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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为一个地方越权屯兵事件,一个小城市的市长被赐死了。

其家人完全不能接受此事,尤其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他父亲的工作,他也知道了很多死有余辜的人,但不论轮到谁头上,都不该轮到他家。

他爹为官确实不算清廉,因为条件根本不允许。他爹刚接手此地就算是临危受命,这地方到现在都没有分裂出去,十成都是他爹的功劳。在上面基本上拨不来一分钱,自己也是基本上一无所有,民众还大都眼巴巴不敢帮忙的前提下,他们家这些外省的空降官员能走到今天,简直是奇迹。

到现在,拼了老命稳住此地,打倒反骨头头,千辛万苦解体并重新安置误入歧途的刁民,让此地重新恢复秩序,到头来却沦落到被赐死的结局,给谁都不可能轻易接受。

人们都知道这招揽各种亡命之徒为自己所用的市长算是犯法了,可人们却大都向着这个市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这市长真的听话自杀的话,这地方毫无疑问会再次自发地回到混乱之中。

但这市长却根本不听家人的劝阻,执意接受,说什么都没用。

“你可是全市的主心骨,你要是死了,过去拼命打倒的一切可都会死灰复燃,这里又会再一次陷入混乱,我们也是逃不过追杀的!”

这孩子还试图劝他,可他此刻却变得油盐不进:“那也比与皇室作对好得多。”

“为什么,何必呢?”这孩子根本无法理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爸爸怎么会如此忌讳与皇室作对,甚至不惜直接如此缴械投降。

“何必?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打尚且有胜算,与皇室对抗,我们一点胜算也没有!”

这市长心里自然也是不平的,但他却还是坦然接受了现实,长叹一声,还是决定说些什么。

看着低头不语的孩子,他内心的不平暗潮绝对比任何人心中都要猛烈,但他却别无选择。

“看到天上的巨大风暴了吗?还记得那次的事件吗?那次事件之后,他给一部分官员分门别类地送了一堆东西,非常精准地指出了人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罪行。不费一兵一卒,皇上那次便解决了一场人们都以为他们才是黄雀的危机。意志再坚定的亡命之徒都无法在皇室手中坚定自我,没有什么能逃得过皇室的眼睛。”

“那为什么被赐死的是你?”这孩子不等说完便插入问题,简短而充满能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明明语气平静,却让周围的人听到无不炸起身上每一寸汗毛。

“因为恶人是不会被赐死的,恶人只会被诛九族。”

当然了,恶人只会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亲手收到立即执行的赐死诏书,这么会如他一样收到文书呢。

他又一长叹,继续告诫他的孩子:“当今皇帝的威慑力无与伦比,没人相信会有他查不到的真相,没有人相信当年是无法继续追踪下去才算了的。我们甚至不能确定现在坐在朝堂之上的是皇帝本尊。我们不论从哪方面都绝对不能与皇帝作对。人生无常,设法尽快逃离此地吧。”

那孩子的头依然抬不起来,再次问市长:“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吗?”

枪在这里也是被广泛使用的,多以枪身窄长,威力有限为特点,多被各种各样的地方叛军所装备。一般来说只能造成混乱,甚至很难有效杀伤甚至地方临时官兵的杂鱼,好处也仅仅就是造价便宜,且几乎谁都能使用而已了。

按照遗言,他们需要低调出城,避免被任何人察觉。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了。

但还是有他父亲的旧部愿意保他们前往京城。

这些人也正是赐死诏书上所提及的屯的兵,是他爸从各种途径招来的各种有罪之人,各种各样的犯人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一个好人。由于一些承诺,他爸给了这些人一些虽不入册但也免于抓捕的身份。至少从诏书上看,此次赐死与之脱不开干系。

不过他爸也说过了,这只是导火索,实际原因与他们没有关系。赐死的方式已经说明了一切。

站在旁边的旧部之一在护送途中偷看那孩子,那孩子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甚至支开自己老妈说要静一静。

那旧部可以说是被上面卸磨杀驴,刚刚得到的身份直接作废,可看着这孩子,却还是新生愧意。

作为罪人,他早已习惯了被背叛。坦然接受利用,之后得过且过混日子已经是他的家常便饭。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这种事了。

见过这么多人的空头支票,在这里,他是唯一一次真的兑换到自由,可以不担心周围人认出他而招来追杀。走过这么多个城市,他头一次真正看到欣欣向荣的希望,头一次找不出一切向坏处发展的由头。有那么几天,他心中死寂的希望甚至真的复苏了。

可惜,好景不长,只有三天。一切前脚走向美好未来,后脚就收到了赐死诏书,好像一切都是阴谋。

他确实不再是工具人了,工具人变成了给他承诺的人。明明过去完全可以空手套白狼,白嫖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现在却给他们虚假的希望再当面砸碎,就好像这么一个缔造奇迹的人不值钱到死了也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只有三天,前脚结束,后脚赐死,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他这次才真的感受到冲击。

他偷听了父子二人的对话,好人被拿枪指着的话是真的刺痛了他。

他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不觉得自己算得上坏人。在他眼里,好坏的界限早已支离破碎,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大众认为的好人在不停地送命,而他这样让人闻风丧胆的恶人却走到了今天,只是因为他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价值。

他昨天与曾经一起走,但心生反骨的同僚起了剧烈冲突。今天在这里,他另有想法。