘子一道回去了。”
云滢自觉现在的脸色必然不如刚睡醒的人好些,面上的妆容恐怕也脏了,头发或许还算是好的。
她素来都是把别人比下去的主儿,不喜欢让旁人压过自己一头,尤其是在圣上面前被王昭容比下去。
太后只是稍微怔了一下,随即颔首准了。
云滢从另一侧换了路到偏殿去,避免见到圣驾,然而等她唤了那位来小日子不适的文郡君一同出来后,却正巧逢上了天子御驾。
她避无可避,忙福身下去行礼:“官家万安,昭容娘子安。”
云滢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出糗,然而现实似乎总是不从人愿的,她刚刚守了一夜,浑身都在发飘,又在太后榻前跪了一小会儿,许久没有这样委屈过,难免膝盖酸软。
猛地这么一蹲,立刻有些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圣上刚欲抬手吩咐不必起身,却已经见云滢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他总归是文武皆修的,反应比思想快上一些,立刻前踏一步伸出手臂,想要将人带到怀里,然而云滢晃了几晃,却是硬扶住了身旁一同行礼的文郡君,勉强站稳了身子。
云滢亦没有想太多,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人,突然见官家已经到了自己近前,连忙松开了文郡君的手,自己站回了原位。
皇帝想要英雄救美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她这个时候站着为难,当着这么多人倒下去装装虚弱就更羞耻了。
王昭容站在圣上身后,见她突然来这么一出,不免轻哼了一声:“云美人当真娇弱,同是伺候老娘娘一夜的,怎么文娘子就没事呢?”
云滢本来有些尴尬,然而听到她的话之后,这种情绪忽然就散下去了。
她重新福身,稍带一点惶恐地请罪:“妾在御前失仪,还请官家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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